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念并不了解自己。
    很久以前，她并不清楚这件事，所以当她因为那微小的情绪而感到不适时，她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直到纪时笙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不在意，而是你没发现自己在意？”
    那时起，墨念才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
    被医生视为微小到她本身也没察觉到的感情。
    在这样的观察中，墨念累积了许多疑惑，与对那些变化的好奇。
    直至今日，被纪时笙要求她离开而产生的拒绝情绪，一瞬间点燃！
    这一次，墨念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苦。
    她，不想离开。
    可她不得不离开。
    “为什么……我要做与心情不符的事呢？”
    墨念的疑问，即便是墨宸也无法回答，他只能轻轻抱着哭泣的墨念，哄小孩般给墨念拍着背。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他并非当事人。
    ……
    半夜。
    纪青墨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他的渠道并没有找到墨念的出境记录。
    很明显，一定是纪时笙在其中做了手脚。
    纪时笙不想他找到墨念！
    纪青墨“啪”地将手机盖在桌上，眼神冰冷。
    如果发现我找念念，你就要毁了墨念？
    在那之前，我会先毁掉你的！纪时笙！
    ……
    转眼，到了十二月末。
    墨念躺在白色为主调的病房中，忽然发现电子钟的日期显示12.25。
    居然是今天吗……
    她的手术日期。
    说起来，圣诞节……
    “时盛现在是醒了，还是睡着呢？”墨念想到了那个执着于想和自己过圣诞节的小版纪时笙。
    只是现在，即便时盛想跟她过圣诞节，她也没法去了。
    他们之间还有约定，也不知道时盛看了她的短信后，会不会失望？
    “咚咚。”
    这时，有人敲响了病房门。
    墨念很平静，到手术时间了啊。
    ……
    “要是念念知道了我今天醒了，大概很意外吧？真是太巧了……”
    江城，某别墅中。
    时盛从纪时笙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拿出密码箱里的手机开机，打算联系墨念，给她一个惊喜。
    “嗡嗡。”
    刚打开手机，他发现了一条未读短信。
    “念念？”
    时盛点开那条寥寥几行的短信，细细阅读，看完后，他脸上的笑容淡去，盯着手机屏幕许久没说话，直至屏幕的光熄了。
    “这样吗……我睡着的时候……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啊……”
    时盛坐在地上，再次点亮了熄灭的屏幕，他头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带着苦笑喃喃：“那就……没办法了。”
    今年的圣诞节，明年的圣诞节，后年的圣诞节……
    他都要一个人过了。
    早知道是这样……
    “应该继续睡的……”
    时盛低声喃喃，“如果我能不出现就好了……”
    ……
    手术的过程并不难熬，睡一觉醒来时，就结束了。
    术前与术后的最大差别，大概是因为要做脑部手术的缘故，头发被剃掉了。
    老实说，墨念还不太习惯自己的新形象。
    比起外在形象的变动，她更不习惯的是自己内部的变化。
    因为无法适应比过去十多年要清晰无数倍的感情，让她变得极为敏感，很容易因为无法适应而崩溃。
    开始几个月，她好不容易出了icu回到普通病房，又因为崩溃而进手术室。
    生理、心理的治疗让她感觉疲惫，只能强迫自己去接受。
    过去十几年只有数次感觉“难受”的她，在术后几个月里，每天都有这样的感觉。
    好在熬过了一开始最艰难的时刻，之后一切慢慢进入正轨。
    或许是因为过去十几年习惯了平静待人处事，即便恢复了感情，墨念在大多时候表现得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仍是那么淡然。
    不过，表面上看是这样，但墨念本身却清楚，她的心情与以前有很大的差别。
    从手术开始过后大约一年半，墨念的情况也逐渐趋于平稳，可以接触家属以外的来客。
    夏临夕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请了假，当然理由没告诉叶柳姝。
    墨念说过，她的情况要想所有人保密。
    见到墨念的第一眼，本来留着一肚子话打算跟墨念聊的夏临夕不知怎么，忽地鼻子一酸，哭了。
    “别哭。”
    墨念本来很平静的笑，可看到夏临夕在那里抹眼泪，胸口有些发闷，鼻子也是一酸。
    如果换成一年多前，她大概会十分不习惯这种感觉而变得易狂躁甚至崩溃。
    好在经过一年多的调整，她已经明白了，这不过是正常的感情罢了。
    “念念……”
    忽然，夏临夕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哭了？！”
    说着，夏临夕停止哭泣，赶紧给墨念擦眼泪，然后对墨念左摸摸又看看，“是哪里受伤了吗？”
    “不是。”
    墨念闻言，“扑哧”笑了，“就是看你哭，我也有点忍不住，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她治疗的这段时间里，墨宸有工作要忙，尽管想留下来，却被她“赶”走了，只有在休假的时候才会来看她。
    大多数时候，墨念只能一个人待着，聊天的对象也仅限于医生护士。
    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没法跟人好好交流，不敢联系夏临夕。
    直到最近，她才重新和夏临夕发消息。
    墨念与夏临夕从认识开始，就没断联过这么久的时间。
    “我也很想你。”墨念说道。
    夏临夕瞪大眼睛：“我还什么也没说呢！”
    不过，墨念这话说对了，她确实是因为很想墨念才哭的。
    “原来你这么机灵吗？”
    夏临夕因为惊讶词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墨念，尽管不陌生，却很新鲜。
    墨念笑了：“一开始可不是这样……你坐下说话吧。”
    “啊，好。”
    夏临夕才发现她进了墨念病房后，一直傻傻站在门口。
    她跟着墨念坐到病房的沙发上，看着身穿病号服，比一年前还要削瘦的墨念，她有些心疼：“术后复健很辛苦吧？”
    “嗯。”
    墨念点头，“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再过几个月，我应该能出院了。”
    “真的吗？”夏临夕惊喜，“那就好！”
    顿了顿，夏临夕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知道吗，纪时笙一直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