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榭再不多话,‘天根诀’极速运转一周将状态恢复到最佳,俯身拾起一柄刀和一些提前备好的暗器向左路驰援而去,至于箭伤同样是带着毒性的止血麻痹之药一敷,扯条布一勒了事,反正一会伤口还是会裂开包的再好也没用。
梁榭之前作为杀手,长于伏匿、偷袭,路子走的是以轻功、暗器、招式等爆发取巧为主,武功其实并不差,他们所杀之人有不少武功远在他们之上,但只要藏得好,配合的好,出手时把握好成功并不算难,即便是强如宗老这一级别的高手也极可能栽在梁榭手里,甚至于到了酆无常这个层次的被他们盯上了也不敢说完全不惧,当然前提是要藏得住不被发现。
可惜暗杀和明着对敌是两回事,自打他跟人正面对敌以来时时别扭处处艰难很难打赢一仗,究其根本主要是内力不济长力不足的原因,尤其以少对多的时候,对方十个人每个人都有防备,你全力发难三招两式杀掉了一个气力已然大打折扣,可剩下的九个怎么对付?气力不足招式速度也便跟之不上,练武说到底还是为了解决速度、精准和力量不足的问题,一共三样东西一下子丢了两个那还怎么打?
这不是梁榭一个人的困扰,而是大多数杀手、隐者、刺客的共同问题,他们爆发力强,实力变化大,极度危险的同时却也极度脆弱,他们固然可以杀死武功高于他们三四倍的高手也容易被武功远不及他们的人斩杀,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的实力自然有所提升,梁榭以前便知道这些,却做不到,因为招式容易速成,功力和火候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大幅度提升的,直到‘天根诀’的出现,这门内功不但补足了他长期以来飘忽薄弱的根基,更在实战中大幅度提升了他的速度,招式的威力,理论上讲并非他的实力提高了这么多,而是原本只能全力使出一两招的‘恨刀十二诀’得到‘天根诀’的帮助下可以招招爆发,招招全力,这就使得他实力提升了一成却能爆发出翻倍的实战效果。
梁榭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创出这种内功,强大到恐怖却又简单易练进步神速(前提是练对了的情况下),他这才知道‘大隅天城’的可怕,当真是应了师兄的那句话,只要‘大隅天城’愿意,只要银子能补给得上(毕竟要有人去挣钱,不然吃穿从哪来?一心研究武功的人只会消耗不会挣钱),他们可以像烧制瓷器一般一窑一窑批量生产高手,同为四大帮派的‘扬刀盟’与之比起来简直不值......,等等,‘扬刀盟’能在数年之内组建起实力强悍的‘玄衣卫’似乎也不是光凭有钱就能做到的(这是当年云老在雷神手中救下财神的根本原因之一,另一个是钱)。
‘风火门’的人四处乱窜,烧屋、放火、杀人,搜刮财物毫无顾忌。左中右三路以左路实力最差,谭普年算得是高手其他都是武功入不了三流的乌合之众甚至有不少人半点武功不会,此外便只有操作‘三弦破云弩’的六名‘玄衣卫’了,而对手‘风火门’不但有霍楠和桑廷两位高手还足足有二百多名精英手下,形势可想而知。破云弩过于笨重掉转不灵,对远处的敌人威胁大,对近处的敌人便不太好使了,先前为了压制‘不死邪尊’所有的‘三弦破云弩’都朝中路打去,待这六名‘玄衣卫’发现左路即将失守连射数箭逼退‘不死邪尊’再赶紧调转方向时霍楠和桑廷已然抢先一步上山,对着六人便发起进攻,拖得一时半刻‘风火门’的人越来越多,六人只有招架的份哪还有余暇操作破云弩,结果六架破云弩被夺去反伤己方,熊单迟和一名‘玄衣卫’也因此殒命,幸好‘风火门’的人不擅于操作‘三弦破云弩’,折腾半天也只有三箭是有准头的,对方若是有‘玄衣卫’的水平及时再补几箭不但梁榭死定了,谭兴德师徒也一个活不了。
‘玄衣卫’六人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势,霍楠、桑廷夫妻二人联手顷刻间已击杀一人,转而又合力向另外一名‘玄衣卫’攻去,‘玄衣卫’被‘风火门’的人逐个分开围成一团难以结阵抗衡,火具密密麻麻轮番攻击,又有两位堂主乘隙出手,任凭‘玄衣卫’功夫了得也难以招架,转眼之间又一名被霍桑二人击杀。谭普年手持一根长棍正自杀的眼红须发皆被烧焦他恍若不觉,老头搏杀之际犹要顾及他的手下,这一分心好几次都差点要了命,他的手下在敌人攻上山之前是不小的助力,可一旦与敌人正面对上却又成了十足的累赘,这就使得本就处于劣势的他更加危殆。霍桑二人看出便宜合力攻了过来,谭普年无奈将‘大则三十六’尽力挥洒开来死命搏杀。
谭普年这套棍法乃是当年在军中谭季二位将军手下的第一高手姬将军所创,这位姬将军身在军中性子却野,武功更是出神入化,说是军中第一高手,实则放眼天下也少有敌手,姬将军年轻时曾以棍法力压禅宗高手,惊动朝野,后投军效力抗击‘东岛螟国’,季将军观其武艺绝伦于是推而广之将其棍法简化后令军中士兵练习,之后士兵武艺进展神速与日俱增。
谭普年就是在那时习得这套棍法的,虽经简化易学了好多,威力也因此大打了折扣,然而在无数场生死中搏杀验证过的绝技又岂是凡品?霍桑二人与‘风火门’帮众联手占得上风却为棍法所逼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拿下心中不免焦躁,他们哪知谭普年更是憋气,更是恼恨,心想:“若是再年轻三十岁,哪怕二十岁,早把你们打趴下了。”
谭普年年轻时受伤过多过重,到现在年纪大了已是越来越严重,筋骨不及年轻时强健,反应也不及年轻时迅速,内力也不及年轻时刚猛,久战之下谭普年伤痛发作起来更是难忍,出招之际越发危殆,好在其经验丰富,‘赶鹤轻功’又十分了得,才不至颓败。
谭普年身为‘谭门’创始人,武功却与‘谭门’任何人均不相同,‘谭门’作为门派不但要传承武艺和精神,更要有银子维持日常开销,而协助官府抓捕通缉要犯领取赏钱便是‘谭门’主要收入之一,这便使得‘谭门’的武功和战术多以擒拿抓捕为主,击杀为辅,久而久之难免出手不够狠错失良机,而谭普年是在军中拼杀出来的,出手果敢勇猛之中又不失章法节奏,相较而言更加狠辣几分。
这主要是立场不同想法差异带来的结果。‘谭门’除了谭普年之外众人对敌时心中均在想‘能留活口就留活口,否则领不全赏钱了,最好敌人能够投降省事事省。’,而谭普年对敌时却在想‘能打死就别留活口,这帮王八蛋害死了我多少兄弟,最好你们一个别投降,全战死了才好。’。
正因如此,谭兴德不可能用太多的精力研习‘大则三十六’,谭兴业等人也是同样,所以谭普年往下‘谭门’不乏高手,却不太可能有真正的一流高手,而这‘大则三十六’的棍法除了他之外只有谭兴德、兴业、兴丞三人学了个半吊子,在对上功夫根底更加扎实的对手时半吊子的武功显然是不管用的。
这些年‘谭门’银子赚了不少,谭普年与谭兴德、兴业、兴丞父子四人商议一番本来决定这几年开始将门中买卖交由其中一人打理,其余几人好好研究研究武功,再把谭兴德的两个儿子谭辉寿,谭辉禄两人从其师父那接回来先教会这套棍法再说,结果未等他们计划实施武经国已然做大,党争之下‘谭门’受到波及,关系网也散了,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日子怎么过还是个问题又哪来的闲心发扬武功,于是一拖再拖,到现在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武功还没传下去,谭普年十来个孙儿孙女现在也只剩下了三个,当此情景谭普年和谭兴德父子心照不宣都想给‘谭门’这个谭家分支留个后,哪还敢轻易接谭辉寿、谭辉禄回来冒那个风险。
谭普年腰压长棍手近棍端一字电步上前架开桑廷双锏双手之力急环棍尾横扫而出,两名合力围攻谭普年的‘风火门’帮众躲闪不及被一棍扫中当即击飞,霍楠、桑廷看出棍势刚猛急忙后跃避开,谭普年足下连倒长棍在腰间环了一圈双手与腰眼合力长棍暴涨一丈由左至右去的更急,一名帮众被拦腰一棍打飞,棍势一阻谭普年借棍端反弹之力立刻调转方向由右向左去势不减向霍桑二人扫去。
这一棍乃是‘大则三十六’中‘大吊平峰走连山’之招,棍势左右逢源,挡不得,遇阻则平遇强则借力反向;躲不得,躲得快连山走更快;进不得,一端近手为守一端远手为攻,两端之力互用以腰手为轴借杠杆之力应敌,使敌数倍之力加之而不屈;退不得,退则敌之气为我夺我益盛而敌益馁,则胜负见。
霍楠长剑不敢与棍相碰,桑廷抢上双锏交叉一挡,‘嘡啷’一声一锏脱手,棍势受阻立时反向扫去,两名帮众再度受创,棍势再返,桑廷双手持锏一挡,只一下虎口崩裂,锏脱手飞出,桑廷不顾伤痛双手一张施展擒拿手法一把抓向棍端,谭普年长棍去势已老收势慢了刹那被对方一把抓住,对方手远谭普年手近一夺之下竟然未能夺下。两名‘风火门’帮众把握时机手中火具喷出两条火舌照谭普年脸上喷去,谭普年知道对方火具里喷出来的不止有火焰更有滚烫粘稠的洧水,这东西见火就着粘到身上一时半会弄不下去更是恐怖,当即不得不松手放开长棍。
火光一闪谭普年躲得稍慢仅剩的几根眉毛也被烧着,一道寒光藏在火光之后急刺而来,谭普年久战沙场经验老道,虽然双眼被火光所阻不能视物,却是未见寒光先行后退,在间不容发之间提前避了开去,霍楠心中微觉诧异手上变化更快一剑穿心又刺了出去,谭普年心有不甘,他所学‘大则三十六’中的那几招足足练了几十年,已至炉火纯青之境地,却不想临到老了还能有这样的失误,唉!眼角余光望去,左路那六架‘三弦破云弩’俱已转向,几名‘风火门’帮众正在以生硬的手法调试角度,其中已有一架调好了角度,铁箭所指正是谭兴德,而谭兴德浑然不觉,正自厮杀......。
谭普年,谭氏分支谭开敬之子,‘谭门’创始人,少随季将军御寇,后拜谭离为叔,善长剑(棍),精武艺,长于纵跃,以‘赶鹤’名,系军中好手。谭年至耄耋,不就阴湿,不食蟹蛎、西瓜,不饮青绿之茶,凡寒凉之物皆避之,余观其功法乃属热性,易内瘀火毒,常人惯以凉寒之物平之,然谭迥异于人,余疑其旧创未能尽复。若果然耳,则谭功法刚猛,必致复发,久战不攻自破。
这是关于谭普年的情报,精准无误,战况果如所料。谭普年成名数十载,更是‘谭门’创始人,杀掉他既是大功一件又让‘风火门’露脸。霍楠的剑快速而果决,如针、如锥、如黄蜂尾上的刺、如青竹蛇儿的口,终似恶毒妇人的心好时待人如蜜,待到翻脸时不念曾经不留余地,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刻后悔,用尽了力气,耍尽了手段,只往人最致命的地方捅去,使人不及防,不及避,永无翻身的机会。霍楠一如其兄霍无央,静如圣贤动如魔,平凡之中见不凡,温和之中见狠辣,他们可以等待时机,也可以创造时机,不到十足的把握时他们绝不全力出击,一旦有了好机会却又冲在任何人的前边。
霍无央,央是灾祸的意思,无央便是没有灾祸,因为他本身就是灾祸,忽然的,突然的,陡然的,霍然的,最大的、顶级的灾祸,就像是天河决堤,大地汪洋一般的灾祸,人只有祈求这样的灾祸不要发生,尤其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霍无央这三个字的意思,霍楠武功不及乃兄,计谋不及乃兄,隐忍不及乃兄,心肠不让乃兄,她是女的霍无央缩小了的霍无央,她的心更狠,更绝,更加不留余地,所以他的前三任丈夫都死了,死的没有留下半点骨头,没有留下半个亲人,死因仅是夫妻拌嘴而已,嘴而已,而已,已......,如果不是她想有个孩子,如果不是她当年年纪已然不轻,如果不是桑廷会巴结她讨好她或许桑廷也已死去多时了。
如今的她不再是当年的她,如今她的孩子也已成年,如今她已老了,‘徐娘虽老,犹尚多情’的老,所以她依旧认为自己很美,认为自己很有魅力,她喜欢自己的美,喜欢自己的魅力,她认为她的‘美’桑廷不能独占,她认为她的‘美’她的‘魅力’要让更多的人喜欢,要让更多的人痴迷,要让更多的人疯狂,疯狂之后往往是平静,对于生命来说只有死亡才能够真正平静,她依然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比年轻时更恶毒,更会玩。
她要‘扬刀盟’死,也要谭普年死,谭普年的儿子要死,孙子要死,所有的亲人都要死,然后便轮到李婉、楚中卿、雷钧、衡无算、邵鸣谦以及他们的亲人朋友,‘扬刀盟’上上下下都要死,一个不留,死尽,死绝,她害怕,害怕自己眼角的皱纹,害怕自己逐渐松弛的皮肤,她害怕老去,害怕自己不再‘美’,所以她痛恨一切年轻的人,痛恨美丽的人,更痛那些老而不死却优哉游哉的人,她要让他们害怕,比她更害怕。
霍楠的剑一如她的人布满倒刺,一旦被刺中拔剑时倒刺就会钩入骨头,这样的伤更残忍,更毒辣,任何地方中了剑都不是能轻易养好的,都是一辈子的痛苦。霍楠对自己这一剑很满意很有信心,这是她全力刺出的一剑,谭普年不是昔日的谭普年,他已不及躲闪第二次,当然若不是认定谭普年躲闪不开霍楠也绝不会全力刺出这一剑。她感到剑尖已刺中了一具身体,剑尖在没入,剑身上的压力逐渐增大似乎遇到了什么阻力,紧接着剑身变弯,弯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张带有尘土并不老气的脸庞急速凑了上来,剑尖抵在那人胸膛上,剑身弯的几乎对折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