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越来越焦躁,连连大骂。
衙役们只得撤下,不再镇压,免得出大乱子。
眼看场面越发难以收拾,林易反而气定神闲,依旧打坐,对外面的状况充耳不闻。
唯独仰头,盯着天上的动静。
前日他从龙王口中得知,今天午时会为安宁县降下甘霖,结束大旱。
所以才开坛求雨,想借龙王之势赢得斗法。
说到底,他没有丝毫求雨之术,不过是提前知晓“天机”。
眼见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林易心里也有点着急。
万一龙王言而无信,或者临时变卦,他这烂摊子就不好收拾了。
没办法,且走一步看一步。
终于,到了正午。
太阳爬到头顶,晒得每个人浑身冒汗。
百姓愈加不耐烦,口中不停大骂“骗子”。
彭老沙等人则眉开眼笑,时不时出言讥讽,等着看林易的笑话。
忽而,林易眼神一动。
他发现远处街上卷起滚滚灰尘,铺天盖地。
起风了!
林易大喜,起身一喝,“风来!”
话音刚落,狂风席卷而至,覆盖了整个镇子。
呼呼!
许多人被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加上灰尘弥漫,连眼睛都睁不开。
“风!”
“好大的风!”
“是林大师在作法么?”
“我的天,这风也太大了!”
骤然而起的狂风惊呆了所有人。
他们裹紧身上的衣物,四下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风起得急,起得怪!
连彭老沙都惊得站立而起,面如死灰,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难道……
狂风大作之时,云层以极快的速度积攒。
一层,又一层。
层层结块,连成一片,积压得越来越厚。
很快,天空被黑云笼罩,太阳也被遮掩得没了踪影。
这般变化太猝然了。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移时已是乌云密布。
此刻最高兴的自然是林易。
他知道,龙王没有食言。
正好是午时,开始降雨,一丝一毫不差。
“雷来!”
林易大喝一声。
或许是为了配合林易,话音刚落,半空便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轰隆隆!
雷声滚滚,震耳欲聋。
其实,是林易看到云层中有闪电,所以才唤“雨来”。
声音的传播速度比光慢,故而当他喊出声后,雷声如约而至。
咔嚓!
轰隆隆!
越来越多的雷电在半空炸响。
动静简直惊天动地。
一会是青色的雷电,一会是蓝色的雷电。
一会东边亮,一会西边亮。
甚至有一道金光,在云层中来回穿梭。
那俨然不是雷电,而是一条金龙。
地面上,众人一个个都傻了眼,仰着头,瞪着眼珠子,呆呆望着天空。
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好像……好像要下雨了!”
“阴天打雷,是不是下雨的征兆?”
“好像是!”
废话!
能不是么!
阴云密布,雷电大作,这雨的阵势还不小啊!
“真要下雨了!”
“哈哈!”
“是一场大雨啊,老天垂怜!老天垂怜!”
人群轰然炸开,欢呼声甚至盖过了雷声。
百姓们狂呼大叫,喜极而泣。
先前的怨怒和不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激动,癫狂。
江明也在人群中手舞足蹈,上蹿下跳,丝毫没了县令的架势。
他一直担心林易把事情搞砸。
这下好了,林易居然真求来一场甘霖,他自是狂喜。
玄灵道派的弟子们则一个个呆若木鸡,再没脸嘲笑林易。
尤其彭老沙,脸色比天气还阴沉。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这混蛋居然真懂求雨之术!
可恶啊!
彭老沙捏起双拳,拳头忍不住剧烈颤抖。
心中又是怨恨,又是惊骇。
这林大师究竟什么来头,居然有这么大本事!
……
须臾。
乌云越积越多。
不止安宁镇,整个安宁县都被黑云压住,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绵延数百里。
抬头一看,云层压地,几乎触手可及。
雷电在云层中闪来闪去,轰隆隆炸响。
因为黑云遮掩,大白天忽然变成了黑夜。
闪电划过,又将黑夜照成了白日,如此往复。
“雨来!”
林易骤然起身,抬剑向天一指,如号令乾坤。
嗒!
嘀嗒!
一滴雨点砸在屋顶瓦片上,发出清脆响声。
嘀嗒嘀嗒!
声音越来越急,繁音促节连成一片,像爆豆一般。
屋顶,地面,很快就湿了。
百姓也感觉身上凉丝丝的,肌肤上,头发上,衣服上满是雨点,轻抚他们的身躯。
哗哗!
雨势越来越大,汇成一条条水线,从半空垂落地面,中间都不带断的。
像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淹没大地。
当真是“风怒欲拔木,雨暴欲掀屋。风声翻海涛,雨点堕车轴。”
安宁县百姓期盼这场雨期盼了半年。
甘霖忽至,犹如新生!
此时没人会去避雨,甚至本来在屋里的都撒欢似跑了出来,在雨中狂呼,奔跑,一个个像疯子。
眨眼就都淋成落汤鸡。
男人们相觑狂笑,向天跪拜。
女人们拎着裙子在雨中翩翩起舞。
孩童们则在地上欢快地打滚,弄得满身泥泞。
“雨!好大的雨啊!”
“快接雨!”
“别浪费了呀!”
家家户户都把锅碗瓢盆拿出来,放在院子里接水。
砰砰!
啪啪!
雨水击打声,像演奏乐器。
高亢而嘹亮。
人们和着调子,开口唱起古老的歌谣,像某种赞美!
雷声滚滚,则像锤鼓。
和着这雷声,磅礴大雨愈演愈烈。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像有一道河从九天流淌下来。
大地如渴极的怪兽,雨水落下就被它喝得干干净净,随着雨越下越大,这头怪物终于“喝足”。
湿漉漉的地面上积出一个又一个的水洼。
水洼满了,又流淌到井里,河里,田里。
连成一片巨大湖泊。
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雨整整下了半日。
直到黄昏,雨势渐停。
家家户户的积水已没至小腿,差点淌进屋里。枯井被雨水填满,田地里的庄稼喝了个饱,连干涸半年的小河也有了湍湍流水。
雨过天晴。
艳红的阳光洒落,映在大地上,波光粼粼,像一幅绵延数百里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