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三天,丁老汉跟牛氏下葬。
丁香出于人道主义,又占具着原身的身体,亦放弃了对两人的厌恶,前去送葬。
村子里,不管对丁老汉跟牛氏生前有多大的不满,也放下了成见,大部份人都来帮忙。
陈老二媳妇就是属于那小部份的一类。
她跟牛氏生前便有仇怨,所以牛氏死了,她心里可以说是痛快的。
苏氏也没有去,她跟丁家没有血缘关系,又跟丁二柱和离再无瓜葛。
作坊里,陈老二媳妇的说话声带着一抹轻嘲,传入了苏氏的耳朵里。
“依牛氏那自私的性子,会随丁老汉去死?这事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人死后再议论,本就有些不怎么道德,不过陈老二媳妇跟牛氏结怨已久,她要发泄心中的怨气,苏氏也不有指责什么,毕竟她自己也不喜欢那两个老的。
她没有多理会,陈老二媳妇也原也没有指望苏氏能回应什么,不过是图个口舌之快,说完便转移了话题。
不过说着说着,发觉苏氏有些走神。
“秀兰,秀兰……”
陈老二媳妇唤了几声,苏氏回神,神色莫名的的看着陈老二媳妇。
“你咋啦?”
苏氏抿了抿唇,心头是抹不去的怪异感觉。
“老二嫂,你说以牛氏的性格,是万万做不出上吊随丁老汉一块死的事情?”
虽是疑问问,但苏氏却是认同陈老二媳妇的说法的。
牛氏要真是如此大义重情之人,就不会卖孙女。
所以,牛氏为什么要上吊自杀?
陈老二媳妇看着苏氏一脸沉思的模样,愣了愣,而后没心没肺的道:“想那么多干啥,反正跟咱没关系。”
牛氏怎么死的,她才管不着。
丁老汉跟牛氏的身后事办完,丁家村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宁静安详。
除了丁立,着实悲恸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丁正重新回了县城,对这个家,从心底厌恶。
丁大柱跟张氏再也不愿意踏进原来的老宅,本就寂寥的宅子,越发的萧条阴森。
转眼月余已过!
天色如洗,明艳的阳光驱散了冬日的森寒,照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
丁芸的手恢复了很好,虽然有浅浅的疤痕残留,但没有伤筋动骨,却是最大的幸运了。
院子里晾晒着粉丝,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本来就来不急供应丁义雪的鸭血粉丝店,如今还要给火锅店提供,丁芸更是觉得自己的两只手都不够用的。
乔总管跟府城姚记酒坊的总管相约来拉酒,后山处,一溜排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停靠着,张永河,陈老二,丁顺等几个男人将酒坛子搬上马车。
唐风在前厅招待两人,苏氏便乐得清闲的窝在丁芸的院子里偷懒。
一一围在她的脚边,蹒跚的步伐,像个小鸭子似的一摇一摆,逗的苏氏咯咯直笑。
这时,唐风大步走了过来。
苏氏起身,笑着问:“人走了?”
“恩。”唐风点头,不过脸色却难得的凝重:“秀兰,有人领着媒婆上门提亲了。”
“啥?”
消息来的太突然,让苏氏没有第一时间回过神来。
“这会人正在前厅坐着,向咱们芸儿提亲。”唐风又重复了一遍。
咕咚——
苏氏咽了咽口水,睁着黑眸看向唐风,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
有人向芸儿提亲,这本不是什么坏事,若是不合意,拒绝就是,可看唐风的脸色,分明事情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谁家来提亲?”苏氏问。
事关自己的终身幸福,丁芸亦一脸紧张的看着唐风。
一颗心七上八下,有期待,但更多的还是忐忑。
唐风有些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丁芸,说:“知府,替苏威提亲。”
吐出这几个字,唐风心里的震憾感还没有过。
苏氏惊愕的张了张嘴巴。
开什么玩笑?
丁芸脚步踉跄了一下,显些没能站的稳,脸色苍白血色尽褪。
“娘……”
她朝苏氏唤了一声,清冽的黑眸涌动的不安跟惶恐,脑袋轻轻的摇着,满眼都是抗拒之意。
“别担心,娘先去看看什么情况。”苏氏拍了拍丁芸的手,安慰道。
说罢,她拉着唐风,匆匆往前院走去。
芷香扶着丁芸,关切的问:“大小姐,你没事吧?”
丁芸摇摇头。
芷香眼含疑惑的看了眼自家小姐,轻轻咬了咬唇。
照理说,知府府来提亲,小姐该高兴才是啊,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呢,多少人撞破脑袋都想进苏知府家的大门呢。
又是嫁给苏少爷,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呀。
怎么大小姐反而是一脸排斥呢。
芷香纵有满肚子的疑问,也知现在不是自己该问的时候。
“唐老爷,唐夫人。”
今日领着媒婆前来的人是苏府的管家,桌子上放满了礼物,见到唐风跟苏氏进来,连忙起身作揖。
不过举止之中,还是掩饰不住的高傲姿态。
“你是?”苏氏看着苏管家,皮笑肉不笑的问。
“在下姓于,是苏府的管家。”于管家自我介绍道。
于管家的话音刚一落下,一旁的媒婆便笑着走到了苏氏的身前,挥着帕子开始发挥她那三寸不烂之舌。
“唐夫人,奴家这下先给你道喜了,能被苏少爷看上,你家闺女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以后你们家也能跟着一步登天飞黄腾达了,这等福份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多少人家抢着要嫁给苏少爷呢,你说是吧。”
苏氏看着媒婆挤眉弄眼的风骚样,心里一阵反喟。
她一把将媒婆推开,嘴角含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寒的看向秦管家:“于管家,若我没有记错,苏少爷已经娶妻了。”
那一日去苏府送酒,不巧,真好见到了苏家的少奶奶。
“没错。”于管家不以为然的点头,直白的说:“不过我家少爷说了,丁芸小姐即便为妾,也是府里的贵妾,地位仅次于嫡妻,少爷更是会对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嗤!
身份低贱的平头百姓而已,还妄想当少奶奶,我呸。
于管家在心里讥讽苏氏的不自量力,而这想法也没有遮掩,从他的眼中很直白的透露出来。
他以为,苏氏就跟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听说女儿能嫁进知府而千恩万谢,觉得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以于管家压根就不觉得自己这一趟替少爷提亲,会有什么问题。
他微仰着头,等着唐风跟苏氏接下来对自己的阿谀奉承,百般讨好。
苏氏搁在两边的手紧紧的捏成拳头,胸口的一股怒火恨不得要直接喷出来。
唐风身子刚动了一下,苏氏便紧紧的将他拉住了。
这个时候把秦管家打一顿时解气了,可逞这一时之气,事后知府的怒火,绝对不是他们家能承受的。
“于管家,替我多谢苏少爷对我芸儿的青睐,只是……”
她的女儿,宁为寒门妻,不为贵门妾。
只是这样的说法,无法打消苏家的念头。
若是来强的,他们家又该怎么应对?
一时间,苏氏的脑子乱成了团,秦管家睁着眼睛,等着听苏氏的下文,不过紧抿的唇却显示他此刻内心的不满。
“苏夫人可要掂量好了后果再说话啊。”
于管家慢悠悠的说,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要拒绝?
那你也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承受得罪知府的后果。
苏氏被于管家那不要脸的话气的一个倒仰,恨不得一鞋跋子抽他脸上。
正考虑着先拖延住秦管家,等丁香回来之后再作商议。
忽然,一道清冷的嗓音乍然响起。
“我家大姐已经跟县令的公子订亲了,所以抱歉了,贵府少爷总不能强抢人妻吧?”
唐明朝似笑非笑的看着秦管家,眸底的寒芒,逼人心迫。
“你说什么?”于管家惊愕的尖叫一声,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不可能,我们怎么没听说秦家跟人订亲的事情?”
唐明朝耸耸肩膀:“你要是不信,可以让苏少爷去秦家问问呐,喔,就在你来之前的事情,真是不巧啊。”
苏氏的脸涨得通红,想制止唐明朝的胡绉,又觉得这是拒绝苏府提亲的好法子。
可万一事情捅破了,秦家追究责任,他们家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了。
到时候前有虎,后有狼,简直就像是夹心饼干一样酸爽啊。
苏氏坐在椅子上,默默抚额。
唐明朝可没有苏氏那么担忧的心思,二妹夫说,秦绍那小子早就觊觎大姐多时,这次给他创造了这么个机会,他还不屁颠屁颠过来提亲?
等苏家的人走了,他就去县城叫秦少爷过来提亲。
县令虽然比不得知府,但苏少爷想要抢秦少爷的未婚妻,那也要掂量着办了。
就算他不怕,知府也要想想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
于管家嘴皮剧烈的抽搐着,暗道自己慢来了一步,让秦家捷足先登了。
兴冲冲的来,灰溜溜的离开,说的就是于管家了。
等人走了,唐风一巴掌便拍向了唐明朝的后脑勺,唾沫腥子喷了他一脸:“臭小子,你找死啊,谁给你的胆子胡说八道,秦家要是追究起来,你承担?”
“唉哟!”唐明朝摸着自个的后脑勺,后退了几步,看着唐风,说:“不这么说,难道跟你似的,把人打一顿,喔,这样苏家人就能笑眯眯的说没关系?”
唐风气得直翻白眼。
苏氏被这父子两斗嘴的模样气的没脾气了,她朝唐风挥了挥手,唐风见状,立即乖的像头小绵羊,退到了苏氏的身后,不说话了。
“谁教你说这些的?”苏氏忽然问。
唐明朝朝苏氏吐了吐舌头,嘿嘿笑道:“还是娘聪明哇,是二妹夫,秦家少爷亲口对他跟二妹说他喜欢大姐来着。”
苏氏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虽然她猜过秦绍对芸儿有意思,但终归没有得到确认。
这公听唐明朝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莫非这就是冥冥中的缘份?
她担忧芸儿无法适应官宦人家的生活,却因苏府的一番威逼,而把她的下半辈子幸福系在了秦绍的身上。
“娘,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得去找二妹。”
唐明朝说完,风风火火的跑了。
丁香派了店里的人去秦府请秦绍,这破天荒被丁香邀请,秦绍正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那样稀奇呢。
“二妹妹,找我有事?”春夏秋糕点的一间小包间里,秦绍一脚踏进去,便没皮没脸的喊了起来。
唐明朝瞪大了双眼,像看稀奇东西一样看着秦绍。
我勒个去!
二妹夫果然没骗我,秦少爷觊觎大姐已久,连二妹妹都叫上了。
秦绍喊完,才发现包间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存在,顿时给噎了一下,不过很快记起来这人是丁香继父的儿子,如今也成了她的三弟,便松了口气,笑容风骚的喊道:“三弟好。”
唐明朝嘶嘶直吸冷气,受宠若惊。
“秦……秦少爷好。”
吓!
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见识到了,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的小心脏哟。
“我说二妹妹,你别这样盯着我看哇,爷渗的慌。”
秦绍端起奶茶,一边喝,一边吐槽。
丁香翻了个白眼,然后才笑眯眯的看着秦绍,说:“秦少爷,你是真心喜欢我大姐的么?”
“当然,比珍珠还真。”秦绍拍着胸脯,一脸认真的说。
“喜欢到想娶回去吗?”
秦绍一噎,蓦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丁香,刚咬了一口的饼干忽地卡在了喉咙口:“咳咳咳……二妹哇,咱有事能直接说么?”
呜呜呜,为毛丁香今天的态度诡异的让人觉得可怕捏。
“知府的于管家,刚刚去我家提亲了,要纳我大姐为妾。”
丁香无力的剜了秦绍一眼,开门见山的说道。
啪——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秦绍便拍着桌子跳了起来,英俊的脸上戏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之意:“靠,苏威那狗东西,竟敢打丁芸的主意。”
“苏威喜不喜欢我大姐另说,但我大姐是绝不可能当人小妾,所以无耐之下,我家便只能谎称大姐已与你订亲,秦绍爷,我很抱歉撒这个谎,但……”
丁香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秦绍一阵幸福的哀嚎:“唉哟,二妹,这事干的太漂亮了,谁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