灸日吼了一嗓子发泄完，整个人像瞬间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软软的跌坐在了地上，抱着胀痛的头，佝偻成了一团。
    “让我安静会……一会就好……”
    灸日的声音，闷得让人心疼。白天佑对着三个弟弟示意让家里人散开，这才解下了外衫，俯身披在了灸日身上。
    白家人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强忍着伤感，招呼圣龙骑到唯一幸存下来的一处偏厅休息。
    刚刚和小孙子相认的傲天，也被银龙强拉去了圣龙骑休息的地方。
    战斗过后的前院，无一处不昭示着灸日和夜诸尧二人的破坏力。东西两个厢院还好，尚没有被波及。连同前厅在内的正房却是被毁的彻底，只留下了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模样的大片废墟，平整的青石路也多出了四个深坑，几个设计精致的亭台小榭也没能躲过一劫，不是被掀了顶就是断了梁。
    白灵芸呆滞的目光一一从破败的碎瓦残墙上看过，最后落到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灸日身上。
    在她几乎可以确认灸日不会来的时候，灸日出现了。以灸日的本事，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对冷轻寒说过什么，更不会不清楚这是一个针对他设下的陷阱，可是灸日依旧来了。
    毅然决然的钻进这个圈套，被夜诸尧那般羞辱……
    灸日再一次救了自己，救了白家，甚至比二叔背叛家族那一次，更加的明目张胆，声势浩大。她相信，不出半日，圣龙骑莅临帕斯城的消息就会传遍整片大陆，爱子情深的暗皇也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而后，白家会被世人的言论，彻底归附到灸日的名下。
    这一切看着都像是灸日早早算计好的。但是，联合夜诸尧谋算灸日，险些害了族人的是她。一意孤行挑唆冷轻寒对灸日下手的，也是她。
    灸日不会不知道的……可是，白灵芸心里蓦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如果灸日真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就可以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然后，回到从前？
    “天佑。”许久没有动过的灸日说话了，“天佑，去帮我倒杯水来吧。”
    灸日沙哑的声音，让人丝毫不会觉得这是在特意支开白天佑。纵然前院此刻只有灸日，白天佑，白灵芸三个人。
    “好，我马上回来！”白天佑心下一喜，连忙撒开腿往后院跑，寻摸到千水鄞的小厨房烧水。
    白天佑的脚步声消失了，灸日也从一堆遭乱的碎片里理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灸日依然低着头，“我做了什么，让你恨我恨到用自己的父母兄弟做筹码。”
    灸日深吸一口气，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眼望进了一双有些慌乱的眼底。
    “我……”白灵芸想为自己辩解，想心存侥幸的说一句我没有，可是对上灸日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睛，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没有两个字。
    “你怪我害了沐风，怪我害了凌辰，怪我害了夜峦，这些我都认。你想让我死，只需让他们守在军营外，我总会有一个人的时候，一个夜诸尧我对付得来，两个三个些许我侥幸也能逃脱得了。可为什么……”灸日心痛的像同时被无数双手撕扯着，脸上，眼底，仍旧无比的平静、漠然。
    抱着灵蛇的手一松，白灵芸站不稳似的连连退了好几步，小宁也弹射到了灸日脚下，只是没人注意。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白灵芸凄然一笑，笑的绝美，又绝望。“灸日，你要是能不要这么聪明，那该多好。”
    灸日舒展了一半的眉头再次皱起，白灵芸的状态很不对，甚至隐隐有些像夜诸尧癫狂前的样子，这个认知让灸日不敢再开口。
    “那个空间魔圣，你认识对吧？所以你才会放那些人离开。因为你知道，夜诸尧久不问世，魔武圣殿不屑于兽人同道，所以只有和夜诸尧合作的我能找来这么个人……”白灵芸下意识的想摸一摸小宁，却发现小宁已经缠到了灸日的腿上，眼前瞬间模糊了一片，“你看……连我养了这么久的蛇都喜欢你，我怎么忍心亲自对你下手呢，毕竟我们曾经那么好，生死我们都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杀了我！这样我就不会那么痛苦，也不用纠结要不要恨你……你为什么不像对付灵澜一样对我！让我忘了这些也好过让我清醒的发疯啊！”白灵芸不再后退，蓄积已久的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滑落，模糊的世界清晰了，白灵芸也终于看清了灸日忽然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目光。
    “凌辰想起来了，想起了你我，想起了过去。夜峦也许没有死，我和成遥都知道，怕你承受不了得而复失的痛苦才不敢告诉你。沐风，我从不相信他真的离开了。”灸日像说着陌生人的故事，低着头，摩挲着手上的玉戒。
    沉寂了片刻，灸日换换抬起头，一双杏眸温柔的望着泪眼朦胧的少女，漫步靠近，伸手将人拥进了怀里，白灵芸意外的没有挣扎，乖顺的伏在了灸日胸前。
    “你说的没错，我害了很多人，我想弥补我的过错。灵芸，帮我好吗？告诉我该怎么找到那个魔法师，让我把爷爷救回来。”前所未有的愧疚让白灵芸的心智陷入了崩溃的边缘，灸日只好低了声音，循循引导着安抚已然乱了心神的白灵芸。
    “那个半兽人自己找上门，他允诺为我做两件事，要我事后把小宁送给他。我答应了，一件是布下这个结界，一件是我发现夜诸尧有异心后让他送爷爷去安全的地方。”白灵芸闭着眼，努力回忆。
    灸日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轻声哄着道，“安全的地方？那是哪里？”
    “那半兽人带着爷爷，去他人类的父亲那里……”白灵芸带着湿意的声音越来越轻，等灸日从不敢相信到彻底确信白老爷子此刻也许正在西虎，方才感受到怀里人均匀的呼吸。
    竟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