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酉时,武当山东北百里外,横江,伏龙口。
自和净世一行人于武当山脚下分别,青木道长一行人马不停蹄,于晚间到了位于横江下游的伏龙口。
众人站在江边,迎着寒风,望着一望无际黑沉沉的江水翻涌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寒冷的空气带着一丝丝江水落在众人脸色,众人顿觉自身的卑微与渺小。
青木道长迎风而立,像一颗深深扎进土里的老松,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冷峻的脸庞略有几分萧瑟之意。
只见一身着茶白色绣袍的男子上前,恭声道:青木师叔,晚来风疾,切要注意身体。
青木道长转过身来,微笑道:多谢易安师侄挂心,我见这滚滚东逝的江水一时感悟起人生来,累各位师侄也陪贫道吹风,实在过意不去。
白衣男子笑道:青木师叔德高望重,一生为武当为武林同道天下苍山尽心竭力,面对这滚滚江水,万丈红尘,心中定然有万千感慨。
青木道长摆了摆手,道:人生如梦,过往已逝,去日不可追回。我也已经老了,再也经不起江湖中的大风大浪,只想在这风烛残年之际,再为天下苍生武林同道略尽一份绵力罢了。
青木道长顿了顿笑道:倒是师侄年纪轻轻却深得玉真人真传,一身太清罡气,敏锐不凡,就连我隐隐都觉得皮肤有一丝刺痛咧。
白衣男子连忙抱拳道:青木师叔过誉了。
这男子正是昆仑掌门玉真人玉灵子的爱徒,白易安。
只见他冷俊的面容棱角分明,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光润的色泽,眉浓而密,鼻高而挺,纤薄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令江湖中无数女子为之心醉。只不过他一心修道习武,对一干仰慕他的女子俱都礼貌有加,并无一丝特别,令这些爱慕他的女子失望而归。
昆仑派与武当份属同源,同样尊奉修道戒律,派内武功首重练气,故昆仑派轻功身法卓绝,当世无双。还有不论是昆仑绝学天罡掌法还是迅雷剑法在江湖中也都是超群绝伦。
白易安悟性非凡,生性沉着,幼时练气之功便有小成,更在他十六岁那年一次修道打坐足足七日之久,醒来时,呼吸绵长,气势犹若深海,双眼神光湛然,体内罡气汹涌激荡,宛如波澜,一时让掌门玉真人喜出望外,自后更是教导有加。
白易安身旁一深黑色长衫男子笑着接道:青木师叔你自有武当绝学阴阳正经护体,可师侄就没那么好命了,难怪一路上我觉得皮肤如被针扎,原本还以为寒风所致,唉,长衫男子叹了口气道:却没想到原来是白师兄的太清罡气。
白易安笑骂道:洛师弟,你有秦天霜师叔传你的无相神功护体,我的太清罡气想伤你是如何可能?你就别取笑师兄了。
黑衣男子笑着打了个哈哈,道:我的脸皮厚实倒也无妨,可慕师妹和花师妹这娇嫩的皮肤可受不了你那冰刀一般的罡气。
此黑衣男子一头长发黑亮垂直,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正是崆峒弟子,洛云舒。
崆峒派历史悠久,还早于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武当,崆峒派吸纳了佛、道、儒三大宗教文化的精髓,自而形成了一套特殊的武功体系。
崆峒派武功取众家所长,在其手法、套路、技击功夫上自成一体,以技击强身和增加功力为目的。武功以柔美为主,身、步、手法多以弧线、曲线形成,取太极阴阳鱼之理,在运动中 功防。进击时动中有静,静极生动、刚柔相济、以短、小、轻、柔奇兵器为特色,如扇、棘、佛、尘、剑耙、五行轮、鞭杆等。洛云舒使的兵器正是一把折扇,一柄短剑。
崆峒派武功观爱生命,以武修性,其上乘功法无相神功,更是柔美绝伦,以舒展之手臂翩然拥动,柔情之身躯吸纳大地日月之精气,从而达到天人合一之境界。
所以崆峒弟子俱是性情温和,热情真挚,在江湖中声名俱佳。
虽洛云舒长相冷傲孤清,可也掩藏不了他那颗对生命热爱的心。
青木道长笑道:易安师侄,云舒师侄,你两俱是青年才俊,门派精英,日后定要多为天下苍生武林同道尽心尽力才是。
白易安和洛云舒连忙抱拳点头称是。
青木道长转过头看着一江汹涌翻滚的波涛,和远处渐近的渔火,对着众人道:诸位师侄,今夜我们便连夜渡江而上,于明早抵达陈家湾。
众人这才发觉,那渐渐靠近的渔火原来是一艘豪华奢侈的楼船。众人心中暗道:青木道长何时联系了如此阔气的船家,这么冷的天气,也只有这样的楼船方可抵御寒气。
楼船靠岸,一气度不凡的中年华服男子笑着迎了下来,抱了抱拳,恭声道:青木道长风采依旧,在下心中实乃无比欢喜。
青木道长笑着回道:二十年前一别,宛在昨日,李老板生意愈加兴隆,贫道也由衷感到开心,这次渡江就麻烦李老板了。
那华服男子李老板连忙摆手道:青木道长哪里话,我李某能活到今天有如此成就还都全拜当年青木道长所赐。来来来,风寒浪疾,我们进船再说。
众人俱是心智超俗之辈,只言片语已知定是青木道长以前曾经帮助与他,说不定还是生死相关的恩情。
楼船里灯火辉煌,温暖如春,众人吹了一天的寒风, 顿觉重获新生,那饥饿困倦的感觉一下涌了上来。
楼船大厅中央早已摆好丰盛的酒菜,李老板招呼众人坐下,自有下人上来斟酒,李老板举杯笑道:今日有幸再遇恩人,和结识诸位江湖少侠,李某喜不自禁,略备酒水,还望诸位不要嫌弃,李某先干为敬。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座众人无一不是名门之后,门派精英,富商巨贾见得多了,平日何曾在意过这些人,但此时碍于青木道长脸面,也都举起酒杯,客气起来。
谁想李老板妙语连珠,滔滔不绝,对各门派历史渊源也知之甚多,不一会便夸得这些少男少女心花怒放。
酒过三巡,李老板环视众人,略带歉意的道:贱内身体不适,李某先行告退,还望诸位海涵。
青木道长起身道:李老板言重了,不知尊夫人身患何病?贫道对医术也略通一二,不知可否略尽绵力。
李老板感激道:贱内早年跟着我在这江上东奔西跑,积劳成疾,落下了风寒,并无什么大恙。
青木道长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道:此乃武当灵丹避风丸,对风寒感冒颇具疗效,你拿去给尊夫人吃了,平日里再煮些红糖姜水,白萝卜汤服下,不出三日,我想定会改善很多。
李老板大喜过望,连连道谢。武当丹药之术历来名传江湖,就连朝廷之上皇宫之内也渴求不可得,多有先朝皇帝供奉道士,为其炼制丹药,渴望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李老板欣喜的接过丹药,便连忙去了。
青木道长坐了下来,看向众人笑道:我于二十年前下山游历,路经此地,恰遇李老板夫妇被一伙江 贼所劫,我便出手救了他们,没想到无意间的举手之劳,令他成就今日,想来因果循环,好不奇妙。
一身穿华贵绣服,上印有日月图案的男子笑着接道:善恶有报,青木师叔当日种下的善因,今日得到了善果,大家跟着也都沾上了光,免去了寒风刺骨之苦。
青木道长听罢,神情一变,瞬间又转瞬如初。
白易安笑着接道:君师弟所言甚是,来,我们敬青木师叔一杯。
众人应诺,哄然举杯向青木道长敬起酒来。
青木道长哈哈一笑,道:诸位师侄,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今晚便到此为止,待此事过后,诸位来到武当,师叔定要好好会一会你们这些年轻人。
那身上印有日月图案的男子笑道:青木师叔到时可千万别舍不得你那宝贵的清泉竹酿才好。
洛云舒笑道:你这少庄主自小锦衣玉食,什么美酒佳酿没喝过,又何必非要青木师叔那宝贝酒呢?
被洛云舒称作少庄主的正是天下三大山庄之一的日月山庄少庄主,君莫。
此人长着一张坏坏的笑脸,就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似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五官俊美异常,特别是左耳闪着炫目光亮的钻石耳钉,又给他添加了一丝放浪不羁的意味。笑起来更是灿若星辰,光照日月。
洛云舒看着一脸坏笑的君莫,浑身惊起鸡皮疙瘩,颤声道:不愧为日月山庄少庄主,日 月神功也实在诡异难测,连我这个大老爷们都经受不起,我简直要吐了,说着作势欲呕,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忽听一女子轻声笑道:青木师叔诸位师兄见谅,我与花师姐已有些困倦,想早些回去休息。
只见此女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正是点苍派掌门谢一笑的爱徒慕池雨。
点苍派地处僻远,远在云南大理苍山,甚少行走江湖,是以少与中原武林往来。点苍派的武功以剑法和轻功扬名天下。轻功轻灵飘动,专走轻、柔、快、变等路线,而剑法则招数古朴,苍劲有力,大气坦荡,内藏其变,以诡异多变著称。而最有名的当属回风舞柳,既可作剑法,亦可作轻功。此次关外之行,危险重重,点苍竟派她前来,可想而知她的剑法绝不像她的长相一般柔弱。
青木道长连道:我与诸位师侄喝酒一时兴起,竟忘了两位女师侄,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
另一女子笑道:青木师叔哪里话,若不是师侄不胜酒力,也定要与师叔和诸位师兄饮上几杯。
青木道长笑道:慕师侄和花师侄就先去休息吧。
两女盈盈站起,行了一礼,挽手去了。
众人望去,又是啧啧叫好,此女身姿修长,丰盈窈窕,步伐轻盈,衣衫环佩作响。里穿一件白色的低胸长裙,外罩一件白色的狐皮大衣,腰系一根白色腰带,乌黑的秀发,挽着流云髻,髻间插着几朵珠花,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月眉星眼,却放着冷艳,真可谓国色天香。
君莫拍着椅子扶手,轻声叹道:花师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等我回到山庄便要我父亲为我提亲。
突然一男子哼了一声,冷冷道:以你日月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又可能只专情凤兮一人么?
君莫皱了皱眉看向他,淡淡道:那你作为薛家的少家主,说此番话,又意欲何为?
男子猛然站了起来,冷冷道:我自是要娶她。
随着男子的猛然而起,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寻常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只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正是薛家堡,少堡主薛冥。
君莫笑了笑挥了挥手,道:那就各凭本事吧。
薛冥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你要和我争?
君莫笑道:公平竞争罢了。
青木道长见这两位少年师侄争风吃醋,也不由大为头痛,只好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诸位师侄各自回房休息去吧,明日清晨,我们继续往关外进发。
薛冥冷冷了瞥了君莫一样,大步而去。
君莫仍歪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面上略带一丝笑意,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扶手,眼中寒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