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芸看着唐风,心中顿感温暖。
明明不是亲爹,却有着比亲爹更浓厚的疼爱维护之心。
而她的亲爹,却丧心病狂为了争夺家产而不惜欺骗自己将她绑了交给人贬子。
秦绍回到家,立即谴退了下人,目光幽幽的看着秦占跟秦夫人,直把两人看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绍儿,你干麻这么看着我们?”
秦占吞了吞口水,莫名觉得自个儿子这会的视线逼人而又压迫,让他都不敢与之直视。
“封羽是谁?”
秦绍没有拐弯抹角,直白的问。
秦占的小眼神微微一闪,背着双手斜着眼昵着秦绍:“封羽是谁?”
秦绍咬牙,拳头捏着咯咯作响,狭长的凤眸里跳跃着簇簇凶光:“爹,你可别逼我大逆不到啊?”
“夫人,夫人,小兔崽子反了天了,教训他,好好教训教训他。”秦占一惊,条件反射的朝秦夫人的身后躲去,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指着秦绍跳着脚嚷道。
“你们两,别闹了。”秦夫人无力抚额,头疼。
秦绍不去理会打太极的秦占,转而看向秦夫人:“娘,你说。”
“真想知道?”秦夫人犹豫的看着秦绍,问。
“恩。”秦绍点头:“看你们两小心翼翼的模样,来头肯定不小,我不提前知道,万一哪天得罪了呢?”
“你说的有道理啊。”秦占一听,忙从秦夫人的身后探出头来,煞有介事的直把头点。
秦绍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家老爹,等着他的下文。
“封羽肯定是化名了,他乃当朝丞相,庆王世子。”秦占一脸凝重的朝秦绍抛出重弹。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秦绍还是被秦占的话给惊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捡起掉到地上的下巴,秦绍呆滞的目光在秦占跟秦夫人之间游移:“你们确定?”
“那还能假的?”秦占面对秦绍的疑问,唾弃的朝他翻了个白眼:“肖侍卫拿着封相的令牌来,这东西是能随便偷或者伪造的?你真当你爹我蠢的么,是真是假都分辩不出。”
秦绍目光斜斜的昵着秦占,眼中赤果果的嫌弃。
那意思,分明在说:爹,你什么时候聪明过?
“靠,臭小子,你什么意思?”秦占一个高蹦跳了起来,勾起的手指对着秦绍的脑门便是重重的一弹:“你看敢不起老子?”
“爹,儿子哪敢啊,不过近来拼图玩的可好?”秦绍话锋一转,忽然笑眯眯的看着秦占,问。
秦占一听这话,顿时被转移了心神,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你这次买的颇有难度,才拼完了三成。”
“努力啊,爹,这东西听说玩的越厉害,人就更聪明。”
秦占摸着下巴,下意识的点头。
秦夫人在旁轻笑出声,摇着头把秦绍拉走了。
老爷哇,你儿子可是拐着弯的说你笨呢,让你多玩拼图好长长脑子。
你怎么能反应这么慢?
还是先把儿子拉走,一会老爷回过神来,估计要翻天了。
被秦夫人拉走的秦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呢喃道:“他丫的,老子怎么有种被人坑的感觉?”
认真说起来,也就二妹夫直白的表达过支持自己娶丁芸的意思,可特么的对方居然是当朝丞相。
以他的身份,想娶什么样的名门闺秀不可以,可偏偏娶了丁香,而且能感觉到出两人的感情浓厚不是封相一时兴起的玩玩而已,既然如此,对丁芸,封相也不会太随意。
不是秦绍要看扁自己,关键是他能看得出丁香对自己的抵触,封相却顶力相助,这里面要没点猫腻,他都不信。
不过,为什么呢?
莫非封相火眼金睛,发现了自己朴实优良的内在美?
秦绍异常自恋的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丁芸同县令的儿子订亲事,几天后在丁家村疯传了起来,家里的大门都快要被村民给踩烂了,就连邻村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不认识的,也跑过来奉承。
丁芸躲在后院,安心的带着芷香做粉丝。
那些前来恭贺打探的人,她实在不会应付,何况大多都是因为县令的缘故而来谄媚,也疲于招待。
自从跟秦绍的亲事订下来之后,她的眉眼之间,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幸福的神色。
张氏在家里气的肺都要炸了。
“丁二丫那个贱人,居然攀上了县太爷。”
“不过是个克夫的破烂命,凭什么,凭什么?”
丁大柱烦燥的耙了耙头发,瞪了张氏一眼:“吵什么,烦死人了。”
“我这不是气不过么。”张氏张了张嘴,低低的说。
“气不过能咋样,丁二丫命再怎么下贱,人家就是有本事当县太爷的儿媳妇,同样是生闺女,你怎么就尽生个没用的东西。”
丁大柱心里同样郁闷,听到这个消息,震惊的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早就听说有大户人家来向丁芸提亲,就已经令人嫉妒的不行。
这会得知这大户人家居然是县太爷秦家,丁大柱更是心下烦燥又抓狂。
嫉妒啊。
明明都是生女儿,明明丁二丫的命不好因克夫还被人退过亲,可谁能想到摇身一变,成了秦家的媳妇。
不是小妾,不是通房。
是大张旗鼓来下聘,娶为正妻的。
丁大柱厌恶的看了一眼丁慧的屋子方向,一股从未有过的怨气袭卷全身。
他也生了女儿,可看看自己的女儿做了些什么?
杀人——
就算如今这个秘密无人知晓,但他们也不敢轻易让闺女出门,就怕一个不慎漏了陷从而招来灾祸。
丁大柱死死的扣着墙,脚边不知不觉已经积累了一地的墙灰,手指扣进墙里都感觉不到痛,只恨苏氏娘几个日子越过越好,而他们家却弄得家破人亡。
剧烈的不甘心!
就在这时,紧闭的院门传来阵阵敲门声。
张氏条件反射的便是一抖,脸色有些发白。
自从丁慧杀了牛氏之后,张氏连门都不太出了,就生怕自己的异样被旁人发现,也怕别人敲门跑到他们家来。
“去开门。”丁大柱朝张氏哼了一声,道。
张氏讷讷动了动唇,慢吞吞的走过去开门。
门口,是神色不耐烦的丁正,张氏见到儿子,面上顿时一喜:“正儿回来了。”
阳光正浓,洒在丁正五官端正的侧脸上,隐约踱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明明也是长相不俗的少年,此刻深邃的眼中却是一片阴郁之气,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阴沉。
张氏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心猛的被揪了一下,疼的厉害。
如今丁正,让她有种陌生感,心生惧意。
“我在县里得知,丁芸跟县令公子已经订亲。”丁正进门便问。
说到这话的时候,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天知道这几日他受到了多少嘲笑跟讥笑。
在县城求学的,大多都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公子,跟秦绍认识的不在少数,得知了他跟丁芸的关系,原本若他们两家关系和睦,他便跟着水涨船高,可偏偏那些人知道自己跟丁芸一家不和。
这其中有多少是秦绍授意的,他不得而知。
因为就算秦绍什么都不说,那些人也会处处跟他对作,他没有背景,没有家势,没有钱财,本就半路插进去的学子,跟这些人格格不入,短短的几天而已,他便偿尽了被人踩在脚底践踏的屈辱。
丁大柱察觉到丁正身上散发着的戾气,担忧的问:“正儿,咋了?”
丁正抿了抿唇,并不打算说。
这些说给爹娘听有何用。
他们除了一味的抱怨,责怪,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远益县容不下他,他便更上一层楼。
丁正的眼中,忽地迸射出凌厉的光芒,他看着丁大柱跟张氏:“五丫呢?”
“在屋里呢。”张氏说,接着便面露紧张之色:“是不是有人发现了?”
“不是,我给她找了门亲事,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也不会有人察觉她曾杀过人。”
张氏闻言,双眸蹭的一亮:“当真?哪户人家?”
“府城的邱家,咱们镇上的福德酒楼,便是他们家开的,不仅各处都有分店,而且产业涉及绸缎,首饰,米铺等许多行业,家大业大,跟知府关系匪浅。”
丁大柱跟张氏相视一望,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贪婪跟浓浓的惊喜。
“那可真是太好了,那邱家何时来提亲?”丁大柱迫不急待的问。
邱家虽然不能跟握有实权的县太爷家相比,但他的背后是知府,又家财万贯,两相比较,可一点都不比丁芸嫁的差。
惊喜来的太突然,让两人有点措手不及。
丁正垂眸,幽暗的眸光轻轻一闪,再抬头时,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爹,娘,你们先别着急,邱家少爷无意中看过我画的五妹画像,很是喜欢,便多次找我有意纳五妹为妾,既然是妾,便不会上门提亲,不过该有的聘礼都不会少,过两日便会有下人送来。”
张氏脸上的笑容忽然一僵:“怎么……是妾?”
丁正轻笑一声,心里暗讽张氏的不自量力,嘴角耐着性子解释道:“娘,咱们家是什么身份?能给邱少爷当妾已是少有的福气了,你以为邱少爷谁都能看得上么?多少人想给邱少爷当小妾呢,这虽然是妾,但进了邱府,照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们也跟着沾光,不是么?”
还嫌弃是妾?
邱少爷能要丁慧就该偷着乐了,可惜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不过邱少爷看不上不要紧,邱老爷喜欢就好了,只要能哄的邱老爷开心,他搭上邱家这条线,若能得知府的器重,何愁没有大好前途。
而有了苏大人的帮忙,他要夺得举人功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丁大柱跟张氏不知丁正心里最终的心思,光是听他这么一分析,仔细一想便觉得是对的。
普通人家,想进有钱人家当小妾还没那个福份呢。
听说很多大户人家,正妻都未必有小妾得宠,若是将来生个儿子,在府里的地位就更牢固了,就算争不过嫡子,也少不了他的一份家产。
两人越想越激动。
三日后,一顶深蓝色的小轿出现在了老丁家,除了抬轿的四人,随行的还有两个婆子。
轿子停在外边,两个婆子捧着聘礼进了大门,眼神倨傲的扫了一眼四周,其中一人说:“人呢,赶紧上轿吧,还得赶回府城呢,可耽误不得。”
“这就来,这就来。”张氏说着,便匆匆去了丁慧的屋子。
丁慧穿了件桃色的小袄,下身着同系散花百褶裙,头上唯一的一支珠钗,还是孙玉梅遗留在这里的。
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娇羞,以及一抹对未来的彷徨不安。
“五丫啊,去了邱家可要争气,知道不,爹娘以后就指着你过好日子了。”张氏握着丁慧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丁慧点点头,心情有些澎湃的激动。
没有想到,她也有这样辉煌的一日。
以后,再也不用鲜明丁三丫姐妹三个了,她亦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戴不完的金银首饰。
“去了府城,就怕过去的一切都忘的干干净净的,你奶奶是上吊自杀的,你是邱家的姨太太,身份尊贵,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知道不。”
“我知道了,娘。”丁慧乖巧的点点头。
她要离开丁家村,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以后她是高高在上的姨太太,是丁家村的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再见到自己时,他们只配跪着给她舔脚底,阿谀奉承百般讨好。
她过的不会比丁芸差。
若是自己争气,能牢牢抓住邱少爷的心,生下儿子,说不定日后就能有翻身的机会。
丁慧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完全不知前方等着她的,不是平步青云的大好日子,而是望不到头的地狱深渊。
村里的人都在议论丁芸被一抬小轿,抬走了。
有人唏嘘,也有人眼红。
小妾是上不得台面,但也要看谁家的妾。
邱家的妾,那可是比当穷人家的正妻还要有面子。
光是进门之后的荣华富贵就不是他们能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