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肯停,只想赶紧离开这要命的地方,所以根本不予理睬,几步到了门口,伸手正要开门,不料肩膀上的杨琴却剧烈的挣扎起来,而且大声说道:“别出去,放我下来,快点!”
他被杨琴态度给弄懵了,只好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师姐,你疯了啊!趁着张跃进晕过去了,赶紧出去喊人啊!”
“别喊人,求你了,先放我下来再说。”杨琴说道,语气之急切,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迟疑了下,扭头往客厅看了眼,见张跃进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于是把心一横,先将杨琴轻轻放下,然后把枪拿在手里。
“合计啥呢,帮我把胶带撕开呀!鞋柜的抽屉里有剪刀。”动弹不得的杨琴嚷道。
他哦了一声,找来剪刀,将胶带剪断。手脚能活动了,杨琴立刻爬了起来,顾不上将粘在身上的胶带扯去,便要直奔客厅,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你干嘛?”他惊讶的问道:“不要命了!”
杨琴却轻轻推开了他,淡淡的道:“放心,啥事都没有,你先走吧,不过不要报警,一切我来处理。”
他都听傻了,张口结舌的道:“你......你来处理?开什么玩笑!那是个杀人的魔鬼,你处理得了吗!”
杨琴却轻轻叹了口气:“就算他是个魔鬼,也活不了多久了,而且不会伤害我的。”说完,甩开他的手,径直朝客厅走去,到了张跃进的身旁,俯身在上衣口袋里翻出个药瓶,取出一粒小药片,掰开嘴塞了进去。
他愣在门口,茫然的望着这不可思议的画面,有点不知所措。
“别傻站着,过来帮下忙啊,我一个人弄不动他。”杨琴头也不抬的喊道。
他答应了一声,往前挪了几步,但还是心有余悸,生怕张跃进是装的,所以举着枪迟疑着不敢靠得太近。
“没事啊,他晕着呢。”杨琴见状,苦笑着道:“行了行了,先去给我接杯水。”
他接了杯水,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杨琴伸手接过,一点点的灌进张跃进嘴里,然后又从药瓶中拿出一粒胶囊状的东西,他开始以为是药,但仔细一瞧,却又感觉比普通的胶囊药片大一些。
“这是什么?”他问。
“这是静脉注射用的针剂。”杨琴说着,从张跃进身上翻出一只注射器,然后撸起他的衣袖,非常麻利的扎了一针。
“你还会打针?”陈曦惊讶的问。杨琴却淡淡一笑:“妈妈患病那些年,几乎每天晚上都需要扎镇痛剂才能睡着的,时间长了,我和爸爸就都学会了。”
针剂注射之后,张跃进的状况似乎好了些,呼吸也不像刚才那么急促了,面色也好了不少,但还是双眼紧闭,处于昏迷状态。
“这家伙得的什么病?说晕就晕?”他试探着问。
杨琴苦笑着道:“韦尼克脑病,是一种因为常年酗酒导致的神经系统疾病,这种病不光会对大脑造成严重的伤害,还会导致肝肾功能障碍,你看他现在瘦得跟纸片儿似的,真的活不了几天了。”
他思忖片刻,皱着眉头道:“说他有病我相信,但可不象没几天活头的样儿啊,半个多月连杀五人,还重伤了吴迪,这哪里是要死的节奏,分明是分分钟可以要人的命啊!”
杨琴却叹了口气:“那都是靠药顶着的,刚才那喂他吃下去和注射的针剂,都是美国进口的,据他说,这是专供特勤人员使用的,用上之后,能连续四十八小时保持清醒状态,但副作用就是会加剧韦尼克脑病,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种长效缓释型兴奋剂,偶尔用下,都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损坏,而他现在每隔十二小时就大剂量使用一次,按照这个剂量,别说是个人,就是头老虎,也受不了的。”
他多少有点明白了,张跃进肯定是靠服用药物来控制自己不发病的,但随着病情的加重,药物的有效时间逐渐缩短了,而刚刚那千钧一发之际,脑病突然发作,导致其晕厥,他这才算逃过一劫。
“这些药应该都是向北给他的吧?”他冷笑着问道。
杨琴点了点头:“是的,向北可能是嫌他死的还不够快,所以打算直接要他的命了。”
他吃了一惊,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杨琴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在向北说要把他送到俄罗斯的那一刻,张跃进便知道,这个老奸巨猾的老板,要对自己下手了。白养了他十五年,好烟好酒的伺候着,当然是为了有一天要派上用场,事实上,张跃进也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因为他自诩恩怨分明,而所谓报恩,其实只有杀人而已。
他没有别的本事,杀人是最擅长的技能。可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认为自己恐怕没有用武之地了,因为向北的事业太顺了,近些年已经跻身于一流企业家行列,而其大哥的名字,更是经常出现在报刊新闻中,虽不敢说是如日中天,至少也是家喻户晓了。
呼风唤雨、富可敌国,如此显赫的身份和地位,哪里还需要用杀人来解决问题呢?于是,他曾经动了不辞而别的念头,毕竟,常年酗酒让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有些事再不做,恐怕真要力不从心了。
然而,就在他付诸行动的前夕,向北却突然主动找上门来,并给了他报恩的机会,向北说,十五年的供养,用一条人命作为报答,也算是公平交易了,从此两不相欠,各走各的路。他淡淡一笑,爽快的答应了。
在香港得手之后,他从容撤离并于第二天潜回安川,当天便大开杀戒,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吴迪身上。
想杀吴迪,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酒店外逡巡了多时,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就在他打算铤而走险,拼死一搏之际,向北的一个电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向北说,可以提供一个绝佳的机会干掉吴迪,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他并不在意向北是如何知道其行踪和想法,只要能达成心愿,这些都不重要。
张跃进是个活在武侠小说世界里的人,偏执而疯狂,但智商并不低,事实上,从答应向北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料定,这位上流社会的精英,最后非常有可能选择灭口,对此,他很淡然,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
他生平最不愿意亏欠别人,如果向北真那样做,岂不正好是个了断?
天算不如人算,高速公路服务区的伏击功亏一篑,吴迪虽然重伤,但并没有被打死,这再一次让他成为警方通缉的对象,而且这次规格更高,几乎全省动员。谁也没想到,疯狂到极点的他,居然利用杨琴做掩护,又闯入医院行凶,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让全省城的警察都恨得牙根痒痒,发誓要将他缉拿归案。
但在向北的帮助下,他最终还是跳出了警方的包围圈,逃到了两百公里外的平阳,躲在秋林湾的豪华别墅里,喝着茅台五粮液,吃着国家特一级厨师烹调的美味佳肴,可谓优哉游哉。
然而,向北却坐不住了,决定提前让这个疯狗般的男人永远闭嘴。于是,特意安排在今晚送他登上去俄罗斯的货轮。按照计划,当货轮驶入公海,行动就会开始,得手之后,尸体抛入大海,从此,张跃进便永远的消失,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