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得出的结果,是丁老汉因刺激过度,中风了。
牛氏听了整个人都崩溃了,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呢喃道:“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
丁老汉倒了,以后生活不能自理,事事都要靠她伺候照顾着。
牛氏怎么也不能接受。
张氏皱着眉头,拉着丁慧悄悄的退到了角落里,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这会她的心里有一丝侥幸,幸亏中风的不是牛氏,否则这把屎把尿的累活脏活,可就要落到她的头上来了。
“大柱,一定是张大夫医术不够,你去镇上……不,你去县城找大夫,你爹不过是晕了一下,咋可能中风呢?”
张氏不愿意伺候牛氏,牛氏自然也是不愿意做这伺候人的活的。
尤其是丁老汉什么都动不了,想想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遭这个罪,牛氏死的心都有了。
“娘,你别急,我这就去县城找大夫。”丁大柱说。
躺在床上的是他爹,要是丁老汉不得好,自己也没好日子过。
眼下跟孙家闹成这样,还不知道孙家的怒火怎么撒呢,丁大柱可不认为自己能硬气的跟孙家对抗。
牛氏忙不跌的点头,看着丁大柱的眼中,满是期盼。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自丁二柱跟丁三柱狼心狗肺的绑架丁芸,丁三柱欠下巨额赌债之后,又出了丁家人躲去孙家不料被要债的追上门,导致孙玉梅小产,丁老汉中风瘫痪一事,至此,老丁家在丁家村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丢尽了脸面,不少人唏嘘的同时,抱着兴灾乐祸的心态,就连邻近的几个村落,都知道了老丁家“光荣事迹”。
丁家如何愁云惨雾,都跟丁家他们没有关系。
短短的几日,丁七丫已然适应新生活,毕竟才满一岁的幼子,即便对娘有记忆,也不会觉得悲伤难过,何况苏氏众人都对她疼爱有加。
丁七丫有了新的名字,叫一一,没有给她冠姓。
三日后,丁正回了老宅,眼窝凹陷,胡子拉碴,脸都瘦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已。
牛氏一见大孙子回来,便拉着他哭诉自己命苦。
换了大夫,被诊断出来的依旧是丁老汉中风。
丁正没有像往常一样耐心的劝慰,而是甩开牛氏的手,这一举动,叫牛氏抹眼泪的动作一顿,抬头,入眼的便是丁立那一双泛着幽冷光芒的黑眸,眸中含着不加遮掩的厌恶。
“我现在成了笑柄,学堂去不了,孙家不容我,奶奶,你可满意了?”
丁正咬牙切齿的说,压抑的低沉嗓音,仿佛野兽即将苏醒。
一声声质问,让牛氏一时间呆若木鸡。
她还是头一回从大孙子的眼中,看到冷漠跟痛恨。
“正儿,你怎么了,别吓奶奶啊。”牛氏心头一慌,不安的要去拉丁正。
丁正往旁边一闪,不愿意再跟牛氏多说半个字。
就在今年,他中了秀才,成了全家甚至是全村的荣耀,孙家以他为傲,对他万般客气,玉梅有孕,他将会有第一个儿子,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势头发展,如今一下子全毁了,毁了!
丁正胸口的怒火快要压制不住,拂袖离开。
牛氏看着丁正离去的背影,心中惶恐不安,好像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就这么与她擦间而过。
她想拉住丁正,却只碰触到他一片衣角,牛氏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抬步追了上去。
丁正去了隔壁,自己跟孙玉梅的家,如今这个家里,丁大柱跟张氏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张氏正在磕瓜子,见到丁正回来,忙笑着站了起来:“正儿回来了,孩子保住了吗?”
要不是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娘,丁正恨不得打她出去。
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能如此悠哉,好像什么事都跟她没关系一样。
丁正咬了咬辰,深吸一口气,说:“玉梅小产了。”
预料之中的结果,张氏没有意外,撇了撇唇,嘀咕了一句:“真是,咋这么不小心呢,那么乱的场面,就不要出来瞎搅和了嘛。”
张氏抱怨声落进丁正的耳朵里,让他气得直喘粗气,忍不住大声吼了出来:“娘,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能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孙家要我休了玉梅。”
顿了一顿,他更加声嘶力竭的吼道:“哪怕脸上无光,他们也要叫我休妻。”
张氏闻言,呆若木鸡。
丁正因为怒火而涨的通红的脸上,闪烁着叫张氏都有些陌生而又心惊的陌生跟幽冷。
“正……正儿……”
“妻,我不会休的,不过孙家提出要求了……”丁正垂了垂眸,再抬眼时,目光变得平静。
他再怎么生气,面前的都是他的亲娘。
张氏问:“什么要求?”
“玉梅往后不能再住回来。”
孙玉梅不回来住,他自然也不会回来住。
张氏一怔,还没说话,紧跟而来的牛氏顿时拍着大腿叫了起来:“不成,哪有当媳妇的不住婆家,住在娘家的,我不同意。”
孙玉梅若住在孙家,那他正儿岂不成了上门女婿,怎么可以?
丁正扭头看了一眼牛氏,目光里毫不遮掩的夹杂着厌恶,让牛氏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难受。
“娘,孙家能助我一路高走,你们若是不同意,那是要儿子好不容易看到的前途就这么断了吗?玉梅不会住在娘家,孙家在县城给玉梅置办了一处宅子,而我也将去县城读书。”
不说县城的学堂本就比镇子上的要好,就是如今出了这么个事,孙家在镇上也成了众人茶余饭后议论的对象,他们家更不必说,昨个去学堂,他敏感的察觉到同窗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他受不了这样的对待,所以去县城是最好的出路。
张氏听丁正这么说,张了张嘴巴,一时反驳不出话来。
不住孙家,就不算是上门女婿。
在县城买了宅子,正儿这可算是往高处走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以后看见儿子的时间,更少了。
丁正见张氏妥协,也不管牛氏是怎么想的,又径自说:“这间屋子,你们想住就住吧。”
说罢,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牛氏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血液像是冻住了一般,寒意从心底升起。
正儿……正儿竟然拿厌恶的眼神看她。
怎么可以?
该死的孙家,一定是他们说了什么才叫正儿误会的。
牛氏想到这个可能,脸色立即便的扭曲狰狞了起来,对孙家恨的不行。
她只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到孙家头上,却从来不觉得,一切有因,才会有果。她如今的结果,都是当初造的孽的所致。
待凡她待苏氏母女几个好一点,都不会是今天这样的日子。
丁二柱跟丁三柱的依旧两人的罪名定罪,被叛流放。
丁芸听到了这个消息,一瞬间的怔忡之后,便跟坐在地上的一一玩了起来。
入了冬,屋里点着碳,很是暖和。
苏氏打量了丁芸几眼,见她确实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牛氏得知这个结果,在家哭晕了几回,把所有痛恨的人都给骂了一遍,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流放,虽说是从这里,把人带到另一个地方,但犯人所被流放之地,又有多少是好地方,可以想见,就算丁二柱跟丁三柱干惯了累活重活,也未必能受得了那极苦之地。
不过这两人以后如何,跟丁香他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木天在被折腾了数日之后,封翌珩终于放过了他,原因是,他成亲的日子渐渐逼近,感动的他差点没把眼泪鼻子给糊自家主子身上。
姚妈妈带着人,紧锣密鼓把家里布置了起来。
这日,秦绍带着自个的跟班,突降丁家村。
村民不认识县太爷的儿子,只是惊叹这俊俏的公子哥莫非又是来找苏氏做生意的。
丁香看到秦绍的时候,牙龇欲裂差点没下意识的把人给踹出去,只是她刚耐闷这货怎么找到她家来,整个人便被苏氏一屁股给顶到了旁边,热情而又激动的握着秦绍的手笑的无比荡漾。
“唉哟,秦少爷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啊,快坐快坐,姚妈妈,赶紧上茶,把最好的点心拿出来。”
感受着苏氏的热情,秦绍心里那个美滋滋啊,面上却温文有礼的浅笑道:“来的突然,还望伯母不要怪罪啊。”
“哪里哪里,秦少爷这样的贵人,我们请也请不来呢。”苏氏捂着嘴咯咯直笑。
若他只是县太爷的儿子,苏氏顶多客气敬畏,但绝不会这么热情亲切。
可人家是她闺女的救命恩人啊,那情谊就不一样了。
秦绍笑眯眯的弯着眼,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苏夫人看上去对自己印象不错哇,若是他找媒婆下提亲,应该不会像丁香那样极力反对吧?
章清跟梁安仁有些惊诧的四处观望,怎么也没想到在村子里也能看到这么气派的府邸,一点都不比县城那些有钱人家的宅子差,从前院看去,隐约还能看到后院耸起的一座一座独立小院的屋顶。
放县城,那是不稀奇。
可是在村子里,却是令人震惊的。
秦绍不仅是人来,而且还拎了不少东西,说是来看望丁芸的。
后院不好进,于是苏氏便叫姚妈妈去把丁芸喊了出来,人家上门看望,总不能避而不见吧,何况还是救命恩人呢。
丁芸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露出的两双手结满了痂,粗粗看去,很是触目惊心。
至少章清跟梁安仁不可遏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被秦绍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丁芸面色一怔,笑容讪讪,悄悄的拉了拉袖口,将两只手给缩了回去。
“秦少爷。”她微微颔首,恭敬的唤了一声:“他日多谢秦少爷出手相救,丁芸感激不尽,今日还劳您亲自过来看望。”
态度有礼不失客套,笑容轻浅却有些疏离。
丁芸哪知秦绍在打她的主意,这么尊贵的少爷,她可不敢有一丝差错,要是惹的对方不快,足够她们家吃一壶的了。
不过这会见秦绍亲自过来看望,丁芸心里不激动是假的,毕竟自己能逃离狼窝,都是秦绍救的,对救命恩人,总会有说不出的好感。
只是秦绍的身份,以及她内敛的性格,都叫她表现的有些含蓄。
秦绍自袖中掏出一只小瓷瓶,笑着对丁芸说:“这药膏对去疤生肌有奇效,你试试看。”
他是不嫌弃丁芸刚刚露出来的那一双手的,不过看着怪心疼,何况女孩子么,恐怕谁也不喜欢自己的身上留疤痕,这是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别人手里得了一瓶,这不忽忙送了过来,怕时间久了,就没效果了。
丁芸受宠若惊的瞠了瞠目,丁香坐在一旁直翻白眼,看得苏氏一脑门子的问号,不停的拉她袖子警告她这会可别犯病。
见丁芸呆呆的收下自己手里的药瓶,秦绍几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被拒绝啊。
秦绍没有多留,就走了。
丁芸看着手里的瓶子,有些出神!
苏氏把丁香拉到一旁,母女两轻声嘀咕了起来:“香啊,你有没有觉得,那秦少爷怪怪的。”
丁香忙不跌的点头:“对,他全身上下都怪的要命,所以娘,以后别没事把人放进家里来了。”
苏氏翻着白眼嗤了一声:“你把县令儿子关大门外试试,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啊?”
民不与官斗,这是千年以来形成的一个局势。
就算在现代,她哪怕再有钱,也不敢跟当官的扛上啊。
更别提在这古代了。
一句话,把丁香满心的郁结之气给一掌拍散了。
照道理她应该好好拍秦绍的马屁,这样日后在县城做生意,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啊。
可是一想到这厮惦记着自家大姐,丁香就忍不住磨牙。
苏氏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悚的摇着丁香的肩膀:“香香,你说秦绍爷特意来看你大姐,又是送药膏,会不会对你大姐有意啊?”
丁香朝她翻了个白眼,一脸“你才发现”的无语感。
苏氏惊愕的嘴巴都快要合不拢了:“还真是这样啊?”惊完,便一脸凝重的摸着下巴:“你大姐若是无意就罢了,若对秦少爷起了心思,就秦家的门楣,你大姐的性子恐怕要被欺负吧。”
“所以啊,娘,以后还是少让秦少爷进咱们家的门。”
不接触,就不会有感情嘛。
至于秦少爷的马屁,该拍,还是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