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名单除了陈亮，还有市发改委主任顾青平、市农林局长乔兴国、盘口镇党委书记陆大川、大河镇党委书记常冠华。
    另有二人候补，市教委主任李莹和西岭乡党委书记丁仲明。李莹和丁仲明二人，分明是跑龙套的。
    陈亮很仔细地研究了这份名单。与以往一样，名单首先体现了地域问题，并小心地维持着一定的政治平衡。陈亮和乔兴国还有丁仲明，都不是本地人。而顾青平、陆大川和常冠华还有李莹，都是土生土长的云岭人，他们的工作足迹从没离开过云岭。
    其次是反映了派性的存在，在云岭市，市委书记庄子达和副书记方一山是一派，是本土派的代表，市长章瑞安是另一派，是外地派的代表。章瑞安提名的应该是乔兴国或陈亮，而顾青平和陆大川及常冠华三人，应该是由庄子达和方一山提名，这就是地域和派性*裸的表现。
    按照组织规定，云岭市的副市长，属于海州市委管辖，海州市委拥有绝对的决定权，云岭市委只有推荐的权利。
    此次情况特殊，明确指出的是就地提拨，云岭市委的权利就显得特别突出。陈亮知道其中的程序，书记碰头会决定五人名单，而书记碰头会不仅是庄子达与章瑞安和方一山三人，还应包括考察组组长诸葛雄和市委组织部长冯兴贵。
    那么，陈亮心里琢磨，是哪一位领导推荐了自己呢？
    庄子达和方一山显然不是，诸葛雄也不可能，他与庄方二人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只剩下章瑞安和冯兴贵，不是章就是冯。
    这个冯兴贵比较特立独行，他是本地人，但与庄方二人不对付，可他也没站在章瑞安那边，隐隐的自成一派。
    陈亮决定，先搞清楚这个问题，然后再伺机而动。
    不过，还没等陈亮行动，别人针对他的行动就开始了。
    关于陈亮的举报，如同雪片一般，飞向了市委和市纪委及考察组。
    陈亮蠢蠢欲动的念头，很快冷却下来，悄然缩回到心底。
    树欲动而风不止，陈亮不动，有人却要逼着他动起来。
    这个人正是他的搭档纪延安。
    国庆节后的第二个上班日，陈亮和纪延安在市里开会，会议开了一天，结束后本该各回各家，可纪延安硬拉着陈亮进了一家咖啡馆。
    “老陈，天上不掉馅饼，你不能按兵不动啊。”
    “老纪，你什么意思？”
    “动起来，你要动起来。”
    陈亮微微一笑，斜着眼睛瞅了瞅纪延安，“请你明说，什么叫动起来？”“一，多往领导那里跑跑，争取一些印象分。二，投机的，不妨明说，不投机的，重新修好。三，必要时入乡随俗，可以……”
    “可以送点礼是吧？”陈亮打断了纪延安的话。
    纪延安点了点头，“其实，现在大家都这么干。”
    陈亮苦笑起来，“我的老纪啊，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前年我父亲生病以及去世，我家那点积蓄没了一半。上半年老婆跟我离婚，卷走了另一半积蓄。现在，除了那八十平方米的房子，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你别忘了，虽然那是福利房，但我还欠着十万元的贷款。你不会让我把房子卖了，然后再去送礼吧？”
    纪延安倒也爽快，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了陈亮的手里，“这里面有十万元，你先拿着用。”
    陈亮将银行卡交还给纪延安，“这一步我不走，这是底线。跑官，要官，争官，我也许都会干，唯独这一步不干。”
    “你啊，就是一根筋。”纪延安摇着头感叹，“我敢说，我敢说他们都在干，除了跑、要、争，还有买。”
    “老纪，话不能乱讲。”
    “我没乱讲，这司空见惯。”纪延安望了望门的方向，同时压低了嗓音，“我告诉你，那几位可忙碌得很。考察组五个成员，市常委会市政府十八个人，他们一一走到，而且不空着手。老陈，形势对你非常不利。”
    “本来就对我不利。老纪，我已得到消息，针对我个人的举报，已经是纷纷扬扬了。”
    “是啊，我也知道了这个情况，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老纪，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纪延安想了一会，“老陈，你不能坐以待毙。我建议你行动起来，即使不去送礼，也要把该跑的跑到，你可以回避那些不待见你的领导，但也要把那些支持你的和中立的争取过来。”
    热心肠的纪延安，不仅催促陈亮，而且主动提出帮忙。他让陈亮去市四套班子成员那里去跑跑，他自己利用父亲的关系，去老干部那里活动一下，还美其名曰双管齐下。
    如果要进行活动，纪延安说的是对的。四套班子全体成员，和副市级以上离退休老干部，每人都有推荐的权利，在所有环节中，这一环节是最为关键的。
    不过，纪延安越是热心，陈亮越不踏实，纪延安过分热情，反而让陈亮警觉起来。
    所以，不能照纪延安所说的去做。相反，肖智仁说的是对的，还是要静观其变。
    肖智仁并没闲着，作为朋友，他在尽力帮忙。
    晚上，肖智仁打电话给陈亮，市委组织部长冯兴贵要见他。
    这是好事，陈亮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可在什么地方见面，却让陈亮犯了难。他还从没在工作之外与冯兴贵打过交道，现在他和冯兴贵都很引人注目，让别人看见他们二人在一起，对他不好，对冯兴贵也不好。
    最后还是肖智仁出了个主意，就在冯兴贵家，时间定在深夜。
    第一次去领导家，是不能空着手的，陈亮跑到街上，买了两条软中华，加上家里存着的两瓶茅台，准备当作送给冯兴贵的见面礼。
    晚十一点三十五分，冯兴贵给陈亮发来短信：可以过去了。
    离冯家不到三里路，陈亮提着烟酒步行，心里有一点小激动，给领导送礼，他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也不能走大街，怕被人看见，陈亮选的是小街小巷，虽然七拐八弯的，但比较安全，不容易碰上熟人。
    可陈亮心里不踏实，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时不时的回头瞅上一眼。
    冯兴贵家就在眼前，那是一个四合院，冯家的祖产。
    走后门，是冯兴贵在短信中的提示。
    穿过一条黑乎乎的小弄堂，陈亮正要拐弯，却听到前面黑暗处传来了说话声。
    陈亮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