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五家后边不是有块空地么？虽说乱了点儿，你们家反正也不缺银子，多雇几个人整一整就是了。”
    麻五是个好吃懒做的，他媳妇也没有多勤快，夫妻俩都不爱收拾，偏偏家里还养了几十只鸡鸭和两头猪，那些排泄物都堆在了屋子后面的空地上，臭气熏天。
    尤其是天热的时候，那里便成了苍蝇和耗子相亲的场所，村里人每次经过都不得不捂着鼻子绕道走。
    宅子建在那儿，那真是跟建在茅坑上没啥区别。
    沈峥脸更黑了几分，“您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那地方岂是人住的？我家小妹身子差您是知道的，还不得天天犯病。还有我们家的狗，那鼻子灵得跟什么似的，得受多大罪啊。”
    林大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妹妹就算了，咋的你们家发财了，你们家的狗也高贵起来了不成？
    “要是不满意，还有别处。”他拈了拈灰白的胡子，眼珠一转，“既然你嫌弃麻五不讲究，那…就祝大牛家边上吧。刚巧你们两家也处得好，祝大牛跟你大哥还是好兄弟，这下总可以了吧？”
    祝大牛一家子倒是都不错，上次祝大牛跟沈篱一块儿去县城服徭役，相互之间都很照应。
    只不过——
    “不是我挑剔，大牛哥家旁边确实有块空地，长倒是挺长，可宽只有一丈余，再加上院墙和预留的空隙，盖出来的宅子能看么？岂不是让我们家在夹缝中过日子？”
    听了这话，林大河的老脸拉了下来，“这不行那不行，你们自己说说，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沈峥气鼓鼓地看向了盛竹。
    盛竹笑笑，接过话来：“别的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地方宽敞一些，占地…至少得有两亩吧。我们想在屋子后面整几块菜地，院子再建得大一点。”
    两亩？还叫没有要求？
    林大河呵了一声，酸溜溜地道：“到底是有钱了呀，口气都不一样了。”
    还记得当初盛氏来买后山那几亩沙地时的样子，抠抠搜搜的，十两银子硬生生还价到了五两。
    如今这财大气粗的架势，还真是碍眼呢。
    “我看哪，你们干脆去县上买现成的宅子算了。两亩…哼，我们这偏僻村子，没有！”他没好气地道。
    盛竹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家相公祖祖辈辈都在青山坳住着，这里是我们的祖地，是根！如今只不过想在村里找块合适的宅基地，村长您就推脱来推脱去的，莫非是想赶我们离开？”
    说着，她霍然站了起来，怒气冲冲道：“既如此……三弟，我们走！去找族长爷爷评评理，也顺便说给父老乡亲们听听，村长看我们沈家二房不顺眼，空置的老宅子死活不卖，卖的都是犄角旮旯，这是故意刁难我们呢！”
    “哦…知道了大嫂！”沈峥赶紧跟着起身。
    叔嫂两个转身就走。
    林大河懵了片刻，等反应过来时，那两人已经快要出院门了。他来不及细想，连忙喊住：“回来！”
    盛竹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他。
    沈峥杵在她身后，两只黑手叉着腰，摆足了气势。
    林大河闭了闭眼，强忍住骂脏话的冲动，苦口婆心道：“不是我不卖给你们，不是说过了吗？那宅子不吉利，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至于其它地方，你们不满意可以再商量嘛，咱们青山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找个合适的宅基地总还是可以的，别一言不合就到处嚷嚷，像话吗？”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沈篱家，全村谁不知道他跟沈篱有过节。这要是传出去了，村里人表面上或许不会说什么，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呢。
    他当了三十几年的村长，素来以公正无私服人，名声可不能就这么毁在盛氏这不讲理的丑八怪手里。
    瞅着林大河老脸上的忍耐之色，盛竹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然后缓和了语气。
    “我也不是想故意为难村长您，可您挑的那几个地儿也实在太差了。我看，不如您就把那座凶宅卖给我们吧，我保证，将来出了任何问题都绝不会赖到您头上，成不成？”
    林大河：“……”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那阴宅，好借此赶走厄运。
    当然不成啊！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沈家再有任何当官发财的机会！
    林大河面露难色。
    见他还是不肯答应，盛竹便也懒得再废话，扭头就要走。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只能祭出杀手锏了。林大河无奈地跺了跺脚，叫道：“等等，我想到了一处好地方！”
    ****
    半个时辰后，叔嫂俩走出了林大河的家门。
    烈日当空，把乡间坑洼不平的泥土路硬生生烤出了灰。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绷着脸，踩着灰，带着明显不爽的气息往家走。
    路人碰见了几个村里人，见他二人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便也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招呼，倒是等他们走远了，才开始嘀嘀咕咕，猜测着沈家二房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直到进了自家那小破院，沈峥才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狂笑。
    “哎哟，可憋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盛竹往外面瞄了一眼，伸手在少年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再憋会儿，别漏了馅儿，小心隔墙有耳。”
    沈峥的笑声戛然而止，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么耳？”沈篱从屋里走出来，目光先是在媳妇身上绕了一圈，然后才转到弟弟脸上，“这副傻样，事情办妥了？”
    “那是！大嫂厉害着呢，把村长唬得一愣一愣的，果然自己就主动把村西头那块好地给让出来了。”沈峥很是嘚瑟。
    沈篱白了他一眼，“进去再说。”
    三人进了堂屋。
    听见动静，沈砚也从西厢房走了出来，一家人在桌旁团团坐下。
    沈峥是个急性子，哪里还忍得住，将新鲜出炉的地契往桌上一拍，然后连说带比划，把刚才的情形绘声绘色地给两个哥哥演了一遍。
    末了还得意地邀功：“咋样，我演得不错吧？”
    沈砚越听越惊奇，问道：“这么说来，你们是故意诓的村长，其实看中的本来就不是那座闹鬼的宅子，而是村西头那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