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光大明教——他曾亲眼见过在阳顶天的治理下,明教曾达到怎样鼎盛的程度,这个人肯定能做到他所说的那些事情,这一点只怕他比阳顶天本人还要有信心。
想到这里,便顺口问道:“那么第三个呢?”
只听阳顶天道:“这第三嘛!便是驱除鞑虏,复我汉家江山!”他说着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只是话到此处大有未竟之意,却不见他继续,成昆有些诧异,伸手戳戳他:“这就没了?”
阳顶天哼了一声,伸手扯了成昆的手掌把玩,道:“我这几年里一直在想一件事,前日里虽然成功派人下了毒将那元成铁穆尔宗杀死,但是此举可一而不可再,且佞臣依旧,鞑子的血脉也未断,就算鞑子皇帝死了,对于大事却无助益。这一点我初时想不明白,现在却逐渐通透了。江湖人的这种手段,只能逞匹夫之勇,于事无补。”
这件事成昆也有参与,自然明了,又听阳顶天续道:“我明教自三十代教主起适逢鞑子建国,便始终抱持着复兴的想法。只是历经了石教主、衣教主两代,始终不曾如愿,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并未明教不兴盛,而是从一开始便腹背受敌,别说复兴,便是想要有所作为,也被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所桎梏。”
“难怪你这些年里一直约束教中人,不得随意与正派人士冲突,允许自卫,不许挑衅。”成昆了然,又道,“但是仅仅如此……”
“肯定是不够的。”阳顶天接过话头:“正道中人与我明教冲突已久,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说通,再者,教中兄弟自由散漫惯了,一味拘束他们,只会适得其反。此事并未我一厢情愿就能确定啊!”他说着轻叹一声,想到教中现状,显然很不满意。
这么久远的事情,成昆从不曾想过,阳顶天却是不动声色的想了这么多。成昆虽然喜欢算计谋划,但是这种大局观却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他沉吟片刻,便用力勾住了那人的手指,道:“不管你怎么打算,我都和你站在一处便是!唔,你是打算先化解与正道之间的嫌隙?”
阳顶天道:“谈何容易?双方摩擦已近百年,就算我有意化解,彼此心中也难免会有猜忌。除非……除非有一个人,出身一方却站在另外一方,掌握了两者之间的平衡,又能深得正道中人与我明教之人的信赖——这一点就算是我也做不到。只是想要找到这么一个人谈何容易?若真有,我定会将教主之位让给他,有这样一个人物居中策应,何愁大事不成?”
听他此言,成昆几乎是立刻便想到了张无忌那小子。他基本上符合阳顶天之前所说的所有要求,嗯,这么说来,上辈子他能达到那样的成就,也算是机缘巧合,缺一不可。只是这一世命运已经起了如此大的变化,张无忌就算是出生了,还能走回上辈子那条路吗?
想到这里,成昆悄悄伸手握住了脖子上的佛珠,眼中利光一闪:若定要如此,大不了他便走回上一世的老路,阳顶天肯定是动不得的,但是谢逊……
元仁宗五年,失踪许久的谢逊与成昆邂逅于江湖,其时落魄潦倒,被成昆收入门墙,并投入明教,后封金毛狮王。
元英宗一年,少林以成昆昔年隐瞒与明教关系、蒙骗少林为由奚落明教,阳顶天大怒,出手以一敌三,大败三渡神僧,一时间江湖上风头无两。第二年,年仅二十一的杨逍出道,与孤鸿子约战,其行事狂妄肆意,兼之口舌伶俐,竟生生将孤鸿子气死,后灭绝师太继任峨嵋掌门。
杨逍自小在光明顶上长大,虽然当年阳成二人答允了杨夫人隐瞒其身世,但杨逍生就一副倔强脾气,到底还是查出了自己的身世。
这件事的契机,乃是因为杨义时隔多年再度来了光明顶,恰好与他撞见了。
杨义自从那年与阳顶天一起离了活死人墓起,除了最初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之后就一直独自在外闯荡。许是因为活死人墓中出来的人天生便是一副冷漠的性子,他很少与阳顶天等人联系。不过作为在这个世上少有的好友之一,每隔一段时间他还是会来光明顶看看,甚至还在明教当中收了个徒弟,取名叫做范遥。
只是这人管收不管教,留了几套武功心法就又离开了,提都没提将范遥带回活死人墓的话,范遥也不在意,乐得在明教逍遥,还与杨逍成了朋友,自封“逍遥二使”,倒还真让他们两个闹出不小的名声。
而杨逍会和杨义认识,就是因为范遥的缘故。才一见面,两人相似的面容就让杨逍感觉到了不对劲,旁敲侧击之下,终于知道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连带着之后,杨夫人当年的死因也被他查出来了。
杨夫人早年外出闯荡江湖的时候曾成过婚,夫家是名门正派中人,两人感情如何无人知晓,只知道杨夫人在离开活死人墓五年后满脸憔悴的带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回来,绝口不提夫家,也不愿出门,杨兴锋虽然多加询问,却得不到答案,只能任由妹妹三缄其口。
只是因此杨兴锋对外界的人抱有很大的敌意,甚至不许杨义随意离开,以至后来父子闹僵——这是后话。
之后时隔三年,杨夫人的独子病逝,她伤心之下再度离开古墓,成昆亲自送的她,谁知她这一去,再度见面便是永别。因此杨逍猜测,既然他会出生,他的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很有可能就在昆仑附近。
如此几番调查,所有嫌疑都指向了昆仑派的某个人。
其时明教正尽力与各大派修复关系,虽然收效甚微,却还是禁止随意挑衅的。杨逍在与杨夫人的弟子成昆商议过后,决定暗中行事,为母报仇。
元英宗三年,杨逍杀上昆仑,刺死白鹿子,提其头祭拜亡母,后在江湖上闯出名声,被封为明教光明左使。 又三年,黛绮斯到光明顶,后封紫衫龙王,自此明教逍遥二使、四大法王齐聚。
又四年,江湖大势已定,因元英宗宫变被杀,朝中混乱,明教本欲趁此机会趁虚而入,无奈正道不和,稍有动向便人心惶惶,打草惊蛇,故只得放弃。而朝廷益发紧锣密鼓谋划对付江湖势力,并派遣已投朝廷的韩庆生诱骗谢逊,得屠龙刀,谢逊九死一生,对韩庆生由敬生恨,暴怒之下疯癫行事。阳顶天多番阻止而不可得,兼之成昆阻拦,并未严惩。谢逊自知惹祸,自此远离明教,疯魔江湖,意欲逼出韩庆生下落。
第二年,韩庆生毙于阳顶天掌下,死前自称对不起谢逊,顾无颜相见。成昆隐瞒其死讯,将之葬于故乡。
元顺帝十六年,俞岱岩被害;张翠山邂逅殷素素,并参与王盘山大会。第二年,张无忌出生。
那时明教声势浩荡,因为阳顶天的治理有方,名声已逐渐好转,阳顶天一手将江湖大势谋划规整,只待机缘一到,便可挥军北上,将鞑子驱逐出境。
自此天下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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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番外 不入轮回
从一开始做出不入轮回的选择,阳顶天便心甘情愿。转世的话固然好,但是前尘尽去,那个人也不再是他阳顶天,所以就算要永远留在地府不见天日,只要知道那个人曾经因为自己的缘故得到数十年的平安喜乐,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并不是阳顶天心慈良善,喜欢一个人就失了原则完全为他着想,而是因为在他看来,被自己喜欢上的成昆,这辈子过的其实很是倒霉,毕竟早年的时候,他并不是很懂得什么样的举动才是对那个人好。
这个道理从阳顶天发现自己喜欢上成昆就知道了。以他的身份,喜欢一个人难免会不择手段,毕竟在明教散漫随意的大风气下,阳顶天的性子委实良善不到哪儿去。
所以他曾经不择手段的挤走那个人身边的人,让成昆视为亲人的陶家众人逐渐远离他,让成昆心仪的陶彩衣变心喜欢上他,甚至于明教的教众,他也不许那些人随意接近成昆。凡此种种,他自以为已经将那人身边的一切障碍都清理干净,很快那个人就会是自己的了。
可惜这些举动到底抵不过一句“喜欢”,成昆的眼中只有他的师妹,其他所有都不放在眼里,而陶彩衣又是个摇摆不定的性子,虽然大半倾心于阳顶天,却也不愿轻易断了与成昆之间的情谊,甚至曾对他说过,她虽然喜欢他阳顶天,却不想对不起师哥。
这一点着实激怒了阳顶天,陶彩衣不想对不起师哥,成昆却早就忘记了他这个师兄,两相对比,越发显得他孤家寡人悲惨之极。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心高气傲,自问对成昆已经足够温柔体贴,那个人却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如今陶彩衣又这么一说,他头脑一热,义父说要去陶家下聘的时候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之后虽然有后悔,但是看着成昆望向他的怨毒目光,却又有种异样的快意,毕竟这是再度相逢以来,成昆首次正视了他的存在,望向他的目光甚至远多于望着师妹。他当时心中想着:你不是喜欢师妹么?现在师妹嫁了我,你一辈子都看得见却摸不着,只能永远围在我身边转!
可惜这种快意在拜了天地入洞房的时候被打散得一干二净,望着床上盖着红盖头的身影,他当时唯一的反应就是想要夺路而逃。
新婚第一晚上就被冷待,日后更是相敬如“冰”,所以陶彩衣对他会有怨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因此他自问愧对于对方,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人前人后都悉心体贴,只除了床笫之事。
这个死结一直到他死了也未能打开,过奈何桥的时候,陶彩衣竟是与他一前一后。她这一生不曾为恶,所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轮回转生,他却不愿就此忘记那个人,尤其是临死之前,看着那个人望着他的目光还畏畏缩缩又透着恨意的时候,阳顶天忽然觉得心中浮起一阵难以言说的空荡。
这种感觉在他站在轮回镜前看着生前那些事的时候更加清楚,尤其是见到成昆从他成婚后就郁郁寡欢,甚至于私下做了那么多可称之为罪大恶极的事情后,他才明白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做出的决定,对于那个人的伤害究竟有多大。
明明是这个世上最爱的的人,却因为被自己所爱而过的半生不顺,阳顶天陡然意识到,他所谓的爱,带给那个人的只有伤害,不曾有过丝毫幸福。
于是他忽然不那么想要转生了。
所以才以不入轮回为代价换得他接下来一切顺遂,阳顶天想,这是他最后能为那个人所做的,以后没有他的路,那个人或许能过得更加幸福。
这才是真正爱一个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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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曾想过,原来这一切都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在地府浑浑噩噩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一天,曾经给过他机会的地藏王菩萨再度出现,开口与他打了个赌。
“成昆此人与佛有缘,他曾入我佛家门墙,却又死于我等信徒之手,他上辈子所为恶事,入了地狱固然能够洗脱,但是伤害已经造成,无法挽回。今本座与你打个赌,若是给你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你能扭转他的命运,让他不再为恶,我便放你离去,不必再留在地府受这不入轮回之苦,如何?”
这样的赌约,无论出于何种想法,阳顶天都不可能拒绝。
所以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因为受伤而回到了年轻时候,阳顶天便立誓,这辈子绝对不会让彼此再重蹈覆辙。
但是不久之后阳顶天就逐渐发现,似乎重来一遍的不只有他一个,成昆的举动也变得奇怪起来。几次三番之后,阳顶天就知道,他这辈子看着的人,和上辈子那个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