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水,任何事情,不论大小,都将会淡忘。
夏亿复活,乾阳城初始震动,渐渐也就平息下来。
三年光阴又过,夏亿已经二十一岁了。
刚出墓地之时,他甚是苦恼,因为在那黑暗空间内,个头丝毫未长,明显矮于同龄人一大截。受了三年罪,吃了三年苦,连个头都要低人一等。
憋屈,太憋屈了。
万幸的是,不知是身怀灵根之故,还是老天的补偿,在出了墓地的三年,他个头噌噌上窜,以前低人一头,如今反而要高人半头。
憋屈早已没有,心中暗自得意。
如今的夏亿出落得一表人才,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也许是经过生死的考验,目光中少了许多书卷气,而更多一些成熟沧桑感。
在他这个年龄,其他人早已娶妻生子。在乾阳城,风气比较开放,男女之间只要情投意合,便可托媒人上门说媒。男方可托人说亲,女方也可托人说媒。
夏亿呢,当然不会无人问津。夏家世代居住在乾阳城,也算书香门第,家有薄产,另外夏亿模样俊朗,于是便有媒人纷纷到夏府来做媒。
夏亿的父母对此倒是很乐意,别人家的小子娶妻的娶妻,生子的生子,甚至已经有纳妾的了。只有小亿,好像一点不着急,甚至有女子托媒人过来,都被一一拒绝。
一次这样,两次这样,经过几次之后,方莲贞等便坐不住了。
“小亿,你这个年龄,也应该成家立业了。”这儿子该不会因为之前一事,有什么问题吧?但方莲贞可问不出口,只能旁敲侧击。
“妈,那些庸脂俗粉,我可看不上。”为了杜绝父母的催婚,夏亿只能装作眼光极高。
“庸脂俗粉?这段时间托媒人来的姑娘,啥样的没有?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有身材丰满旺夫相的,也有婀娜多姿小鸟依人的。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每次儿子都以看不上为借口,方莲贞可有些生气。
“妈,你别生气。我答应你,将来一定会给你带回来一个漂亮又孝顺的媳妇。你们就且放心吧。”
“这可是你说的。早点给我带个媳妇回来。不然,小心你爸捶你。”
“我保证,一定会带回来个媳妇的。”
这三年中,时不时的会有这样的对话。
不过,三年时间已过,到头来夏亿还是没有带回来一个。少不得一次又一次被父母数落,他都笑笑地安慰一番。
不是他对女子无兴趣,不是他高冷孤傲。在遇见婀娜多姿的少女时,他也会莫名心动。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个不祥的预感,总是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在如此的担忧和惶恐下,他也就没有成家的打算。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责任。
夏亿不想平白无故地把别人带进火坑。另外,没有人知道,无时无刻,他都在拼命的压制住凝望天空的冲动。那种冲动有时演变出诱惑之音,“看一看吧,看一看又有什么大不了?你看你憋得多辛苦啊。”有时又是变成了恐吓之音,“如果不看,你不怕会出现什么不好的结果?”这一切,自然都是其内心的纠结和挣扎。
不过他终究把持住,没有去凝望,他怕一次凝望,变成永别。
到了这一年的四月二十一日,如往常一样,夏亿去“不足有余”帮忙看店,整理书画,偶尔也挥毫写写字。
突然,没有来由的,他感到心绪不宁,心如绞痛,顿时冷汗淋漓,险些栽倒在地。旁边的吴掌柜看此情形,连忙扶他坐在椅子上。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老爷夫人不行了。”那是小娟焦急而又慌张的哭声。
“什么?”
夏亿一愣之后,马上站起身往家赶。
大事终于发生了!
怎么会是这样?
待赶到家时,夏铭承两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怎么会这样?”
小娟语带哭腔,“早先都还好好的,中午过后,老爷和夫人在房里休息,然后不知怎么的,便不好了。”
夏亿走到床前,拉着父母的手,泪水决堤,哗哗下流。
痛!
心痛!
三年担忧,惶恐度过。
最为恐惧之事,却就这么发生。
夏亿对旁边的张奎叫道,“赶快去请郎中。”
“已经去请了。”张奎忙回道。
“小亿,不要哭。能够看到你平平安安的活着,我和你妈已经心满意足了。这已经是上天对我们最好的恩赐。在这三年,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光。小亿,我们走了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然后讨一个媳妇,好好的生活下去。”夏铭承声若蚊蝇,时断时续地叮嘱着。
“你们一定会好的,郎中马上就到。”夏亿一边应着,一边催促人去看郎中到了没有。
“小亿,我们离开之后,你记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早点找个媳妇,那样两个人有个扶持。免得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和你爸在那一头都不放心。”虽然气若游丝,方莲贞也叮嘱道。
“你们一定要好起来。只是身体抱恙,怎么能说这些话呢?”
口中虽如此说,但看到父母憔悴的容颜,仿佛生机被什么抽离一般。眼中的神采越来越暗淡,呼出的气息也越来越弱。这哪里是抱恙那么简单。
“我们的身体,自己有数。”
“少爷,这是熬好的人参。”小娟端着一碗参汤进来。
夏亿连忙接过,一人一口给父母喂下。服食参汤之后,两人气色也没有好转,慢慢地竟然进入昏迷状态。
这时候,一名老郎中快步随着小厮跑了进来。
夏亿连忙起身相迎,并把老郎中请到床边。那老郎中一一为两人把脉,一脸凝重。把脉完了之后,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病因不明,但夏老爷和夫人却生机渐灭,老朽也回天无术啊。惭愧惭愧。”
“有什么办法可想吗?”夏亿急忙问道,这时候才深刻体会到当初父母的心情。那种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将不再属于自己,而自己竟然无能为力的心痛。
“老朽惭愧惭愧。”说着,那老郎中怀着歉意离开了。
只留下夏亿坐在父母的床榻之前,茫然无措。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昏迷中的夏铭承和方莲贞两人,弱弱地呼喊,“小亿,小亿。”
夏亿的心,犹如刀割,紧紧握住父母的手。“我在这里呢。我在这里呢。”
那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渐渐便听不见了,唯有嘴唇还微微在动,似乎仍在呼喊着“小亿。”
夏亿突然感觉到握住的手无力垂下,心已碎,泪决堤。
他们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
“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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