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山和谭智先到的保龄球馆,牛磊以及几位小股东赶到的时候,谭智已经就他的球技吹嘘了好一阵子。
陈乔山今天本来卯足了精神,准备见识一场为了商业利益兄弟反目的大戏,结果却是颇令人失望,因为狗血的一幕并没有出现。
牛磊是框架的创始人,也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与谭智是老相识。
甫一见面,陈乔山便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谭牛二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疏离。
“陈总,跟老谭说了好几回,让他邀你一起坐坐,都被他敷衍过去了,知道贵人事忙,我也没好意思找上门,今天是个机会,楼上的民族菜馆不错,中午我做东,你可一定得赏脸。”牛磊有着商人惯有的圆滑与世故,虽然两人只是在上次签署融资协议的时候见过一面,不过丝毫不影响他的热络。
陈乔山很少参与商业应酬,主要是因为中国的酒文化太过深入人心,所谓无酒不成席,酒桌也不可避免地成为商业谈判的重要场所。
一般来说,酒桌上是不谈生意的,但只要酒喝到位了,生意也就差不多了。
陈乔山这辈子没别的缺点,唯一的毛病就是酒量浅,而且是怎么练也没什么长进的那种,这应该是陈家的基因问题,父子俩一个德性,都是一瓶啤酒的量,再多一杯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上一世为钱奔忙,陈乔山没少伏低做小,为了拉客户,他常年在酒桌征战,如今生活重新来过,他可不想过得太憋屈,尤其是为了钱委屈自己,不值当。
陈乔山平时兴致来了也爱喝上两口,可那都是跟朋友在一块,至于商业应酬,他是决计不肯委屈自己的。
陈乔山向来不喜欢把公事往酒桌上带,即便避免不了,也是浅尝辄止,从不过量,好在他是资本方,只要他不愿意,倒也无人能强迫于他。
“牛总,你太客气了。”陈乔山绝口不提上酒桌的事,不管对方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他都不觉得有必要为了已经尘埃落定的项目自找罪受。
牛磊心明眼亮,别人不搭茬,他也不强求。
青山资本虽然才刚冒头,但财雄势大是毫无疑问的,牛磊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与陈乔山不是一个段位。
跟青山资本相比,框架实在算不得什么,别看自己也是千万身家,可也就能在燕京这块扑腾一下,而人家已经开始全行业的整合,能拉上关系当然好,攀附不上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毕竟天底下的有钱人多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结交的。
整个签约过程很简单,在双方法务确认过合同之后,签字画押也只是走个流程,倒是应付谭智请来的一帮媒体记者很是花了一番功夫。
陈乔山没有出风头的意思,都是谭智在居中操持,好在只要红包的厚度到了,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整个签约仪式,谭智与牛磊之间没有看到任何的嫌隙,两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这也是陈乔山没有料到的。
他能感觉出来,两人完全不像是在做戏。
结局出人意表,多少令得陈乔山有些遗憾,不过心里的好奇心却是不减分毫。
如今,青山资本已经完成对燕京另外两家住宅电梯平面广告公司的并购,行业并购的意图已经显露无遗。
当初入股框架,青山资本付出二百万美金的代价,也只买下不足半数股份,而这次交易的对价,在上次估值的基础上甚至还有不小的折扣。
牛磊是地头蛇一类的人物,以他的精明,不可能不知道市场的动向,这种情况之下,不趁火打劫已经是仁至义尽,更不要说心甘情愿地折价转让股份,这显然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乔山不想就此放过,签字仪式过后,谢绝了牛磊的午宴邀请,陈乔山直接返回公司。
老板要走,谭智也不好多留,好在剩余的事也用不着他亲自出面。
陈乔山把谭智叫到了自己的车上,问道:“老谭,你和牛总的关系不一般嘛?”
“二十多年的老交情了,这么多年下来,彼此都是知根知底。”谭智没有觉察陈乔山看热闹的心思,回答也是中规中矩。
正说话间,车身一震,贾爱国忙回头解释道:“对不起,陈总,路况不太好。”
“没事,注意一点就行。”陈乔山没有追究的意思,不过还是顺手系上了安全带。
贾爱国入职已经有不短的时间,对于他的驾驶技术,陈乔山还是很信任的。
08奥运会之前的燕京和之后完全是两个样子,在当下,这里可以算是一个大工地,市政改造工程随处可见,丽都附近如今也正处在改造范围之内,附近路面正在翻新,还是单行道,路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注意到陈乔山朝外边看去,谭智帮着解释道:“陈总,球馆隶属于丽都饭店,这里是国内第一家由外商投资兴建的假日酒店,刚动工的时候,附近还是郊区,过程也是一波三折,后来又卖给了香港的李超人。”
生长于皇城根,说起燕京的现代史,燕京本地人无愧于侃爷的称号,谭智虽不是本地土著,不过他从青年时代就在燕京厮混,说起改革开放以来的典故,也是信手拈来。
“如今的丽都已经没有了早年的辉煌,我跟老牛亲眼见证了丽都的兴衰,保龄球也不再受到青年一代的欢迎,到现在,我们这帮老家伙也跟不上时代了。”
“自谦过甚可就不对了,老谭,后续的项目就得你这样经验老道的人来把控,我可是把宝完全押你身上了,可别让我失望啊。”陈乔山半开玩笑半提醒了一句,这也是他把刘畅暂时调离的原因,与谭智相比,刘畅能力是有,不过缺少历练,火候肯定还是有所欠缺的。
谭智自谦了两句,不过心里还是相当受用,不管对方话里的真假,陈乔山肯把项目交给他,信任肯定是有的。
“对了,老谭,你这次是如何说服牛总折价转让股权的?”陈乔山没再聊闲话,直接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谭智应该是料到陈乔山会有此一问,他笑着说道:“陈总,老牛这个人吧,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认得清形势,我们已经拿下了燕京大半的市场份额,行业整合也进行得很顺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吃掉框架只是个时间问题。”
“视频广告是重资产的商业模式,需要大资本的支持,分钟和聚众背后都有海外风投的支持,所以坚持到今天。”
“框架则不然,自从贸然进入这块市场,公司便陷入严重的亏损,老牛家底有限,以他的自有资金,在大势之下,坚持下去很难再有所作为,我跟老牛打过多年的交道,他知道趁火打劫不现实,这不,我们这边刚施压,他就同意了并购方案。”
陈乔山心道原来如此,牛磊显然是个聪明人,当钉子户也是要有本钱的,框架的股份显然不能成为奇货可居的资本。
商场如战场,利益所在,有时候甚至是没有底线的,趁火打劫固然有可能敲一笔竹杠,但怕就怕青山资本破罐子破摔。
再加上了解谭智的为人,知道讨不到便宜,真要是搞砸了,他手里那点股份一钱不值也是有可能的,牛磊这才爽利地离场,也算是知情识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