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王上……收益最大的,自然是韩国”
曲蕺在朝为官多年,对于嬴政的脾性不敢说了如指掌,至少还是了解四五分,听闻帝王如此态度发问,心下不仅一紧——帝王的怀疑,是为人臣子最大的危机。
“如此,寡人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嬴政的黑眸中划过一抹冷意,镶嵌着金丝边的黑袍让他看起来更加威严凌厉,少年眼帘低垂,以指肚抚触着茶盏陶制的边缘,放轻了自己的音量,高高在上,缓缓开口:
“欲为我大秦修建关中水渠之人,属国为谁?”
曲蕺咬紧牙关,无法抑制额角与后背直冒的冷汗,帝王冷厉的目光让他不敢抬头分毫,颤声答道:“此人名为郑国,为、为韩人。”
听闻曲蕺的答案之后,嬴政并未继续发问,而是接过姬昊手中沉甸甸的陶制茶壶,悠闲为两人半空的茶盏中续上了温热的姜茶。
少年的动作优雅缓慢,看都不看旁边跪着的臣子一眼,待到姜茶略带苦涩的口感充斥口腔,暖入心房之后,嬴政才递了一个目光给身边的青年。
姬昊微笑,向自家学生轻轻颔首。
帝王的疑心总是不可小视的,就算曲蕺忠心已表,也算是宫中的老臣,嬴政依旧没有给与他满分的信任。
他当然知道曲蕺想向两人引荐的人为韩国的水利专家郑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且韩国在六中之中实力孱弱,又是东伐首当其冲的对象,水渠之事影响巨大,又耗费高昂,曲蕺此次的举荐,在帝王的心中还是留下了一根不大不小的刺——重用一个敌国臣子,让嬴政非常的不高兴。
所以这威慑臣子的过程,嬴政并没有减免分毫。
“关中地形复杂,年年旱灾使民不聊生,饥荒遍野,田荒无人耕种。只有在关中之地修建水渠,引来活水,灌溉荒芜的田地,才可强我大秦之基准。”
姬昊饮过姜茶,整个人已经精神清明了不少,终于开口打断了这对君臣之间僵硬的气氛:“至于水渠修建的过程,臣自当亲自监督……”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郑国渠修建者就要出现了,但就如同秦皇对于韩国人郑国的怀疑一样,姬昊当然知道郑国不远千里来到敌国修建水渠的目的为何,削弱秦国的国力,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孱弱的东方国家韩。
经过昨晚一夜的种种,姬昊并不打算逃避什么,在早晨醒来之时也已经认真的考虑了自己与嬴政之间的情感与关系,最终,他打算再放纵自己一次,在离秦之前,他必须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决心。
这不仅是给自己一份信心,更是给嬴政一份安心。
……
于是,话音还未落,姬昊已经弯起了唇角,凤眸微眯,丝毫不掩藏自己的温情向少年凑了过去。两人的距离不到半指,青年语气温柔,含着一丝足以察觉的情愫:
“政儿可愿意相信我?”
“……”
嬴政被姬昊突然转弯的态度弄得措手不及,黑眸中还残留着对曲蕺的冷厉。有些不知所措的盯着对方突然凑近的脸:“先生……”
原本气氛紧张冷漠的房间中,如同被扎了一个孔的气球般,一下子漏进了鲜活的空气。
就连还在保持恭敬施礼状的曲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没有嬴政的允诺,曲蕺依旧低着头,压下自己所有的好奇心,不敢看自家王上与姬昊究竟发生了什么。
……
“嗯?姬太太。”
姬昊单手托腮,瞳仁黑亮,唇带桃花,眼角带笑的望着脸颊有些绯色的少年。他一直很想这么叫一次嬴政,赶巧,终于在今天如愿以偿了。
被少年叫了十年的先生,既然昨晚是他主动告白的,今天也该让他叫一次太太了。
“姬……太太?”
嬴政颔首,他自然是信得过自家先生的。只是他对青年奇怪而陌生的称呼有些懵。先生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在严肃的公事上转变了态度,又从水渠这件事把话题拐到了他听不懂的东西上。要知道,以往在聊到国事的时候,姬昊可是比谁都态度积极的。
姬太太?鸡太太?这又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政儿可相信我?”
“寡人自然是相信先生的,先生方才所说的姬太……”
“曲大人站了这么久不累吗?来,坐下聊吧。”
心满意足的占到了始皇帝一次便宜。姬昊再次坏心又飞快的打断了自家学生的发问,干脆的拐跑了话题。并不给嬴政再次提出疑问的机会。而是亲自站起来将曲蕺拉到了他的位子上,自己则坐在了曲蕺的身边,刚好隔开了嬴政探究的目光。
青年轻咳了一声,放下茶盏,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曲大人今日可是已经把人领来了?关中之地事关重大,王上的意思你应该清楚,凡事都莫忘谨慎。”
“……大人忠告,曲蕺不敢忘记。人已经带来了,现下在外面候着。王上和姬大人可是想见一见他?”
曲蕺完全摸不清事情的动向,生硬的被按在座位上,连忙恭敬回答着姬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