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周围的泾县百姓情不自禁的发出失望的哀叹。
然而比他们反应还强烈的,却是马忠的副官王厉害。
王厉害看了马忠这一晚的操作,真的是叹为观止。
仅仅是简单的一个提醒,就让他在短短时间,有了欺世盗名的想法。
随后依靠着步步紧迫的形势,不断地驱赶着大势,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那些在战乱中一无所有的百姓,被他逼出了内心的贪婪和野性,不但下手抢夺豪强们的财物,甚至还敢亲自上场,攻打豪强的府宅。
然而就在王厉害激动的等待马忠趁机一口气荡平泾县豪强的时候,马忠却要收手了。
这不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恐怕再找这样的机会也绝非易事。
王厉害顾不得众目睽睽,急急忙忙的拉着马忠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天赐不予,必受其咎。大人,你这时候收手,可就前功尽弃了!”
马忠拍了拍他的手背,微笑道,“放心。我心里明白着呢。”
马忠说了此话,王厉害也不好再坚持。
毕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马忠都比他都要强出不知道多少倍。
饶是如此,回去的路上,王厉害仍旧长吁短叹,惋惜不已。
泾县的百姓像是不信一样,追着马忠围观,等到见马忠果然带着兵马回到了自己家中,这才渐渐离去。
他们中一些胆子大的,试着集结起了人手攻打别的豪强,可惜这些人根本没有什么组织,这样的一盘散沙打打顺风仗还行,稍一受挫就吃了大亏。
渐渐地随着夜色发白,终于散去。
马忠回了马家之后丝毫不敢松懈,他让府里的宗兵轮流休息,自己则继续等候城里的情报。
四处的战况流水一般汇聚到他的手中,马忠等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才舒展开眉头。
王厉害几次想要向马忠打听之前的事情,但是见马忠忙碌也不好开口,这时终于按捺不住了。
“主公,我有一事不明。”
马忠的心情很是放松,笑着说道,“是不是纳闷,我为何不乘胜追击,把其他家族也趁机重创?”
王厉害连忙上前问道,“正是如此。大人好不容易才营造成的局面,怎么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手了?”
马忠听了,笑道,“正好,说给你听。你以后也是要做大都督的人了,也要多想想其中的道理。”
“首先第一个,我不是不想打,而是不能打。原因很简单,这些人虽然声势不小,但是本质上仍旧只是贪利的寻常百姓。有好处的时候,你争我夺,比谁都凶狠。但没好处,甚至还要面对危险的时候,有哪个肯上前的呢?”
马忠伸出两手来比划,“剩下的几家,大多把重兵集结在马家附近。马谈和张义对峙,周通和陈崇都投入了重兵,白家也赶了去帮着封堵马家。”
马忠两手比划了对峙双方的势力,说道,“这两方势力,因为实力接近,并未爆发什么严重的冲突,而且紧密的集结在一块。凭借那些乌合之众,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打击。虽然我可以偷袭他们的老巢,但也意味着我很快就要面临他们的报复。实在是得不偿失。”
王厉害也知道自己是有些想当然了,口中遗憾道,“可是,要是丁奉的南蛮营或者岑狼的火字营在就好了。只要有一个在,再加上那些暴民,也足以成事。”
马忠听了哈哈一笑,在坐席上舒展了筋骨,“我为什么要带着那些暴民成事?”
“额……”王厉害有些语塞。
马忠淡然说道,“玩弄人心,最重要的就是火候,稍稍有一点偏差,最终变化的都会不成样子。”
马忠认真的看着王厉害,“泾县已经完全的被各个豪族把持,我要想建立起凌驾所有人的权威,就必须不断地打压那些豪强的威望,同时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而我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这些受压迫的阶层。”
“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固然重要,但是要他们肆无忌惮,却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当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继续不断地积蓄自己的力量,不断地凝聚起人心,那么在他们眼中……马家也是可以被打倒的。”
马忠说到这里,王厉害已经悚然生寒。
马忠却继续平静的说道,“马家被打倒,那么渐渐的,在他们眼中,我马忠也变得不那么高不可攀。有一天,他们也会尝试着向我挥动手中的刀。”
王厉害佩服不已,“主公真是高见。”
马忠惬意的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些只是寻常的百姓,昨晚打破田家的时候,虽然那些暴民的声势到了极点,但已经露出了疲惫之态,很快就会难以维持。”
“百发百中的人只要有一次失败,那么之前的成果都会前功尽弃,因此我才果断收手,及时从这件事情里摆脱出来。”
王厉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纳闷呢,为何主公这么轻易收手。”
“人心中的贪念是永无止境的,只要他们得到一次好处,就会垂涎第二次好处。那些暴民经历过这样一夜,又怎么可能会甘心像之前那样惨淡落魄的生活?他们必然会渴望继续获取好处,甚至会垂涎那些家族,在城外的产业。”
马忠略带讥讽的向外看看,“事实上,他们确实这么做了。一夜之间他们就自发组织了不下二十次攻打,可惜,全都损失惨重。”
王厉害有些明白马忠的意思了。
“大人是故意这样的?”
马忠听了点头,傲然说道,“没错,要驯化他们,首先就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离开我马忠,他们什么都不是。”
马忠正说着,就听马苗急匆匆赶来。
看到马忠一脸疲态,不由关心的问道,“一夜都没睡吗?”
马忠心头一暖,对马苗说道,“二哥,什么事来的这么匆忙?”
马苗这才想起自己的事情,说道,“各家都派人来询问了,有些要示好,有些是来问罪,不过看意思,他们主要想探探你的口风,瞧你是怎么打算的。哦,对了,外面有个叫做安广的人来求见你,还带来了好多东西。你要不要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