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车,每次回家或去村里办事,司机小孙从路经西山乡的省道拐上通往元坝村那段乡村土路,就会边走边念叨路况太差,以至于念叨的多了,听的周建平都麻木了。
酒桌上听周建良提起这事,马上触动了周建平的神经,“对,这件事平时不太注意,将来还真是个问题。”
“那段路确实不好走,要想彻底解决,只有彻底修路,上次跟乡里反映,我跟建良主任找到乡里的主要领导,连央求带哭穷,最后乡里拉了十几车沙土把坑洼处填了一下,没到半年,路面又恢复了原貌。”许支书道。
“是啊,唯有修成水泥或柏油路面才能保持长久,可是咱们村里就不用说了,穷的连买几车砂石的钱都没有,向乡里求援,别说西山乡本来就是个穷乡镇,就算有钱,恐怕也不会同意为元坝村修路,顶多像上次那样拉点沙土填一下。”周建良道。
周建平端起酒杯,“来,大家一起喝酒,修路的事,村里没有钱,乡里拿不出钱,咱们另辟蹊径,另想办法。路肯定要修,如果继续像现在这样坑坑洼洼,破破烂烂,不仅将来大车没法通行,说句自私的话,就是我那小车在那么破的道路上开行,也让人心疼得慌。”
“叔,你那小车在那破道上颠簸,真是让人心疼。我们有时骑自行车去乡里办事,回来晚了看不见路,不小心就骑进坑里,村里的很多人都摔倒过。”文书小周自己深有体会。
“许书记,建良二哥,你们说指望乡里修这条路没有可能,有机会去乡里,你们跟乡领导探讨一下,要是让乡里出一部分资金,看看有没有可能?哪怕少出一点,三分之一或五分之一也行,毕竟这是条乡村公路,乡里和县里的有关部门也有帮助修路的义务。”周建平道。
“好,我们再去乡里就找领导们探讨探讨。可是,要是领导们问起来,如果乡里拿出少量资金,剩余资金怎样解决,我们应该如何回答呢?”周建良道。
“这个问题,你们可以告诉领导们,有人正在为这件事想办法。”
......
第二天回到公司,赵馨梅跟周建平请示,农科所的两位老师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完成了全部工作的一半,问是否可以支取一部分报酬?
“当然可以。一般情况下,类似的技术服务是怎么规定的?”周建平问。
“在公对公的情况下,技术转让和技术服务,一般是合同或协议生效后,马上支付百分之二十至三十的费用,项目进行之中,双方通过协商,支付百分之四十至五十的费用,剩余费用在项目完成后支付。根据项目性质的不同,有些保留百分之五到十的售后服务费。”赵馨梅道。
“他们两位至今还没有支付任何费用吗?”
“没有,前几天跟我打电话问起过,我告诉他们,等你出差回来后答复。”
“你快答复他们,公司决定现在就支付他们一半的费用。”周建平非常痛快地说。
“这样是不是有点多?”其实对方打来电话,赵馨梅已经有点尴尬,毕竟当初是她联系了那两位校友。
“不多,我昨天回老家,去村里的田野转了转,发现村民们种植的蔬菜,出苗情况良好,大家对这两位老师的印象普遍不错,人家一开始又没提出费用要求,现在应该向他们支付这些费用了。”
“那我现在就通知他们,可以随时过来支取。”说着,赵馨梅就要回自己办公室。
“呃,你用这个电话给他们打,完事后我还有事跟你商量。”周建平让赵馨梅留了下来。
打完电话,赵馨梅拉把椅子坐下来,等着商量事情。
“馨梅,你估算一下,修一条五六公里长的道路,需要多少钱?”周建平以为赵馨梅学的财务管理,对这方面也熟悉。
“这可不好说,估算之前,得先知道路面修多宽,修什么材质的路面,也就是沥青路面还是水泥路面,还有就是路面等级是多少?只有知道了这些条件,才能估算工程投资额度。谁要修路?”
“其实早就有想法,只是这次回老家有人提起来,联系到下一阶段的实际需要,觉得这件事确实应该提上日程了。”周建平道。
“究竟谁要修路,在哪里修路?”赵馨梅追问道。
“哦,你还没去过我老家那个村子,从乡政府到我们村那段乡村公路是条土道,路况很差,雨天根本没法走,下一步公司去村里拉菜,大车更是不好走。”
“每次你回去从哪里走?”
“那是到我们村的必经之路,去一次,司机念叨一次。我也不是天天去,再说小车躲避坑洼之处还稍微灵活点,今后大车过去拉菜,路不好走,司机都不愿意去。”
“你想把那条路修起来?打算修成什么样子的?”
“对,打算修那条路,但我计划让当地乡政府出点资,村里是指望不上的,剩下的就得咱们想办法了。”周建平道。
“想什么办法呀,你就干脆出这笔钱吧。”
“不,村里有六百多名村民在公司上班,那条路修好以后,不仅他们进出村里方便,他们的家里都是蔬菜种植户,大车去村里收购蔬菜,也是为了他们家的蔬菜方便销售,可以说这些人是两方面受益者,我想动员他们,每人拿出一个月工资,剩下还差多少,由公司负担。”
“你认为他们能舍得拿出一个月工资来修路?”赵馨梅持怀疑态度。
“试试看吧,这事儿谁也说不好。”
“如果你要采取强制扣除的办法,我认为他们不得已也会同意,要是采取自愿的方法,我不认为这些人有多高的觉悟。”
“不能用强制办法,弄的这些人不高兴倒罢了,说出去也不好听,这件事只能采取自愿原则。只是怎么跟他们讲呢?要是把他们集中起来开个会,一方面四个车间三班倒,人员集中很困难,另外,我也不好跟他们讲捐款修路的事,他们还以为公司故意克扣呢。面对一帮老少爷们更不好说话,要是对其他人,这没啥不好说的,愿意就捐点,不愿意拉倒。”周建平后面这些话是现实情况的真实反映。
“我出个主意,以公司的名义给每名村里来的员工发张调查表,把修路的目的意义简单写在开头,在下面列几个问题让员工们回答,这样就能看出他们的捐款意愿了。”
“问卷调查,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但列出的问题需要认真考虑,比如,你同意捐款修路吗?你愿意捐多少?如果请你捐出一个月工资,你是否可以接受?等等。”赵馨梅道。
“咱们也用不着为这件事费那么多脑筋,就按你说这个意思,你起草一分问卷,印六百多张,分发到有关员工手里,等收上来看看什么结果,再做下一步的资金计划。”
“这件事那就放一放,等问卷调查得到结果后再说?”
“不能放下,你尽快把预算做出来,预算基准嘛,路面宽度双向两车道,长度五点五公里,路面等级为一般载重车通行,至于路面材料,你看看柏油路面跟水泥路面哪个便宜,相差多少?”
赵馨梅把起草的问卷交给周建平过目,两人商议稍作修改后,周建平把问卷交给胡国林处理,赵馨梅抽出时间做修路的工程预算。
三天后,胡国林把发下去的问卷全部收回,六百多张问卷,他一个人统计,那得啥时候才能统计完?周建平让胡国林请财务科的人帮忙,一天多就统计出结果了。
看着统计结果,周建平苦笑了一下,正好赵馨梅的工程预算也做完了,她推门进来,把一份写有各分项明细的预算结果放在周建平面前。“完事了?”周建平问。
“刚做完,你看看。”
“好,你也看看这个吧。”周建平把问卷调查结果递给赵馨梅。
几分钟后,赵馨梅说:“这个结果不太令人乐观呀!”
“还乐观呢,简直就是令人失望!我的这帮父老乡亲,他们穷怕了,挣到手的钱,哪里舍得随便给别人?别说其他人,就连我的亲兄弟周建文,这家伙更是个守财奴,他还不如村里的有些人大方。”
赵馨梅把问卷调查统计结果放回周建平桌上,然后说:“根据自愿原则,从这个统计结果来看,这些员工捐这点钱,跟预算情况比起来,也就是杯水车薪。既然这样,你还要他们这点钱干什么?”
周建平半天没有说话,他在想,幸好自己没有把这些员工召集起来面对面跟他们谈,要是当场拒绝,他得多尴尬!
“其实可以理解,这些村民以前很穷,把几角钱都看得很重,他们跑这么远上班挣钱,是付出了辛苦和汗水的,你要让他们把挣到手的钱再拿出来干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他们肯定不积极。”赵馨梅道。
“怎么叫跟他们不相干呢?那段路修好了,他们进出村里也好走,汽车去村里收购蔬菜,说不定哪一车拉的就是他们家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不明白?”
“你说的没错,但你跟他们是不同的,不能要求他们也有跟你一样的境界。站在他们的角度,也许认为自己捐钱修路,自己家的人才走几次?还是外人走得多。大家走的路,凭啥要让我捐钱?”
“你分析的有道理,但我想过了,即使全部由我自己出钱,那条路也得修,否则将来拉菜的大车没法走。”周建平主意已定。
“我就说过,他们本身并不情愿,非要让他们捐款,可能硬着头皮也能捐两个,到头来他们心里不痛快,捐那几个钱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传到外面还不好听,何必呢?”
“那就干脆让这件事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