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朱元璋本身,还是未来即将成立的大明朝的臣工,他们对于草原民族的仇恨是毋庸置疑的,他们的战略也没有大问题。
因为草原帝国因为战马的机动性,确实是覆灭中原文明的最大威胁。
而以朱振浅薄的历史也知道,满洲的骑兵,给大明最终造成多大的伤害。
而大明彻底灭亡之后,百姓们又到底过着何等被奴役的生活。
可朱振觉得,朱元璋的战略从封建王朝的角度来看,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从历史长河乃是全球的文明来看,却又太过于狭隘了。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紧紧有草原那么简单,还有着无边无际的海洋。
跟草原一样,除却危机之外,海洋之上,还有数之不尽的财富。
朱元璋登基之后,将很多穷山恶水的国家,设为不征之国。
比如东瀛这样子的。
可即便是东瀛,也有开采不尽的金矿,所以朱振希望这个时代的精英,这个时代经历过纷飞战火的英杰们,可以不将眼光仅着眼于眼前这一隅之地,而是睁开眼,去看看这个繁华的世界。
让他们不仅仅满足于夺回草原民族从他们手里夺走的东西,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着很多美好的东西需要他们去争取。
外面的世界很大,我们需要睁开眼睛。
现在外面的世界还很落后,是真真正正的人很傻,但是钱很多。
我们只要努努力,就可以过上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必须将这种贪婪的慾望欲望释放出来,将血红的眼珠子盯向这广阔的世界,不要面对异族外邦的时候嘴上挂着仁义道德以和为贵,背地里恨不得将自己同胞的骨髓都给榨干!有能耐,你特么出去争、出去抢,而不是一门心思的窝里斗!别扯什么礼仪之邦,也别扯什么和平相处,只有弱者才会用这种道德层面的理由去标榜自己、去指摘敌人,当国家足够强大的时候,不需要和平!安南国,是个非常不一般的地方。
这里属于热带区域,热带的季风气候会把湿润和炎热同时带到这片狭长的大陆之上,随着一起到来的,还有茂密的丛林和充沛的降雨。
安南国的水系也非常发达,当然这里的酷热也非常难以忍受。
根据胡家带来的情报,如果没有充足的准备,贸然到达安南,是很难以接受这里的挑战的。
因为这里有铺天盖地的蚊虫,还有数不尽的沼泽和瘴气。
尽管安南国也有着丰富的历史,但是因为这里非常落后,国家的开发程度很低。
而且胡家给出的评估也是可以跟安南贸易,但是轻易不要妄图征途这个国家。
当时元灭宋的时候,不少世家贵族跑到了安南,愤怒的元世祖也曾经妄图征服安南,可是以元朝的强大,依然失败了。
淡然,之所以失败,也是有着其深厚的历史原因。
安南人自己的历史里记载,东汉时期,安南那个时候还叫交趾,汉朝在这里拥有治理他的太守。
可太守不跟不管百姓的死活,在两位天神下凡般姐妹的带领下,发起了起义。
当然,我们汉家史书也有记载,马援平乱。
恰恰从那个时候开始,在安南士人的观念里,就形成了一种观念,那就是中原王朝是一个不可反抗的庞然大物,但他们只在乎奴役和压迫他们。
所以安南国在从东汉至今,一直经历着反抗、起义,镇压这个过程。
而朱振也从张旭那里了解过,大元对于安南的数次征伐,都以失败而告终。
不过,朱振坚信他有更加合适的方式来对待安南。
在抵达安南之后,他并没有贸然发动进攻,而是选择原地修整,并与当地百姓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对于港湾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一支庞大的船队,安南居民的表现很有意思。
最开始的时候是惊慌失措,可以看得到港湾里仅有的几条渔船疯了也似的的拼命摇橹向岸边逃窜,然后奔上岸呼朋引伴就要逃亡。
不跑不行啊,这支船队实在是太庞大了,瞅瞅那遮天蔽日的船帆和林立的桅杆,太吓人了!可是等到有人认出这是汉人的船队,恐慌就消失了。
那些先前狼狈逃窜的渔船纷纷在此下海,就这么摇着橹划着桨大摇大摆的下海捕鱼,经过水师战船的时候还会打着招呼,说的居然是汉话!更有甚者,跑回家去拿来大大小小的竹制筐筐篓篓,摇着小船向兵卒兜售……这哪里是进入别的国家?
简直和回家没有什么分别了!朱振问身边的刘青山:“不是说自打安南立国之后,跟汉人打打杀杀几百年了么?
怎么瞅着不像啊!”
刘青山挠挠头,他也一头雾水。
便将抓来的向导当中揪出一个看上去聪明伶俐的,问之。
那安南人也没怎么表现的特备害怕,笑着说道:“这位大人,这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打仗造反那是贵人的事情,跟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
咱们安南的百姓说的是汉家的官话,写的是正儿八经的汉字,尊的是儒家礼仪,跟正儿八经的汉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就算是两国打仗,我们百姓也从来不掺合。
咱们安南国的百姓,不懂的经商,只懂得种地和读书,来这里经常的大多数也是汉人。
我们也喜欢和汉人交易,因为汉人做买卖讲仁义,讲道理,价高价低都是当面谈妥之后便再无遍数,吃亏占便宜大家都认可,从来也不强买强卖仗势欺人,可是那些胡商就不行了,占了便宜还想占,吃了亏就更是耍赖放浑不认账,最是讨厌!”
呦呵!朱振长见识了,原来这个时候的安南跟中原的汉人王朝是这样一种关系,比后世那个大米白面供养出来的白眼狼简直天壤之别。
此人说话条理清晰,口齿分明,很是不一般。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人姓黎,叫做黎慕华,很有附属国气息的一个名字……黎家世代耕读,家族庞大,在安南国很有名字。
只不过黎慕华是家中庶子,平素不受待见,既不懂得诗书,也没有机会接触家族产业,只能帮衬一些不重要的事务。
“很好。”
朱振对这个人很满意,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回去帮本伯联络当地的商贾,就说本伯乃是奉了大宋皇帝之命前来安南购买粮食,有多少要多少,一律按照市价,现钱支付!”
黎慕华一听就兴奋了,安南啥都没有,就是粮食多!稻田里的稻子一年三熟,堆在仓里吃不掉都发霉了,每年都得清理一下仓低以免烂掉。
“若是白银支付,小的保证粮食价格低于市价一成!”
水师靠在岸边,所需食物器具自有当地百姓拿来交易,倒也是方便的很。
第二天的傍晚,黎慕华没回来,倒是来了一个绝对出乎朱振预料的人……十月份的安南已然酷热,即便是晚霞落幕依旧湿热苦闷,徐徐的晚风带来的不是凉爽舒适,而是黏稠压抑,似乎随手抓一把空气都能攥出水来……朱振洗了个热水澡,热茶是不能喝了,命随从用硝石制了冰块,将葡萄酿放在其中镇了一会儿,便有兵卒前来禀报,安南国王的世子求见。
朱振听得一愣,安南国王的世子?
消息还真够快的,水师这才刚刚到地方便追上来。
不过想想安南这弹丸之地,除了战略纵深长一点,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也就没有十分在意。
若是放在朱元璋的控制区域,忽然莫名其妙的出来一支强悍的水军,以朱元璋的尿性,肯定早就派兵征讨了。
岘港之北有海港大占海口,大占海口向西便是占城,这三个地方相当于一个等边三角形,相距各三十里左右。
到了人家的地头,怎么可能不见人家的世子?
“来了多少人马?”
朱振问道。
这若是放在淮安,面对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定然要全军压上,要么统统歼灭,要么收编俘虏……安南国不可能那么强势,想必对方也知道来的是淮安的水师,必定不敢造次。
可这里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小心一切总是要的。
“只有十几名随从,方圆二十里之内并无军队的踪迹。”
水师当中由常茂调教的斥候是绝对可以信赖的,朱振稍稍放心,便让人将这个安南国的世子请来,他自己则安坐不动,天朝上国的谱是一定要摆一摆的。
若是亲自出迎,说不定人家感受到的不是尊重,而是这个官员没霸气……想要朱振出迎,必须的事安南国王亲至才行。
没到片刻,便有一个身材瘦小浓眉大眼的中年来到船上,大步进入船舱。
此人四十上下年纪,身材瘦小,目测不过一米六,头发卷曲,面色黝黑,一双眼目却是明亮灵动,精光四射。
身上一袭深色的常服,有些褶皱狼狈,款式却是与大唐习俗完全相似。
“安南国世子陈有年,见过伯爷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