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泗带刀直行,奔向晋州教场。
孙小石,周大牛和吴铁头各持铁尺,水火棍跟随。王蒙王书佐在前引路,一行呼呼啦啦很快抵达城东校场。
才到场外,就能听到乱哄哄的一片人声。周遭血腥气味犹不曾彻底散去,苍蝇蚊虫飞舞,更远处有乌鸦盘旋在墙头中觅食裹腹,呱呱怪叫平添了几分不详。
男儿本自重横行!
“将主,这,这就是供我们挑选的兵员呐!”对城内颇为熟悉的王书佐抬手指着,走到刘泗面前,兴奋的汇报。
“此地原来就是朝廷练兵场地,现在剩下的两万丁壮就归您节制。属下,属下认为只要打几丈,就能选出一些精兵可用。”
“乌合之众,怎能用来打仗?”刘泗强忍愤怒,指着那杂乱而又麻木的幸存者,大声质问:“我要的是能打仗的兵马,不是手无寸铁的难民!”
“这里,这里虽实际上没什么上过阵的军士,但都是晋州人士,可挑选有勇名的带兵,至少大架子还是能搭起来。最起码,您手中有了人马可供驱策。”
刘泗仍旧愁眉不展。
“将主放心,此等小事,我们兄弟都做过的,只需将那些汉子用户籍法子登记造册,按人头编练起来。军营重地,哪个敢不服?!”周小石将水火棍一立,大声提议:“给小人两百个兄弟,某两日内就能把事情办妥。”
“俺们也一样。”孙小石和吴铁头跟着同样挽起袖子,急忙表忠心。
刘泗见状温声吩咐:“走吧,树旗招兵。”
随后来到校场高台,上前扬刀前指,就那么一站,王蒙见状马上喊道:肃静!“
“肃静!肃静!肃静!”
废了许多功夫,台下喧闹声终于平静下来。
“我奉命招兵。你们这些人,想吃饱饭,就得自己拿刀到战场上拼命。老王,你等会儿先挑选三百人,带着兄们到辅伯(公佑)那里领盔甲和兵刃,带到这里给咱们的人用!需要钱的话,从日前的缴获里面取!”
“遵命!”王蒙见第一道命令就是个自己,心中忐忑立时放下来,跳着脚到下面寻找相熟的下手去办差。
“孙小石,周大牛,吴铁头,你们三个,各去挑选人马仿户籍之法造册,各招五百骨干,先把大营立起来。”
“是!是!遵命!”被点名的三人都努力的挺胸昂首,大声回应。
“都听着,我麾下还缺七个营将,你们谁能先招齐五百人,我就任命他当官,马上兑现。”
刘泗手中大夏龙雀宝刀凌空一挥,气势决然。
可惜下面的幸存壮丁,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胆战心惊,缺少生气。
乱世啊,人命如蝼蚁。
………………
“什么?只讨来十八副铠甲和一百柄横刀?”刘泗看着垂头丧气归来的王书佐,不由怒气上冒,强压怒火问道:“就这吧,你先安排兄弟们下去做事,让他们先有居所,不致闹出乱子。等会儿,详细说来。”
又过了好一会,王蒙才战战兢兢的过来请罪,刚说了一句后就跪下认罚。
“将主恕罪,恕罪啊。“
刘泗这次却没有直接拉起对方,反而审视问道:“我为上募仁勇校尉,前军副将,怎地只能分到十八副盔甲,还是旧皮甲?“
“将主,是辅公佑那厮瞧我们晋州人不顺眼。他,他道‘南民多羸弱,安能配好甲’,十八副皮甲足够。至于兵刃,只给一百把单刀让将主组建亲兵队用作护卫用。”
刘泗听到这里哪还不知是因江淮义军内部有人嫉妒自家,要与己为难,不由哈哈大笑。
“属下死罪,死罪。“王蒙不知主公为何发笑,只道祸事来了,连连告饶。
“起来。“刘泗拉起王蒙,安慰道:”我岂会无端归罪与你?你还继续当军中书佐。我只笑那些人小肚鸡肠。可惜的是,这些在屠城中存留下来的壮丁不经用。出征在即,如何破敌?”
“将主要用他们,小人倒是有一计策。“王蒙王述祖急于脱罪,连忙表现自己的能力。
“哦,有何说法?快快讲来。“刘泗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毕竟再坏局面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当下做出副礼贤下士模样。
王书佐振奋精神,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长吸一口气,开口道:“主公有所不知,小人祖上是统帅过大军的,在衙门里也见过隋朝府兵训练,知晓一些法子。再说,想那杜总管,既然重用主公,绝不会让您送死的。明知前军不堪大用,绝不会把胜负的筹码压在这边。只消撑过战场危局,必有转机!”
“你祖上有传承兵法?”刘泗闻言,打断了王书佐的闲扯,直接追问道:“说说看,有什么手段能快速成军?办得好了,我给你请功。”
“小人只愿追随将主身后。“王书佐先是表达了忠心,然后才道出奥秘:”其实只需做到一条赏罚分明,必然会有勇夫凸现。所谓良将拔于行伍,咱们精挑细选,总会有可用之材。”
“若得勇将,我何惜赏赐,说明白点。“刘泗继续催促。
“主公,可分三步走。第一,挑出身强力壮的丁壮,择其有家室者充当亲兵,享受最优厚待遇。以其家属为人质,杜绝怀有二心者。第二步,把那些无家室的稍微差一点的充作常备府兵,用来厮杀消耗。第三步,将剩下的歪瓜里枣,按民夫待遇,稍加操练,使他们来搬运粮草,护送伤员,开挖建造营寨。整军完毕后,拉上去打上几阵,表现勇敢的提拔为亲兵,怯懦者贬谪或杀掉。大浪淘沙之下,总会有精兵可用。“
优胜略汰法则,古今亦然。隋末的三十六家反王,七十二路烟尘就是在沙滩上被淘汰的。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刘泗冷冷道:”你这个办法虽有点本事,但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就。也不晓得,六安官军会不会给咱们活下来的机会?“
“会,他们奈何不得咱们!!“王蒙忽然冒出了无穷的信心,比刘泗都强烈得多。继续说道:“只要主公在,老天爷肯定会照着咱晋州军!”
“借你吉言。只是,你怎么知道天意是否在我?“刘泗见他那肯定模样,不由笑着反问。
王蒙收敛起笑容,肃容沉声道:“主公您可听说过‘卯金刀者王?金刀,劉也。再者,刚打下晋州城,您就得到了上古神器大夏龙雀宝刀。还有,您才加入江淮义军,就得到杜总管赏识,节制两万大军。天选之子,时运所致,岂不是正好上应天命?身具大气运!小人之所以下定决心跟着您,就是相信您是天命之人,一定能赢到最后!败了,不过一死,胜则是公侯万代,子孙不用为门第发愁!“
“你这老货!刘泗听得几乎自己都认为自己乃是天命之子了,不由笑着点头,豪气大发,回应道:“好,咱们就一起打出一条活路。希望三十年后,你还有命享受公侯爵位,他娘的别半路死球了,有进无退!”
“主公在上,王蒙愿追随您左右,有进无退!”老货猛然郑重行礼,定下君臣之别。
“得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咱们刚开始起步,粮食才是关键。赶紧地去筹集粮草,你要是有萧何三分本事,老子做梦都会笑醒。”刘泗实在受不了这厮处处夸耀的态度,就又给他派了个任务。
“不就是筹集粮草吗?有什么困难!”听出刘泗用萧何来挖苦他,王书佐收起说笑,自行补充道:“又不是拼命,哪家有粮,哪家富有,只要是晋州地界的, 我一清二楚。当日破城时,咱就带兄弟们藏了两座粮仓。不说多的,至少够咱们大军吃上个把月。”
“少说大话!军无粮则散!”刘泗倒是有些不相信这老家伙竟然有如此超前眼光。
“小人敢立军令状!”老货脸上再度泛起笑容,随后解释道:“义军入城前,我奉命征召壮丁,搬运粮草。职位虽低,可也管着百十号衙差和侯官。现在,城虽破了,可那征集来的粮食和器械,还藏下来六成未上交呢。眼下主公您有了兵权,正好可以悄悄运出来。有了这些存粮在,足够用啦。”一席话,可是透出不容小觑的狡黠。
刘泗听了,大喜,说到:”既然如此,军中辎重的事务你就放手去干。咱们齐心做一番大事出来。今后,你还是军中书佐。“
“多谢主公信任,我这就去安排食宿,可别忘了我的大功劳。“王书佐跳着脚,转身选了心腹去运粮。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老货,能在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倒也不全是拍马屁的小人。“刘泗暗里赞许,然后又将目光放在校场中的人马上来。
孙小石,周大牛和吴铁头等带着一众衙差们,居然已经将丁壮们初步组织起来,一营三到五百,开始轰轰烈烈的抢夺人马组建府兵。
“这帮奸诈之徒!“刘泗吃惊之余,忽然又想起来,官场古今亦然。即便是古代的低级官吏,论起手段来也远超一般农民,绝对不傻。至少在这个年代,科举尚未盛行,没有门阀身份能混入官府当差,必然在为人处世上有一定的不凡之处。
“刘季的沛县功臣集团不也是小吏组成的?朱重八的淮西勋贵同样讨饭出身。再往后,野猪皮起兵,十三副遗甲开创霸业!“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刘泗回忆往昔,不由低吟道:“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不知不觉中,他的腰杆子直了起来,有种叫作壮志的种子在心头生根发芽。
大业十二年,七月二十八日,仁勇营于晋州城校场建立。
《后汉书*宣武本纪》曰:七月末,仁勇初现,八月进击六安,大破隋军。及宣武立,号曰黑云长剑都,所向无敌,威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