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障身穿披风,掀开遮帘走出篷船,淡淡望着落到岸边诧异的两人,许久没有言语,晚风吹过,青丝飘舞,带不走一丝冷意。
焚渊的御鬼术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笛音即便被常人听到,也难免要精神混乱,六神无主,无障虽不知其中的玄奥所在,但却擅长音律之理,捕捉到笛音的韵律后,以琴音与之相谐,使之共鸣,混淆一起,从而扰乱笛音,令尸鬼辨识不清是笛音还是琴音,行动迟缓,。
两人绝没想到以琴音破焚渊御鬼术之人竟然是毫无修为的无障,他们与无障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无法消融,怎会在关键时期,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拔刀相助,难道他已胆怯,想要借此来冰释前嫌,讨好仙道院,还是别有用心,出其不意,令他们措手不及,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很难想清楚无障的用意何在。
江元躬身尴尬道:“感谢,御史大人,不计前嫌,仗义相助!”
无障淡淡道:“真人言重了,本官只想以大局为重,铲除乱党,尽快结案,为陛下排忧。”
江元笑道:“大人深明大义,不计前嫌,令老朽敬佩,现已明确,这群乌合之众是受了姚贾等人指使,为非作歹,栽赃陷害仙道院,还望大人详查。将他们绳之以法。”
“他们为什么要陷害你们,人命关天,没有充足的证据,可不能妄下断言,倒是他们的证据充足,此事与仙道院脱离不了干系。”无障沉声打断道。
“他们为何要陷害仙道院,大人心知肚明,今夜这几名元凶,大人不都看到了吗?”
“虽知那几人与此案有关,但却只能怀疑,并不能定性为元凶,要知道何必留现在可是逃犯,追杀他也是职责所在。”
青阳忍不住,冷声道:“既然你只是怀疑,为何今夜还要帮助我们,你居心何在?”
无障闻言,盯着青阳,不答反问,微微笑道:“道长如此说,难道是怕了?”脸色微微一凝又道:“你是不是认为,害死我的两位师父,方才应该趁机报仇才是?”
青阳被无障这一问,脸色登时难看,“紫檀冥顽不化,不愿交出安魂石,我是迫不得已,才痛下杀手,玄青的修为在我之上,更不可能主动交出,这都是为了陛下的千秋大业,你若想报仇直接冲着我来便是。”
无障浑身颤抖,双瞳黑得可怕,冷冷笑道:“好一个迫不得已,才痛下杀手,顺者昌逆者亡,你们想成神,别人就得死,这就是你们的成神之道!”
青阳被无障黑瞳冷视,心中莫名的惶恐,如坠地狱,这双眼睛对他恨之入骨,几次险些将他害死,早就想将它挖下来了,可偏偏每次都错失了下手的机会,而几日不见,无障摇身一变,成为朝中重臣,身边又有高手护卫,想下手就更难了,从这眼神中青阳隐隐感觉到了捉挟之意,似乎自己的命已被无障攥在了手中,无障现在只是想看着他活在恐惧之中。
无障继续道:“我今夜来此是想警告你们,他们不止找来这四人,目的也绝非栽赃陷害这样简单,你们的处境很危险,若是再如此轻视他们,便不会有今夜之侥幸。”
江元忙道:“此事我们已经清楚,朝中的一些老臣勾结修真邪教欲要除掉仙道院,大人放心,仙道院是陛下专为国师所设,我们都是在为陛下做事情,他们想撼动没那么容易!”
“难道朝廷不是为陛下做事情?若真是斗的水火不容,陛下会如何取舍?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况且你们做的事情劳民伤财,怨声载道,真人是不是太过于自信了!”
江元闻言,呵呵笑道:“为了陛下的千秋大业,子民受点苦又算得了什么,那群迂腐之人居功自傲,诋毁仙道院,大肆渲染仙道院迷惑了陛下,他们哪里能体会到陛下的雄才大略,理解我们所做的事情,呵呵,若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也是自寻死路。”
“既然真人如此自信,那本官只有拭目以待了!”无障说完,提步带着妙心、金行子登岸,从青阳身边沉稳走过。
江元笑道:“再次感谢大人仗义相助,今后若是有机会定当报答!”
无障道:“不必了,你们的报答,本官可承受不起!”不再理会江元、青阳二人,乘上马车离去。
无障走后,青阳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低声道:“这小子诡计多端,今夜向我们示好,又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江元沉声道:“我猜他是想借此机会加入我们仙道院,寻求长生不死!”
青阳冷声道:“依我看,他是冲着五色石而来,若是仙道院收留了他,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找机会将他除掉比较稳妥!”
“你不必担心,他废人一个,国师怎会招揽他,况且眼下还需要用到这小子对付那群老臣,现在杀他为时尚早!”
……
无障回到府邸,发现蒙毅已在府中等候多时,见无障归来,急切问道:“贤弟这是去了哪里,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无障微笑道:“今夜明月高挂,心无睡意,泛舟抚琴,欣赏咸阳夜景,回想以前的逍遥生活!”
蒙毅听后,心中愧疚,感慨道:“是二哥自私,剥夺贤弟的自由,但我真不希望贤弟的才能被埋没,现在不光是我,就连陛下对贤弟也是寄予了厚望!”
“二哥深夜在此等待愚弟,不知所为何事?”
蒙毅连忙道:“廷尉府发生的事情我都听闻了,今夜来此想向贤弟询问具体细节,再听听贤弟对此有何高论?”
无障便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叙述出来,蒙毅听闻后,思绪许久,缓缓道:“若说那群妖道蒙蔽陛下,祸国殃民,我会深信不疑,但若说他们贪图钱财,劫掠贡品,我却不大相信,这一定是有人想栽赃陷害他们!”
无障微微笑道:“不错,而且是肱股之臣联合在一起,欲要除掉仙道院!”
蒙毅大快道:“太好了,若是他们联合在一起,或许能铲除那群妖道,还百姓安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贤弟如何看?”
无障思虑道:“愚弟以为他们此种行为是不明智之举,其一,他们结党排除异己,栽赃陷害,为大秦律法所不容,若是得胜,今后必留祸端,其二,勾结修真亡命之徒,无疑是引狼入室,惹祸上身,那些亡命之徒自持甚高,各怀鬼胎,怎可能听由他们摆布,局面很有可能就此失控,危机四伏,其三,他们做这些,最终陛下会如何决断,今非昔比,陛下现在需要的是江山永固,长生不死,且陛下为千古一帝,怎可能轻易就相信了徐市的话!”
蒙毅扼腕叹息道:“贤弟的意思是,这群妖道眼下是扳不倒了,只能任凭他们为非作歹,祸国殃民!”
“二哥也不必叹息,眼下当以大局为重,守护好陛下的安全,至于那群妖道与我有弑师之仇,今后我必将再寻求机会,报仇雪恨!”
“只能如此了!不过我觉得单凭栽赃陷害不足以扳倒仙道院,朝中的老臣应该另有目的,不知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会是什么?”
“定然有大事要发生,二哥始终守护在陛下周围,应该知道陛下近期的安排?”
蒙毅略思片刻道:“再过两日便是七月十五,陛下会带着满朝文武去骊山祭拜先祖,徐市会在骊山搭建祭坛,施法祭天,祈求风调雨顺,贤弟的意思,他们会在那时下手?”
无障当即道:“若是所料不差,应该就在那个时候,与阴兵借道捣毁水银,修建骊山仙宫定有关联,不过他们欲要如何下手,愚弟却没有想通,想必这其中必有隐情!”
“陛下这几日斋戒,只透露出会在骊山给满朝文武一个大大的惊喜!”
“大大的惊喜……”无障沉思道。
蒙毅面色惊变道:“他们会不会得到了更为准确的消息,借此破坏陛下这个惊喜呢?”
“应该不会差,是‘阴兵’还是‘神兵’,或许会有一场针锋相对的较量,这大大的惊喜,也许会演变成大大的惊慌,陛下的安危堪忧,敢问二哥,是谁负责警备?”
“王贲带领三千铁骑负责护卫,骊山则有章邯负责?”
“章邯将军是何来历?”
“此人年少时曾随武成候(王翦)征战多年,用兵沉稳,屡立战功,武成候临终前,陛下探望时询问,‘何人可承大将军!’武成候提着一口气回陛下‘章邯可大用!’才安心离去,陛下遵从武成候举荐,提升章邯为上将军,但却命他负责督建了骊山仙宫,令朝臣不解。”
无障闻言后,眼中闪出不易察觉的若有所悟,略思片刻道:“二哥那一天一定要布重兵守护在陛下周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切莫让他人的军队靠近陛下!”
“贤弟怀疑……,会发生‘兵变’?”
“兵变倒是未必,但若两边势力打斗起来,刀剑不长眼,很有可能惊扰到了陛下!”
“那我去劝谏陛下取消此行!”
“事情没有发生,又无凭证,如何劝谏?”
“那我该如何,要不我去劝说姚贾?”
“此举更为愚蠢,无疑是在诬陷他,想必他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事情都做到了一半,怎会终止!”
“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危及陛下?”
“这些只是我们猜测,有多少人参与其中,最终会发生什么,都无法预知,唯有在事情发生时,及时应对,二哥不必担心,陛下也许会有惊无险!”
蒙毅紧皱眉头,叹息道:“真如贤弟所说,他们真是老糊涂了,怎能做出如此不明智之举!”转念又道:“可陛下若是决策有误,臣子若是不劝谏,岂不枉为人臣?”
“陛下乃是真命天子,千古圣君,有些事情是我们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