身处淮安的朱振很快就收到了应天命其返回述职的公函。
众人尚未发话,一向以沉稳著称的茹太素反而率先站起来,对朱振说道:“伯爷,您真的要返回应天吗?”
朱振表情却显得很是平静,“不然呢?”
茹太素愤慨道:“伯爷为大宋开疆拓土,为国库充盈,浪费了多少心力?
可结果呢?
结果便是一纸诏书,将伯爷的功劳全都撇开,让您放弃大好的功劳会应天,做那笼中的老虎!”
盛庸也说道:“应天那种地方,看似是大宋的大本营,其实鱼龙混杂,尤其是那些腐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即便是国公在哪里,也被他们整的束手束脚,伯爷何必非要回那个是非之地呢?”
杨勋亦开口道:“伯爷,您是大宋皇帝的臣子,可不是他朱元璋的臣子,别以为他是你岳父,就可以对你颐指气使,那张士诚也是您岳父,他怎么就不敢给您发布命令呢?
要我说,伯爷您狠狠心,咱们就自己干了吧。”
朱振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朱元璋也不过是比朱振多了几个行省而已,若是真的论本事,未必比得过朱振。
况且,人活一世,谁不想混个从龙功臣,名垂青史呢?
朱振却沉声对杨勋说道:“有些话,放在心里就行,有些事情,只能放在脑子里想想,可有些事,却是我等眼下想都不能想的。
在做都是我的兄弟,说实话谁不想求那个雄图霸业?
谁不想名垂千古?
可眼下是什么时节?
天下大乱,元人肆虐,华夏亿兆百姓颠沛流露,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这个时候,我们岂能自相残杀,自乱阵脚?
如今市舶司运营喜人,朐县日新月异,淮安更是固若金汤,那些世家即便将我视为眼中钉又能如何尔等只需牢牢掌控水师,好生经营朐县,便是我最坚实的后盾,我在应天与那些权贵周旋的时候,才能有底气”朱沐英肃容道“伯爷放心,你走之后,末将定然按照您的嘱托坚持在近海巡逻,但凡有走私的商船,无论是谁家的货物,悉数缴获,绝不留情”他现在已然被吴国公正式敕封为淮安水师指挥使,在义军中混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出头之日,幸好有朱振手把手的教育,得到大显身手的机会,因此对于朱振极为感激。
配合市舶司查缴海贸走私,就是之后朱沐英最主要的任务。
只有严厉打击走私,方才能够使得市舶司的地位稳固并且渐渐壮大。
杨勋也表态道“下官亦会好生监管市舶司和朐县,伯爷毋须担忧。”
这二人算是朱振麾下的文物两大实权人物,都对朱振死心塌地,甘附骥尾。
虽然杨勋和朱沐英都不是朱振的嫡系,但是对朱振的忠诚,却素来毋庸置疑。
朱振放松了郁闷的心情,笑道“诸位也请放心,最迟在国公誓军东征的时候,某必然再回到淮安平章这个位置上,咱辛辛苦苦的创立的局面,岂能任由那余通海等人摘了桃子”说到这里,朱沐英哈哈笑道“那余通海最近更不好过了,应天派了一位副手,整天跟余通海唱反调。
余大帅现如今算得上是内忧外患、反复煎熬啊,哇哈哈哈”众人一阵幸灾乐祸。
朱振奇道“哪里来的副总管,谁呀”杨勋笑道“宋濂的儿子,宋瓒。”
朱振恍然。
不过朱振也有些好奇“这宋瓒本伯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此人乃是翩翩君子,满腹经纶温润如玉,怎地一上任就与长官不睦”余通海的背后逃不过以胡惟庸等权贵的暗地支持,宋濂如今有宋濂在应天支撑,关系也是错综复杂。
莫要看宋濂身居高位,深得朱元璋信任,但是手下的儿孙,也不是什么好想与的角色,很多时候宋濂可是做不了儿孙的主的。
听说宋家的子孙与胡惟庸关系都不错。
按说这两位应当是同一战壕的战友才对,怎地居然相互抗衡起来。
杨勋奇道“伯爷莫非不知其中缘故”朱振愕然道“本伯应该知道么?”
杨勋哈哈大笑“说起来其中确实与伯爷关系很大,郡主在应天颇有威名,这宋瓒也是郡主的爱慕者之一,郡主与伯爷确定婚姻之后,这宋瓒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怒火,反而一如既往的追随在郡主身后,并且在应天很多事情也为您和郡主张罗。
所以他来此地,也是受了郡主所托,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余通海。”
原来是老实人啊。
朱振莞尔失笑,却不知这其中居然还有这等缘故。
众人说笑一阵,朱振慨然道“吾等兢兢业业,终至开创眼下这等大好局面,要鼎力维持。
市舶司也好,盐田也罢,哪怕这两样都万劫不复,亦要全力保证制造局的运作研发,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绝对不许别人动一根手指另外,岘港那边的建设要多支持刘青山,在不远的将来,由大宋至岘港、由岘港至阿拉伯,将会是一条黄金水道,所带来的财富将会使得大宋国库充盈,提升整个帝国的力量”对于朱振来说,制造局方才是展示他身为穿越者金手指的最佳平台。
只有保证制造局源源不断的研发,才能使得热兵器时代早早的出现,才能使得大宋在天下各国当中一骑绝尘,长久的保持着绝对的压制。
岘港更是不用多说,实际上那就是淮安水师的产业,怎么可能不上心呢。
众人肃容领命。
他们也都见识了火炮的神威,知道这个神秘的制造局是朱振所有心血的凝结,故而都清楚制造局的重要性,没人敢疏忽大意。
交情了一番,朱振笑道“明日一早,本伯便启程返回应天,朐县便交托于各位。
记住了,只要朐县蒸蒸日上,诸位的前程便会一片光明。
那些世家门阀眼馋咱们创下的产业,都蠢蠢欲动想要分一本羹,那就让本伯回到应天与他们斗一斗,让他们见识见咱们的战斗力”闻言,众人哈哈大笑。
说起来这次朱振返回应天,的确是被世家权贵逼得迫于无奈不得不忍气吞声,可是实际上未尝没有朱振制造冲突转移目光的小心思。
大家想到朱振以往在关中的赫赫战绩,不由得都替那些世家门阀默哀。
滁州指挥同知常顺无精打采的坐在码头边的值房内,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饮了一口烫得滚热的女儿红,这才稍稍暖和了一些。
今年天气怪异,尚未入冬,便冷的厉害,想来北方的百姓日子更是可怜。
抬眼看了看窗外河面上等待过闸的商船,常顺恹恹的叹了口气,心思不由自主的飘向了遥远的南方,这种日复一日的无聊日子常同知着实是过够了,本来想着能够到淮安开创一番局面活出一个精彩,孰料自家老爹却严厉叮嘱自己不可前往淮安投奔朱振。
老爹的话不敢不听,可常顺每当听到淮安的消息,都忍不住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自己从淮安离开之后,朱振竟然跑到海外去扬名了。
甚至还涌现出一个新的将领叫盛庸,现在也要升同知了。
明明这其中的荣耀应该有自己一份的,现在却不得不日复一日的守着这个破关卡,常顺如何不愈发郁闷正自苦闷之时,外边的河面上忽然一阵骚动。
一支上百条战船组成的船队从下游溯流而上,阵型整齐横冲直撞,不顾前面等候过闸的商船如何喝骂,径自直插入船闸之前。
洁白的船帆一瞬间变充斥着整个河面,颇有一种桅杆林立船帆如墙遮天蔽日的感觉。
整个河面瞬间就乱作一团。
常顺大怒,裹着身上的战袍站起,一脚踹开了值房的房门走了出去,指着河面喝道“何方船队胆敢扰乱关卡秩序,真当本同知不敢将尔等统统踹到河里去”话音未落,船队当中被紧紧簇拥着的一条战船上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常顺兄久未相见,这脾气怎滴这般火爆了?”
常顺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位身着锦袍,相貌英俊的少年贵人,当即大喜道“哈哈哈,我道是谁这般煞气,原来是振哥儿,可想死我了。”
如此嚣张跋扈的将所有的商船挤到一边,不是朱振还有谁?
常顺暗自感叹,男人就应当这样率性而为,想咋样就咋样,假惺惺的玩什么温良恭俭让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这才是我常顺的偶像啊!想想之前自己刚投军的样子,真的是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男人遇到事情不能怂,就是干!朱振在船上笑道“常兄倒是还在此地逍遥,莫非忘了吾等当初的约定不成?”
他甚是看好常顺的勇武,当初自己初到淮安,常顺还曾屡次出手帮助自己,自己还想着将常家门下都凑齐,来个哼哈二将,谁曾想到这位好兄弟却一去不复返,让朱振感觉甚是可惜。
常顺苦笑道“伯爷以为末将不想么?
末将做梦都想跟着伯爷跃马扬鞭驰骋域外,扬大宋虎贲之天威啊!只可惜事与愿违,这其中之曲折,闲暇时再向伯爷唠叨吧。
总之一句话,非某不愿也。”
朱振点点头,说道“好事多磨,异日吾等照样有机会冲锋陷阵创出一番功名。
今次本伯回应天,定然要逗留一番时日,常顺兄若是有闲,不妨来找本伯喝一杯,多多亲近亲近。”
常顺大喜“如此,末将恭敬不如从命了!”
能够跟这位当朝红人结下交情,那可是千载难逢的际遇!至于老爹所说的什么朱振与世家门阀对立迟早没有好下场,咱们常家虽然都是武夫,但是也要长脑子,不能将机会放在一处之类的话语,早就被常顺丢到九霄云外。
他交好朱振只有有个目的,能够带着他上阵杀敌,扬威异域。
大丈夫马革裹尸,整天守着一个破关卡盘剥过往商贾,算是怎么回事儿。
说了几句话,常顺大声吆喝守关的兵卒“速速开闸,让伯爷先行。”
一听这话,当即就有商船上的商贾不满,如此明目张胆的坏了规矩,也太嚣张了吧过闸总是要有个秩序的,若是来一位贵人就要先行,他们这些商船岂非一天都过不去这河闸。
常顺嘿嘿大笑,大手一挥,嚣张道“这里是某的地头,某说了算要么乖乖的在一边等着,要么就给某滚远”老子这是为你们好呢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