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朵在儿子满月之后就重新执掌了镇国公府的中馈。
府里这次调整范围之广乃数十年来之唯一,虽说府中院落修葺与改造主要由府中大小管家主持,苏云朵肩上的担子依然不轻。
如今又正好临近年关,公中的账、大房的账、还有他们小夫妻自己手中产业的账已经够她忙活了,这会儿又多出府里修葺扩建和改造,每日还要给欢哥儿喂奶,苏云朵真能忙得过来吗?
陆瑾康自然也想到了这些,自坐下就一直借着宽袖与苏云朵交握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苏云朵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中馈划成几块由几房婶娘分成治之,这修葺扩建改造之事主要还是依靠外院的管事们,内院只要大力配合即可。
再说这件事事关各房利益,索性将各房需要配合的事情交给各房自己盯着,她总理全局便是,应该多不了多少事情。
事实上安氏早在陆名扬当了甩手掌柜去乐游山庄那一日就将府里调整的方案告诉苏云朵了,毕竟府里调整离不开苏云朵这个中馈实际掌权人的大力配合。
安氏原本的打算是由苏云朵来公布此事,苏云朵却觉得事关府中大事,从她这个晚辈媳妇口中出来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才由安氏来宣布。
陆瑾焙和陆瑾粼成亲用的院子,苏云朵心里也是有些看法的,待安氏将方案转告给她,两相一对比发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
要说有出入,大概也是因为陆名扬考虑到安氏的心情,故而在为两位公子修葺院子的预算费用上略有区别,给予陆瑾焙的费用略高于陆瑾粼。
毕竟陆瑾焙乃是嫡房嫡出,陆瑾粼则是庶房嫡出,身份上陆瑾粼略在差些。
安氏与苏云朵说起此事时,对于陆名扬的这点小心思很是不屑,吩咐苏云朵在修葺之时同等对待,不可轻慢了陆瑾粼。
对此苏云朵倒是无所谓的,在她看来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陆瑾焙、陆瑾粼都是镇国公府的子孙,镇国公府又不差这点银子,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算事,再说多出些银子,能让府里各房之间和睦相处,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相对于几房儿媳或激动或算计的神色,苏云朵却是一脸淡然,安氏心里很是宽慰,再次开口道:“请工匠的事我已交待给大管家,你们回去且将各自对院子扩建改造的方案确定下来,将你们的方案先报于康哥儿媳妇,待找到工匠再具体商议,总之这次扩建改造尽量让大家都满意。”
安氏这话一说出口,自是引得几房媳妇眉开眼笑。
安氏扫了大家一眼,将手上刚刚添了开水的茶杯往面前几上重重一放道:“让大家满意并不是让大家无止境地讲究奢靡,凡事当适可而止。”
正算计着如何趁此机会大肆改造让自己以及儿子住得更舒适更奢华的几房媳妇顿时收起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苏云朵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几房婶娘,与陆瑾康相视一眼,夫妻俩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抽了抽。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苏云朵和陆瑾康心里都明白,安氏后面补充的这句话,在接下来的扩建改造中可以替苏云朵省下许多口舌,挡去许多麻烦。
见媳妇们纷纷收起脸上那一眼可见的狂喜和算计,安氏觉得还算满意,正打算挥手让大家各自散了,却听方氏问道:“水清苑两年前才扩建改造过,这次还要动吗?”
安氏的眉头顿时微微一拧,这方氏是什么意思?
眼角再扫向杨氏和赵氏,却见这两儿媳也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微拧的眉头不由更加紧了几分。
陆名扬去乐游山庄之前曾经提过水清苑再次扩建有可能会引起其他几房的反对,安氏却反驳陆名扬道绝无可能,没想到陆名扬却一语中的。
“水清苑虽说两年前刚刚扩建改造过,却因为时间上比较匆促,当时考虑的也不够周到,正好趁此机会再略做修整。”安氏压下心头的不悦,神色淡淡地说道。
安氏话音刚落,不待几房叔婶有什么反应,一直没有说话的陆瑾康冷冷地扫了大家一眼开了腔:“二弟院子重新改造,一应支出由大房自理。”
“不行!你祖父留了话,这次所有院子的修葺改造扩建费用全部由府里支出。水清苑的事也是你祖父亲口交待的,不能因为你们大房没长辈,臻哥儿夫妻又不在府里就亏待他们。”安氏斩钉截铁地表达了自己以及陆名扬的意思。
安氏这话一出,就算方氏等人有再多的小心思也只得闭上嘴。
特别是杨氏就更不敢开口了,在陆瑾粼送回来的信中,她可是知道陆瑾臻曾经救了陆瑾粼的命,若不是陆瑾臻护着陆瑾粼,陆瑾粼不死也得重伤!
事实上,在这次东凌国对北辰国的战役中,陆瑾臻又何止只救了陆瑾粼,那日若非他眼疾手快一枪挑开那支飞向陆瑾粼的冷箭,以那支箭的力度,当时正身处陆瑾粼之后陆瑾焙也很有可能重伤。
也就是说,陆瑾臻一枪救了陆瑾粼和陆瑾焙。
比起儿子的性命,水清苑的改造又算得了什么?
方氏低下了头,再不敢多言。
“好了,时辰不早了,各自回去好生琢磨琢磨该如何扩建改造,尽早将你们的想法汇总给康哥儿媳妇。争取年前将方案定下来,开春之后即动工,不能误了焙哥儿的婚期。”见媳妇们不再多言,安氏的语气也跟着和缓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几房婶娘就开始忙了起来。
虽说这次调整,大房是大头,因为陆达和小徐氏人都在边城暂时回不来,旭辉院自然暂时也动不了,落在苏云朵手中的事主要就是慈安苑的修葺和改造。
慈安苑虽说已经十多二十年无人居住,却是每年府里修缮的重点,故而并没有久无人居的荒凉之感,从屋外到屋里都显得十分整洁,这座院子显然保护得很好。
依照安氏的意思,只需收拾洒扫一番,挑个吉日,她与陆名扬即可搬来慈安苑居住。
苏云朵和陆瑾康自然不依,就算慈安苑管理得更好,久无人居总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两位老人家,自是要对慈安苑进行一番细致的修缮和改造。
陆瑾康最近手上的差事不算忙,为了减轻苏云朵身上的担子,硬是将修缮改造慈安苑的担子给抢了过去,甚至连水清苑的扩建和改造也一并接了过去。
“你自管安心忙你自己的事,慈安苑和水清苑交给我便是,定当让你满意!”这日陆瑾康不待刚吃饱奶的欢哥儿睡着,就让白芷抱着欢哥儿回了厢房,搂着苏云朵道。
苏云朵对空翻了个白眼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又不住慈安苑和水清苑,我满意有什么用!你抓紧时间把水清苑的改造方案拿出来送去勃泥城给二弟和二弟妹过目,他们满意才行!至于慈安苑自然要祖父祖母满意才算好!”
陆瑾康手是微微一紧:“是是是,娘子比我考虑得周到。这样吧,我明日抽空先将水清苑的方案弄出来,你看过之后再交给我,我给二弟发个急件过去。慈安苑那边,既然神父祖母都不让大动,咱们就从细处着手,怎么也得让他们住得舒畅欢心。娘子,你看这样可行了?”
苏云朵抿嘴轻笑,陆瑾康这人吧,一旦正经起来,考虑问题自是细致周到,这不,几句话就将慈安苑和水清苑的事安排得几乎是面面俱到。
府里房屋修葺是大事,虽说进入冬月后,京城也下起了雪,天寒地冻并不是修葺改造的好时节,外院的管家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工匠。
各房虽说对这次的房屋修葺扩建改造抱着极大的热情,到底能力方面远不如陆瑾康和苏云朵,这不,工匠都上门了,除了四房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所谓方案,二房和三房还没什么头绪,夫妻之间甚至因为各自的想法而生出了龊语,倒是令安氏和苏云朵哭笑不得。
好在安氏留了一手,吩咐管家带工匠实地考察了几座需要修葺扩建改造的院子,让工匠根据各房的意思进行设计。
东凌国的工匠中自是有专门负责设计的技师,虽说远不如前世建筑装潢公司的工程师们专业,出图出方案的迅速却并不慢。
半个月之后,就将他们综合了实地考察以及各房意见设计了扩建改造方案和画纸送来镇国公府,还特别贴心地派了技师解释说明。
安氏看过方案和图纸,又听了技师的解说,对于技师们的设计十分满意,却没有擅自做主,而是将方案和图纸送去各房,让各房自己定夺。
技师们亲临镇国公府实地考察那日,正是朝中休沐的日子,当日几位叔父都在现场,陆瑾康更是全程陪同,私下特地与技师们进行了交流,将这次修葺扩建改造的目的和预算一并交待给技师,方便技师制定方案和出设计图。
技师有了陆瑾康事先的交待,心里有底,所出的方案自然不会与预算有什么太大的出入。
方氏看过青桂苑的方案和设计,又听了技师的解说,发现技师的方案和设计从方方面面都比她自己设想得再周全更完美,自是喜不自胜。
不过想到三房的扶风苑,方氏暂时将这份喜悦压在心底,待身边的丫环给她传来了确实的消息,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不管扶风苑的方案如何地令三房满意,只要预算没有超过青桂苑就成。
苏云朵和安氏自是将几房之间的暗涌看在眼里,不过只要结果大家都满意,她们也就放心了。
几房之间的明争暗斗只要不过分,她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到。
若是过了界,别说是安氏,就是苏云朵也不会听之任之。
这次大胜北辰国,将镇国公府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圣上甚至因为镇国公府战功卓绝,曾经向陆名扬提出要封为其异姓王,却被陆名扬一口否决。
陆名扬的脑子十分清醒,历朝历代“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事并不少,虽说当今圣上圣明,谁又给知道再过十年二十年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相比于给子孙埋祸,陆名扬更愿意镇国公府屹立不倒。
异姓王看似风光,其中的风险远不是这点风光可以弥补。
只是这次镇国公府的功勋实在太大,虽说最终打消了圣上封王的想法,这次战役之后圣上对镇国公府封赏格外丰厚。
几位参战的子弟根据功劳大小,分别被封为四品到六品不等将军。
陆瑾康更是成了东凌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品官员,圣上更是将整个皇宫和京城的防务工作全权交给了陆瑾康。
当然陆瑾民没让圣上操心,自他接下重担之后,连着烧了几把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京城和皇宫的防务守备就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自从与北辰国的战役胜利之后,镇国公府在东凌国的地位更加牢不可破,陆瑾康也是如日中天,镇国公府这所以选在这个时候高调地进行府第的修葺,一是因为的确需要,二也是为了消化一些落在镇国公府的目光,让人觉得镇国公府与别的府第一般无二,也需要修葺也生活。
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自然不能让各房之间闹出不和来。
方氏因为青桂苑扩建改造的预算略高于扶风苑而沾沾自喜,杨氏却并没有因为扶风苑的预算略低于青桂苑而失落,因为技师送来的扶风苑扩建改造方案有不少地方出乎她的预料,而且预算的费用也超过了她的预期。
作为镇国公府唯一的庶出一房,能有这样的结果,杨氏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比起她那位堂姐,也就是陆瑾粼的未来岳母,杨氏觉得自己幸运太多,她那位堂姐虽说是镇北侯府的嫡长媳妇,看似比她风光,日子却远不如她过得逍遥自在又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