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银白色的月光洒满前院的每一个角落。
苏氏跟丁香听到外边的马车声响,一个激灵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丁芸进门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来安宁侯府赴宴,让她感觉还不错。
苏氏跟丁香相视一望,彼此皆松了口气。
“娘,二妹。”丁芸唤道。
“还顺利吧?”苏氏拉着丁芸,关切的问。
丁芸浅浅笑道:“一开始有一点点小麻烦,不过我没事。”
接着,她便把葡萄酒被人撞倒摔碎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提到苏龙跟安宁侯向她要酒的事情,听得苏氏哭笑不得。
“我怎么觉得让你拎酒去,反而给自己招麻烦了呢。”
“娘,一个安宁侯,一个知府,我哪敢拒绝啊。”丁芸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膛:“对了,秦夫人今日对我颇为照顾,我觉得秦家也要送吧。”
虽然秦大人没有开口要,但漏掉了秦家,是不是不太好。
“送,都送。”
苏氏欲哭无泪的点头。
葡萄酒是没有了,桑落酒还藏着几坛。
呜呜呜,好不容易自己藏了几坛好酒,就这么被人给要去了。
秦夫人回了府,兴致勃勃的去了秦绍的房间。
呯呯呯呯——
连续的敲门声响起,直到把秦绍敲得没了脾气,乖乖的起身开门。
“娘,这么晚了,有事?”
秦绍一脸苦逼的看着秦夫人,懒洋洋的打着哈欠问。
秦夫人轻笑一声,将人推到一边,径自走进房间。
她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举止优雅的轻抿了一口,然后便笑意盈盈的看着秦绍。
屋外的寒风随着开门吹了进来,秦绍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衣,嘴角抽搐的看着秦夫人,问:“娘,你别这么看着我笑啊,很恐怖滴哇。”
“呸,臭小子,会不会说话。”秦夫人嗔他一眼,继续说:“今个在安宁侯府,见到丁芸了。”
一句话,立即让哈欠打到一半的秦绍猛的一激灵,瞌睡虫顿时撒着欢手拉着手跑了个无影无踪,双眼噌亮的望着秦夫人,一屁股坐在她的旁边:“丁芸也去了连家?”
“去了。”
“娘跟她说话了吗?”秦绍追问,一双漆黑的墨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带着一抹紧张跟小心翼翼。
“说了,一整天都跟我呆在一块。”
丁芸性子温柔软和,若是嫁去侯门世家,怕是无法担当主母之位,毕竟光是后宅那些个腌渍手段,便能叫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女人之间的战场,没有刀光剑影,但这种尔虞我诈,才更可怕。
若是丁芸真能嫁到她们秦家,自己断不会任这种情况出现。
她从阴暗的地方逃离,最是痛恨后宅斗争。
秦夫人想着想着,便有些慌神,秦绍叫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娘,你喜欢吗?”秦绍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
秦夫人笑昵着秦绍一眼,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光咱们喜欢有用吗?得人家丁芸喜欢你才行。”
若当真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怕是早就带着媒婆上门探探对方的意了,只是如今丁芸的身份,他们高不可攀,还是慎重些好。
顿了一顿,秦夫人忽而神色严肃的说:“安宁侯问起你了,虽然你爹应付过去了,不过瞧着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生气的,日后若再见到连家小姐,你注意拿捏住分寸。”
秦绍一听秦夫人听起安宁侯,顿时兴致缺缺,翻着白眼直拍桌子:“什么人嘛,自个孙女嫁不出去,就想塞给我,把我当什么了。”
秦夫人剜他一眼:“你这浑不吝的性子,真讨厌。”
“娘,有你这嫌弃自己儿子的么。”
“哼哼,再不收敛,等着丁芸嫁给别人吧。”秦夫人张圆了眼睛,气乎乎的说。
呃……
秦绍傻眼,猛的想到自己不被丁香待见,莫非真是因为自己的性子不讨喜?
想着,他不由得憋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娘,我真的浑?”
秦夫人差点一口茶没喷出来,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向来眼高于顶的小魔王,居然也有自我反醒的一天。
秦夫人笑完,又一本正经的朝他点头:“浑,你要不是我儿子,我都不想搭理你。”
秦绍只觉得无形中仿佛有一把利箭,嗖一下刺上了自己的心口。
没过几日,唐风便跟苏氏去了府城,给苏龙送酒,丁芸则去了安宁侯府。
下人们都知道这姑娘是自家孙小姐的贵客,当即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把人请进了府。
丁芸的原意是想送了酒就走的,不过人家请进门,要是拒绝就是拂了侯府的面子。
何况她既然来了,也应该跟连幽打声招呼才是。
连幽来的很快,欢喜的拉着丁芸想带去自己的院子。
“连幽,我就不多呆了,接下来还要去秦府。”
丁芸将连幽拉回身边,笑容温婉的朝她摇头挽拒。
连幽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暴发出阵阵惊喜之色:“秦府?是县太爷的府上吗?”
“恩。”
“丁芸,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块去。”连幽说罢,松了丁芸的手,风风火火的跑了。
丁芸傻眼,不想留下,却又走不得。
于是又耐着性子重新坐了回去。
一盏茶的功夫,连幽焕然一新的出现在丁芸面前。
只见她换了一身雪白织锦长裙,裙摆绣了栩栩如生的梅花,泛着丝丝光华,一看便是上等巧手绣娘才能绣织而成。清晰可见裙摆绣着金边,是真正的黄金制作的金线,价值不菲。
“好了,咱们走吧。”
丁芸压下心中的震惊,望着艳光逼人的连幽。
往那一站宛如芍药笼烟,花树堆雪,夺目耀眼。
丁芸顿时觉得自己平庸的像是一粒尘埃,那被藏在心底深处的自卑,在这一刻倾然涌了上来。
女人的直觉,与其本身是否聪明是没有关系的。
丁芸隐约察觉到了连幽没有明说的小心思,心口处蓦然有无数根细小的银针扎了进去,密密麻麻的疼。
连幽,爱慕秦家少爷!
想来也不奇怪,那样出色的男子,又救她们于危难,要不动心都难。
丁芸神情恍惚的被连幽拉着走了,眼前少女的活泼深入人心,就好像当空的炎阳一般,永远朝气蓬勃,若她是男子,也喜欢连幽这种性格的女子吧。
一声轻叹,被丁芸压下了喉间。
连幽拉着丁芸,坐上了侯府的马车,晃悠悠的往衙门走去。
芷香站在侯府外边,眨了眨眼,然后一头钻进了自家的马车,由万风赶着车跟在后面。
“秦夫人,这是我娘自留的桑落酒。”丁芸朝秦夫人行了个礼,说。
华霜在丁芸的话落之时,便自芷香手中接过。
秦夫人的脸上是说不出的惊喜:“你娘酿的酒,在县里可是出了名的好,替我谢谢你娘。”
上次在安宁侯府,安宁侯跟苏知府都向丁芸开了口,她没有,何况她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就是不知这一坛是因为老爷是县令的关系而不不巴结,还是因为对他们家怀有好感而送。
只是秦夫人转念一想,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或许更大。
毕竟封相住在那里,相爷夫人又深知绍儿的心思,若是坚决反对,是不可能把唐夫人珍藏的好酒送来的,而且送酒的人,还是丁芸。
连幽带来的礼,比丁芸的贵重,秦夫人欢喜的一并收下,同时心中不断的叹气。
之前想方设法想叫儿子娶媳妇吧,就没见哪家姑娘主动一点。
如今儿子有了自己喜欢的姑娘了,却又多了一个连幽。
如果没有丁芸,秦夫人觉得,以连幽姑娘活泼开朗的性子,就算绍儿不是一见钟情,相处久了,说不定也会喜欢,可惜,感情的事情没有先来后到一说,更没有道理可讲。
连幽不知秦夫人的心思,坐在秦夫人的身旁像只快乐的喜雀一样说个不停,逗的秦夫人不时的掩嘴轻笑。
丁芸比较沉默,一直都是听着。
秦夫人自然不会冷落了丁芸,总是会将话题引到她的身上去,一个时辰坐下来,竟也不觉得尴尬。
期间,连幽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的望向门外,期待自己心心念念的秦绍会出现,不过事实却叫她失望无比。
秦夫人有意留两人吃午饭,丁芸立即惶恐的拒绝,连幽也不能厚着脸皮一个人留下来。
“唉,好可惜,秦少爷不在府里。”
出了县衙,连幽仰头,唉声叹气。
丁芸心下一沉,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那笑得直比哭还难看,所幸连幽沉浸在遗憾的思绪里,没有发现丁芸的情绪变化。
“丁芸,我请你吃午饭。”叹完气,连幽立即喜气洋洋的对丁芸说。
“那怎么好意思呢,我……”
话还没有说完,连幽便一把抓住了丁芸的手腕,笑嘻嘻的拉着她往街上走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走吧走吧。”
连幽的热情,就像炙热的烈火,叫人无法拒绝。
而且丁芸的性子,最不会的便是拒绝人,尤其是别人的好意。
秦绍站在福德酒楼的门口,叉着腰,龇牙咧嘴。
连幽那个狗皮膏药,不回府干什么拉着丁芸吃午饭,明明做这件事的人是他才对啊。
“少……少爷,咱进吗?”
秦绍身后的下人,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一头雾水的他到现在都没明白自家少爷是几个意思,明明在府里,却偏偏跟前来禀报的人说自己不在,他多少还能猜到一些,肯定怕夫人又借此让他成亲。
可人姑娘出了府,他又巴巴的跟了过来。
进?
怎么进,进去了不就得看见那个连幽?
那可不行。
秦绍暗暗磨了磨牙,对连幽有着深深的怨念。
“阿七,你在这里守着,看到她们出来立即过来汇报。”秦绍说完,便转身朝对面的茶楼走去。
被唤做阿七的小厮呆呆的挠着后脑勺,然后默默的蹲到一旁,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福德酒楼的大门口。
“唐风,你有没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从苏府出来,苏氏脸色微沉,神情有些严肃的问。
“先上车,路上说。”唐风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苏府大门,说。
苏氏点头,也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的马车,是从镇上租的,坐在马车里,唐风压低了嗓音,这才轻声说:“我觉得苏知府热情过头了,照道理咱们两个平头百姓,哪里用得着他这样客气的相待,而且不停的夸他儿子算几个意思?”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苏氏的指腹来回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苏龙看上去为人正派宽厚带人,但我总觉得他眼里有算计,现在我搞不明白的是,咱们有什么让他可算计的?”
又不是家产万贯,更不是名门世家!
苏氏明知苏龙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不对劲,是争对什么。
这会的苏氏哪里知道,自己酿的酒,被人惦记上了!
吃过午饭,丁芸跟连幽道别后,上了自家的马车,去找丁香了。
“少爷,少爷,丁小姐跟连小姐吃完午饭了。”阿七小跑着过来跟秦绍报信。
秦绍喝茶都快要喝到吐了,总算见到阿七过来,忙问:“两人还在一声吗?”
阿七摇摇头:“两人分开走的。”
秦绍闻言,顿时一喜,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抬腿便朝外面走去。
只是走到街上一看,哪里还有丁芸的影子。
阿七追了出去,入眼的便是自家少爷那一副快要吃人的喷火表情。
“咋啦,少爷?”阿七吞吞口水,鸡皮疙瘩都爬了一身。
“人呢?”
“走……走了呀。”阿七张着圆眼,结巴的回道。
噗……
秦绍只觉得自己的备槽在这霎那清空。
这个蠢货哟!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了。
阿七丰脑袋,面对秦绍喷火的目光满心委屈,心道少爷你也没说让我拦着不让她们走呀。
“往哪边走的?”好半响,秦绍才吸着气问。
“少爷你问的是哪个?”
“丁家小姐。”秦绍决定以后出门,再也不带这笨蛋了,气死他了哇。
阿七那叫一个冤啊,又不敢辩驳,立即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秦绍二话不说,拔腿便追了过去,好不容易丁芸来县城一趟,他哪能放过这么好的相处机会哇。
“少爷,等等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