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一走,牛氏便冲到院子里,把院门给关了起来,隔绝了一众村民。
陈旧的四合院里,气氛有些诡异,只有丁敏小声的哭泣。
牛氏厌烦的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训她,浑浊的目光看向丁老汉。
赌坊的人闹上门,这么大的动静,丁大柱跟张氏不可能没有听见,却没有出现。
张氏之前的狠话还历历在耳,丁老汉烦燥的背着手来回踱步。
“老头子,你说咋整?”牛氏问:“要不咱们去找苏秀兰?”
丁老汉抿了抿唇,不说话。
他的本意是让这些人去找苏秀兰要钱去,只要他们去闹,苏秀兰肯定会给,可他们不干。
让他们去找苏秀兰,光是想想就知道没戏。
二柱跟三柱刚绑了丁二丫,这两人的事还没解决呢,苏秀兰怎么可能会拿钱?
更何况,他们去了几回,哪一次不是碰了壁回来的,就他们家的奴才个个都凶神恶煞,连家门都进不了。
这事行不通。
赵氏这时说:“爹,娘,找孙家吧,正儿是丁家的长孙,孙家跟咱们亲近,总不能任由那些人一趟又一趟的上门闹事吧。”
“你给我闭嘴。”牛氏大喝一声。
丁老汉眸光幽幽的盯着赵氏,看得直叫人心里发毛。
赵氏心头一紧,忐忑不安的看着丁老汉。
只听他下一句便道:“把六丫给赌坊的人低债。”
“爹……”赵氏仿佛被人扔进了冰窖里,一股凉意游走在四肢百骸,冻得她周身血液都凝固了:“六丫是你的亲孙女啊,你怎么可以?”
丁老汉恼怒的瞪着赵氏:“反了你了,敢这么跟我说话,孙女怎么了,还不是个赔钱货,早晚都是别人家的,还不一样,咱家养她这么大,给她爹还债天经地义,你吼啥吼。”
跟大孙子一比,孙女在丁老汉眼里,压根连个屁都不是。
三柱搅进了绑架丁芸的事情当中,被衙门的人带走,这事本就让正儿脸上无光,这会再出三柱欠了赌债一事,简直把他们家的老脸都丢光了,再叫正儿去跟孙家要钱,那不是把正儿的脸面扔地上踩么,要是正儿跟他们翻了脸,以后不认他们这个爷爷奶奶,他日功成名就当了官,哪里有他们享福的份。
这么一比较,丁老汉顿时觉得连疼爱的小儿子都不及大孙子来的重要了。
二柱跟三柱犯了事,但肯定罪不至死,只要等正儿中了状元当了官,到时候要县太爷放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让两人吃吃苦头,长长记性也好。
想着,丁老汉的情绪顿时松缓了起来。
“咱家有五十两,到时候连六丫一并给那些人抵债,我这可是把你保住了,别不识好歹,日后三柱回来,你们有的是机会再生孩子。”
等生下儿子,这个被拿去抵债的女儿又算得了啥。
丁敏虽然年幼,但也到了懂事的年纪。
尤其是丁老汉一句一个拿她去抵债,吓的脸色苍白,号啕大哭。
“不要,娘,不要把我拿去抵债,爷爷,我会乖的,以后我会干更多的活,不要卖了我,呜呜呜呜……”
赵氏搂着丁敏,心口一阵凉,一阵酸涩。
上下两排牙齿相碰,发出咯咯的打颤声,面对丁老汉的冷漠跟无情,赵氏心生惧意。
怪不得丁二柱可以泯灭人性,绑了自己的亲闺女给人贬子。
原来……
丁家人的骨子里,都这么的薄凉。
赵氏脑子一阵晕眩,不由得想起曾经,苏秀兰跟丁二柱还没有和离的时候,牛氏因为人家给的聘金多,而要把丁香嫁给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初的自己在做什么?
一旁看戏,心里还觉得应该的。
呵呵……
报应啊!
赵氏又哭又笑,看得牛氏心里头有些发怵,感觉赵氏像是疯了。
“老三媳妇啊,你也想开点,三柱他欠了债,咱家要是能还,肯定是还的,你也知道我有多疼他,只是咱家的条件你也知道的,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牛氏悻悻然的劝道,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对上赵氏那一双冷到骨子里的目光,接下去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咽了咽口水,牛氏恼羞成怒的哼了一声:“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赵氏抱着丁敏回了屋,丁七丫在地上四处爬,看到赵氏进来,咧着没几颗的牙齿咿咿呀呀,伸着手要她抱抱。
看着才一岁多的小女儿,赵氏的眼泪汹涌而下。
丁敏靠在赵氏身边,煞白着脸低低抽泣,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整个老宅,一时间充斥着赵氏的痛哭声。
丁大柱在隔壁听了心下烦乱:“我去看看。”
张氏闻言,一把拉住了他,神情戒备的说:“你去看看可以,可别犯傻啊,你心里装着两个弟弟,可那两人有把你当大哥看吗,接二连三的出事,一点都不顾忌咱家正儿的身份,还想着找孙家要钱,怎么不美死他们的,孙家虽然不是大户,但比起咱们家来那高了不少,正儿可就指着孙家了,要是让孙家对正儿生了什么嫌隙影响了正儿的未来,我可跟你没完,何况咱爹娘不都说了,把丁六丫拿去抵债,赌坊的那些人带走了人,这事就算结了。”
“我知道轻重。”
张氏听他这么说,这才放心的松了手。
丁大柱可以无视赵氏可怜的处境,不过心里还是心系自己爹娘的,今天赌坊里的人来这么一闹,也怕两个老的受到刺激。
夜,深沉!
赵氏忽然打开了房门,背上背着丁七丫,手里牵着丁敏,往外走去。
牛氏听到动静,连忙出来看。
“你去哪?”
赵氏回头,平静的表情在这个夜里,有那么一丝阴森的感觉,叫牛氏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意。
“我去求苏秀兰,哪怕霍了性命,我也去求她借银子给我,还债。”赵氏一字一句的说,幽幽的目光看着牛氏,恨不得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去,看得牛氏心里直虚。
她抿了抿唇,破天慌的叮嘱了一句:“早去早回,这么晚,孩子走夜路不好。”
赵氏凉凉的扯出一抹弧度,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