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波涛翻滚,两队虾兵蟹将均是蝥毛指长,浑身暗红色的躯体上更身穿甲胄,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着实令人惊骇万分,此刻手持长柄铜锤或钢叉,正踩在水面之上,将一对男女团团围住。
有一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虎背蜂腰的青年男子,这男子身穿儒生长袍长身而立,面带不屑的冷声说道:“七妹,你成婚在即,此刻若是与这凡人逃婚,令我东海龙宫颜面何存!”
那女子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身绛紫色长裙,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完美的身段立显无疑。
“五哥,求你放我走吧,那玄蛇妖王已有数房妾室,我敖婵又何故作践自己。”敖婵泪眼涟涟的苦声哀求道:“我与长源早已私定终身,还请五哥念在婵儿素来恭敬,就放我等离去吧。”
敖孪面露不耐,冷声喝道:“父母之命又岂容你违背,速速与我回转东海龙宫,否则莫怪哥哥无情。”
李长源身穿儒生长袍,身形略微瘦弱,上前拱手施礼,强笑说道:“熬兄,长源自知高攀了婵儿,但一番情意兄长又怎会不知,还望放我二人离去吧。”
“呸!谁跟你是兄弟!”
敖孪怒颜喝道:“我七妹乃是东海龙女,又岂是你这凡人可以婚配,你寿不过百年,何故累我龙宫颜面无存!”
李长源拱手施礼,声色转冷,沉声说道:“我与敖婵两情相悦,你为其兄长,怎可令自家妹妹与她人做妾。”
敖孪冷笑连连说道:“玄蛇妖王以重宝求亲,你这凡夫俗子可有下聘之物,我七妹乃是金枝玉叶,自幼绫罗绸缎,珍馐美馔,莫非跟你吃糠咽菜不成?”
“她若跟你私奔,不但令我东海龙宫蒙羞,便是日后也定会懊悔不已,你若当真爱慕敖婵,便不应只顾当下的欢悦。”
李长源闻言之下身形顿住,面色忽晴忽暗,不再开口说话。
敖婵拦在李长源身前,苦声哀求道:“兄长,敖婵自有便仰慕人间才学,今能与长源相处百年,便是吃糠咽菜心中也是欢喜,便是日后身死道消,也定无怨言。”
敖孪怒不可遏的喝道:“我好话说尽,你却执迷不悟,说不得唯有将你押回东海。”
言罢,敖孪一声长啸,身躯自衣衫之中飞出,顿时现出了原形,化作一条十丈来长的五爪蓝龙,与空中夭绕,蜿蜒飞舞,龙吟之声极为苍凉,海面之上的潮水顿时大作,卷起数丈高的浪潮涌向了岸边,那碗大的鳞甲散发着寒光阵阵,威严之态不怒自生。
海面上踏波的虾兵蟹将,也立刻腾身将李长源和七公主敖婵围住,却是远距三丈外不敢上前,唯有面目狰狞的不时恐吓李长源。
敖婵脸色凄苦,愤愤不甘的也随即现出了原形,化作一条十丈来长的五爪蓝龙,一声嘹亮的龙吟响彻云霄,身躯虽较之敖孪略微纤弱,但却与其对峙开来,分明是意欲一战。
眨眼之间,两条五爪蓝龙便战在了一处,只见两条蓝龙夭绕飞舞,相互以利爪厮杀起来,顿时间鳞甲脱落之际,有鲜红的血液如雨般自身躯淌落,血腥味顿时随着海风四散扬起,两条蓝龙疾如闪电,一时飞上云端相互撕咬,一时坠入海中卷起浪潮。
“婵儿。”李长源痛苦不已的悲声呼道,看到喜欢的女子此刻拼死相搏,只恨自家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上前相助,泪水自面颊上淌落下来,心如刀割。
一把钢叉抵在了李长源的脖颈之间,有身高一丈开外的蟹将冷声笑道:“凡夫俗子,也敢高攀龙女。”
“噗通!”一声巨响,那身形纤弱的蓝龙已然坠落在沙滩之上,浑身的鳞甲破碎多处,鲜血已然汇成了溪水,敖婵龙眼含泪不时淌落下来,望着被钢叉抵在脖颈的情郎,终究是分心之下,已然落败。
“婵儿!”李长源心中凄婉之极,身形略动,那脖颈之间已然被钢叉刺破,鲜血随即淌落下来。
敖孪身躯落在长袍之上,周身蓝光闪现过后,已然化作了人族的模样,衣衫罩体之后,伸手之间蓝光一闪,将罗裙随即抛落在敖婵的龙形之上,冷声说道:“你若执迷不悟,我此刻便要了你情郎的性命!”
敖婵龙形之上泛起蓝光,化作了人族女子的模样,此刻面色惨白,口吐鲜红,强自站起之后,泪眼涟涟的望着李长源,两行清泪从面颊上淌落,终究是说道:“我随你回龙宫,你放过李郎性命。”
敖孪朗笑说道:“既然七妹你回心转意,兄长又怎会枉做恶人。”
“放开吧!”
蟹将闻言便松开了手中的钢叉,与众虾兵蟹将来到了五太子敖孪的身侧,一副赤胆忠心的模样。
敖婵泪眼涟涟的望着李长源,哽咽说道:“李郎,你我终究是有缘无分。”
敖孪冷笑连连,随即上前拉起敖婵,携虾兵蟹将漫步走上了海面,而后与波涛翻滚之中,沉入了海面之内。
“婵儿!”李长源心知自此一别,日后便无相见之日,心中悲伤之下便朝大海中扑了过去,意欲追上敖婵的身形。
波涛翻滚的海浪阵阵席卷而来,冲刷着李长源的身躯,不断的往沙滩上涌去,李长源却是不管不顾,仍是奋力的朝海中扑去,海浪扑打在身躯之上犹如巨锤轰击。
“咦!你不要命了!”有少年剑客浓眉大眼,身躯挺拔犹如青松,背负一把连鞘长剑,一个纵身便将李长源提起,落在了沙滩之上。
海水自李长源的发髻一直汤落到脚下的沙滩上,极为狼狈的李长源身躯仍强自撑起,脚步踉跄的意欲再朝东海追赶上去,海水自头顶流淌下来,面颊上的眼泪与海水混作一团。
包文正眼见沙滩上血水片片,腥味扑鼻,本欲掐指算来,见这书生仍往海中而去,便再次上前拉住这书生的衣袂,扯回了原地,一个耳光便括了上去,怒声喝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堂堂七尺男儿,何故非要一死?”
李长源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适才与那波浪翻滚的海浪之中已然耗尽了力气,此刻被一记耳光打在面颊,心中也顿时清醒了过来,伏地痛苦说道:“我无用啊,眼见敖婵被缚回东海,却救不下她,有何面目立足与天地之间。”
“东海,敖婵?龙女?”包文正惊异的说道,随即心中自有筹谋,于是上前沉声说道:“你与我仔细说来,若是当真与那敖婵互有爱慕,我或许可助你一臂之力!”
李长源闻言颤声问道:“你当真能助我不成?”
“你本是凡体肉胎,又下不得东海龙宫,与其空望东海长叹,何不信我?”包文正蹲下了身躯,含笑问道。
李长源一听也是有理,于是便将与敖婵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
李长源本命李泌,长安京兆人,幼时便有神童之称,七岁已经受到玄宗与名相张说、张九龄的欣赏和奖爱。有一次,张九龄准备拔用一位才能不高,个性比较软弱,而且肯听话的幕僚,李泌虽然年少,跟在张九龄身边,便很率直地对张九龄说:“公起布衣,以直道至宰相,而喜软美者乎!”
李长源虽出身官宦之家,自幼聪颖已得权贵的赞赏,却经常出入名山大泽之中,意欲寻获神仙长生不死的方术,却不可得。
半载之前,寻仙问道多年的李长源携书童寻访高人的途中,路过这东海之滨,却偶然遇到了东海龙宫的七公主敖婵,敖婵久慕人间繁华,常读经史子集。
敖婵本是龙女,才貌无双自有雍容华贵的气度,李长源才气过人又风度翩翩,二人每日在这东海之滨遍看日出月落,而后吟诗作对,渐渐生了情愫,便私下定了终身大事。
岂料好景未长,东海龙王敖广眼见敖婵年岁已长,便应允了玄蛇妖王谢重宝前来求亲,敖婵心知那玄蛇妖王已有数房妾室,而父王断然不会应允与凡人的亲事,心中凄苦之下,便欲与李长源私奔而出,却被宫中的蚌女因恐受责罚,便前去通禀龙王,这才引来龙宫五太子敖孪前来相阻。
李长源跪地叩首,悲苦的说道:“我与敖婵两情相悦,还请尊驾助我。”
“你先起身,容我思索一番。”包文正不耐被人伏地相求,于是上前便欲将这李长源扶起。
李长源执意不起,叩首连连。
包文正也不再强求,遥望着东海之上的波涛翻滚,心中开始思索。
自三年前回转金鳌岛上,无当圣母重开碧游宫,撞金钟翻腾宇宙,敲玉罄惊动乾坤,包文正在仙桃院的故作狂言,而后数枚玉符离金鳌岛而去,想必此事已然被多人知晓。
这洪荒之中三次大劫,第一场便是龙凤初劫,祖龙的血脉如今便为这四海的龙王,本就有意前去一探端倪,瞧瞧是否有可趁之机。
只是该如何去?
包文正心思一转,既然先前在紫芝崖前故作狂言,便是为了让这三界众仙,将自家当做莽撞之徒,那此刻若是为一凡人剑闯龙宫,便是为自家日后的行事,又增添了示敌以弱的筹资。
如此说话,这龙宫倒是需要一去了。
包文正心意已决,于是沉声说道:“我可携你入这东海龙宫,但能不能将敖婵带出,却无把握。”
李长源叩首连连,悲伤说道:“多谢仙长慈悲。”
“你先在这附近的村落落脚,待我去东海龙宫查探一番,再做打算。”包文正说罢,便催动上清仙光罩住身躯,一个腾身便朝这东海的水面落下。
李长源望着仙长已然遁入东海水面之下,良久不见有人影浮现,心中稍定之余,这才悲痛万分的迈步朝附近的村落走去,脚步踉跄在这沙滩上留下了两道足迹。
海水不断的涌上沙滩,随即将李长源的足迹冲刷干净,远处的海鸥拍打着翅膀,发出清脆的鸣叫之声,唯有那沙滩上的血液仍在流淌,那龙血的粘稠,竟连海水也冲刷不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