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到店里面时,已经是黄昏了。因为之前的雨,云还厚厚地半块半块地飘着,快要砸下来的感觉,一丝丝光线从云缝里透出来,半昏半暗地压抑着人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在这奇异的景象下,我那复古的店门前,台阶上,宗政旸颉一行三人坐着,还是那个样儿,两个笑嘻嘻的,一个阴沉沉的。
“哟,处理好了?”狄仁偈站了起来,一手搭在门把手上,把门打开了。
诶?欧阳爵这小子跑了?那为什么没把门锁上?真不厚道!
我满脸鄙夷地跟在三个人后面,进了门,一小股风乘机钻了进来,门边的铃铛又响了,“叮铃铃”的声音点亮了屋子里的灯,啊,纠正一下,是张渠以“不惊人死不休”的速度,在我刚听到铃铛响后,跑,不,蹦,不是,奔到了电灯开关处,又用“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按了开关。
昏暗的屋子所有角落一下子布满了橘黄色的光线,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左右两墙的标本几乎是无染色的,在惨白墙面的映衬下以及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深棕色的浅芒。
“那小子怎么回去了?”我一个人嘀咕着,坐到了柜台后面,顺手把右侧深色的碎格子窗帘卷了起来。
外面的行人稀稀疏疏的,但已经比之前的多了些许,手里都默契般地拿着一把伞。
“我让他先回去了,老不在广东待着也不好。”宗政旸颉拉开了圆桌旁的木制椅,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叫他回去就回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我永远改不了自言自语的坏习惯,传说这是神经病的前兆啊!
“那是,我们这位兄弟面子可大了,是吧,哥们?”狄仁偈指了指宗政旸颉,一脸笑嘻嘻地和张渠陷进了沙发里,宗政旸颉在一旁瞪了他一会儿,他权当没看见。
时间就这么静止了几秒……好尴尬……
宗政旸颉显然也发觉气氛不对,突然来了一句:“你的测验通过了。”
呵,这二货说什么呢……诶?啊!
“我过了?我过了!”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以那高到云霄的分贝朝他们吼。
张渠往沙发里又缩了缩,连衣帽的帽檐拉得很低,把他半边脸都遮住了,不过我大概能想象得出他一脸要杀我的神情。
狄仁偈在我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吼后直起了身子,眯起了他本来就不大的双眼,应该是鼓膜被我震破了吧。他揉了揉后脑勺,不满地盯着我,道:“姑娘,你怎么做什么事都这么冲啊?昨天还喷我一脸水,今天跟我的耳朵有仇啊?”哦,原来他还记得昨天吃面的事啊,不对哦,昨天他的那碗是米线……(此段的“鼓膜”就是我们俗称的“耳膜”,我不是作死,请原谅我最近生物读疯了……)
我一脸歉意地笑了笑,重新坐回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看着“三大金刚”。
“你处理你们这儿曼陀罗家族的事情,处理得还算可以,所以你通过测试了。”宗政旸颉面无表情地说道。原来他也会装“面瘫公”啊……我偷偷瞄了眼张渠。
我差点把“这件事早就被调解好了,不是我处理的”这句话脱口而出,但仔细想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但宗政旸颉却好像能看透我内心一般,继续说道:“不管是不是你处理的,只要结果达到我们的及格线以上,你就可以不用死了。”
不用死……呵呵。
宗政旸颉一看我反应,一脸黑线地正了声色,严肃的说道:“就是这样,你的测试内容就是看你如何处理花灵之间的纠纷,这次算你安全过关,准许你去上海,以及今年的大会。”
“这次?什么意思?难道还有评定测验吗?”我又站了起来,再次用我那“人人夸赞”的洪亮嗓音轰动全场。
“姑娘,你关注点错了吧?一般都会先问‘大会’的事吧?”狄仁偈又一次被我吼得脑袋发颤。
我眼珠子一转,想想也是,这“大会”是什么情况?
宗政旸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好像谁惹了他似的,随后,又还算心平气和地和我讲了关于“大会”的种种……因果关系。
是这样的,全球任何一个通过测验的店主,可以随着boss参加今后的花灵大会。而这种大会场面是非常大的,想想也知道,全球通过测验的店主有多少。大会的地点也不规律,由boss抽签决定(好不负责任啊)。有时候,哪个店主运气不佳,一连举办了三四场大会,这种情况还是有的。他还跟我说明了一下,这次抽到的是浙江杭州——贝婵。哦,去年被抽到的也是她,唉,这就叫运气不好。
诶?贝婵?不是吧?要碰面?
我满脑胡思乱想着,突然又发现了不对劲,道:“贝婵不是刚在杭州上任三年吗?为什么她去年就是主办方了?”
狄仁偈盯了我许久,直到我心里发毛,他才意味深长地说道:“贝婵在杭州上任之前在你们这个省当了两年的店长,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两年也算在内,她已经当了店长五年了。”
我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哦”了一下便不做声了。
我知道的。
张渠抬起头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但很快又眼神不变地低下头去,帽子又遮盖住他的脸。
宗政旸颉突然笑了笑,站了起来,道:“你收拾一下,明天开始跟学校请假,家里人也通知一下,这一走可能得两个月,做好准备。不用担心学习,回来后会安排人,哦,不是,是花灵,会有花灵给你补习的。”
“两个月?”我有些惊讶道,“去趟杭州需要两个月?你用走的啊?”
他把眼睛眯了起来,轻声道:“去杭州之前要先去上海接一个花灵。”
“什么花灵?”我一连十八问,“那也不用两个月啊!”
“去上海之前还要去趟西藏。”狄仁偈接过我的问题。
我反射性地继续问:“那也还是用不着两个月啊!”
等等……诶?!西藏?去西藏干嘛?
宗政旸颉看出我终于“不负众望”地抓到关注点,动了动嘴唇说了几个字。
我立刻反驳他:“现在又不在花期,去了也是白找一通吧?”
他还是眯着眼睛,道:“万事皆有可能嘛,不试试看怎么知道?”随后,他招呼张渠和狄仁偈,“一前两后”地离开了店。
看着夕阳下的三个背影,我不禁有些郁闷——这些花灵有病吧?这时候去哪找什么雪莲花?
二
要说我家母后,那也是宽宏大量,居然同意让我外出旅游两个月!唉,去哪才能摊上这样的“国民老妈”啊?
学校也真是的,两个月的长假条,说批就批,还管不管学生啦!
跟曼佳说完起因后,那厮也只是随意地答道:“早去早回,这里交给我吧。”
诶?我在控诉什么?这不是挺顺利的嘛,顺利的有些不靠谱……说实话,我相当怀疑是不是boss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
昨天晚上就收到了一封信,同样是用黑色信封包裹着的,看着像是不法邮件。信的字迹和boss很像,近乎相同,不过署名表示这是宗政旸颉寄的。黄昏寄,三小时后信躺在信箱里,先不说为什么这么晚邮递员还在工作,就这快递速度也是杠杠的啊!网购要有这速度,我家母后还不乐得飞起来了?
信里面讲了一些行程,跟傍晚说的一样,我们四个先去西藏,再去上海,最后再到浙江杭州与各路店长会合。西藏的目的地是青藏高原上的羌塘高原。信里还叫我买压缩饼干和一些防寒防晒的日常用品,让我在明天临行前吃顿好的,免得到西藏找雪莲花时只得吃压缩饼干……为什么我看着看着,有些后悔了呢?信封里还有一个很像毕业证的小册子。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是怎么在三小时内帮我这没护照的土鳖办好边防证的?还顺便订好了明天早晨五点钟的火车票?而且还没带我任何证件!怎么办到的啊?!
我的内心顿时就拔凉拔凉的……
……
第二日,天空扫去昨日的阴霾,只有几丝云上下不定地漂浮着。
我踏上去往西藏的路,沿着铁路线。
三
介于昨日到十二点钟都难以入睡,我只好在清晨四点十五分的时候,顶着个像是被人打中眼睛的“熊猫眼”,出现在三个看起来睡得很好的花灵面前。
张渠还是穿着那件黑色连帽衫,自从我见到他,就没见过他穿别款式的衣服,我也不好意思问他为什么一连三天都不换衣服是吧……
狄仁偈低头玩着他白色翻盖手机里的连连看,因为周围没有太多人,他把声音开得很大,我大老远就听见这喜庆的音乐了,还时不时地发出“哒、哒、哒”的按键声。
宗政旸颉破天荒没有在睡觉,戴着一黑框眼镜,拿着本书在看。
看到我后,狄仁偈微微惊讶地张着嘴巴,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冲我问道:“你哪位?”
我恨恨地咬了咬下嘴唇,一屁股坐在了张渠左边的候车椅上。
张渠也抬起头望了我一下,没发表什么意见,又埋下了头。
宗政旸颉把眼镜摘了下来,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爆出一句让我咬牙切齿的话:“你今天鬼上身了?”
我一眼瞪过去,一脸寒意地瞥他,他连忙摆了摆手,笑着说:“息怒,息怒,开个玩笑嘛,不要介意。”
撅着嘴别过脸后,我靠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白灰相间的天花板,无聊地等着检票时间。
他们都很安静,不像我们班男生那样有活力。张渠就不说了,连狄仁偈这时候都没有在玩手机,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宗政旸颉更是让我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那本书自从我见到他后就没翻过页,他的笑容很官方,只是习惯性似的,微微挂在嘴旁。
我突然又想起曼佳的话。
花灵也许即使在boss身边,也有不堪的经历。
……
检票的大叔满嘴的络腮胡,一脸没睡醒的样子,麻木地接过我们手中的票,麻木地看了一下,又麻木地把票放进检票机,似乎不大喜欢这个工作。
票从机器出来后,灯就变绿了,我小心翼翼地按照宗政旸颉的嘱咐走了过去。
呼……还好,还好,警报铃没有响。
我朝着似笑非笑的狄仁偈走了过去,他在队伍的最后一个,似乎在等我,宗政旸颉和张渠已经排到队伍中间了。虽然他们在队伍中间,但其实也和我们只隔了三四个人而已。真搞不懂这一班车的乘客怎么这么少,这个入口才将近十个人,放眼望去,其它的入口也差不多。
车里的椅子是碎花蓝的颜色。
我艰难地把我并不大的行李包放在了隔层,坐下来发现我和宗政旸颉拿到的是同一排的票,狄仁偈和张渠坐在我们前面。
狄仁偈对张渠说了声“我拿个东西”,就把张渠的行李箱打开了,要重新放上去的时候,他忘记把拉链拉上了,结果里面的东西掉出了一大部分。狄仁偈不好意思地笑笑,在张渠一个“眼刀”的注视下把东西又胡乱地塞了进去。
我在后面看得“双眼发愣、嘴巴微张”的——张渠的行李箱里全是清一色的黑色连帽衫!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感觉他从来没换过衣服了!
我一脑袋的昏昏欲睡,宗政旸颉却一手把书拍在我脸上。我一下子惊醒,不满地听到他说:“你先看会书,不许睡,我们到西藏还要转好几列车,免得我们叫不醒你。”
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反驳道:“大哥,这到西藏要好几天吧?您不让我休息一会儿是几个意思啊?姐姐我今天休息不到四小时,您知不知道啊?在这样下去,恐怕还没到西藏姐姐我就先挂了吧?”
狄仁偈适时地转过头来,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不是挺好的嘛,你归西都不用坐火车,直线到达啊!”
呵,看我用小眼神秒杀你!
宗政旸颉想了一会,把短刘海掀了起来指着头顶一小片乌青问我:“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怎么上次去你的店里后,回来就成这样了?”
我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回荡着乌鸦的叫声,以及他的头撞到店里门框的声音——这家伙发现了!不会告诉boss乘机报复我吧?
他的手在我眼前晃了几下,我马上清醒了过来,假装没听见他的话,把他给我的书拿起来装模作样地看。
他歪嘴一笑,道:“你的书……拿反了。”
我一愣,还真是,怪不得一个字也没看懂……把书旋转180°后,我还是没看明白全部的内容。
没多久,我就把书丢回了它主人身上,后者正一脸憋笑地注视前方。
撅着嘴望着窗外,我脑袋里又开始“万马奔腾”着——这货什么意思?他这是在嘲笑我?
虽然没有全看懂,但我还是能读出个大概来,那是《哈利·波特》……全英版的,一点中文注释也没有!
哼!
四
转完几趟火车之后,我整个人蔫了,可“三大金刚”却还站得直挺挺的,走路晃都不晃一下,可怜我走得眼睛都快闭上了。
虽然坐火车的时候我有偷偷小憩一会儿,但还是感觉头重脚轻的,有点想要吐。
“接下来,我们坐汽车去,有人会来接我们,直达目的地。”狄仁偈又开始低头玩手机了。
终于要到了……我的内心在咆哮着。
“你没事吧?”宗政旸颉看我有点气短,俯身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胃实在不舒服,翻江倒海的,差一点就要吐在他身上了。
张渠抬头看了我一眼,对宗政旸颉说了声“高原反应”,就又低头和周公会面了。
狄仁偈听到后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从背包里拿出颗糖给我,见我不理解,他只好说:“自己拆掉包装,吃掉看看有没有好点。”
我不大喜欢吃糖,看他给我,又不好意思说,只好接过来吃掉。
哎,还不错哦,许久没吃过糖,其实味道也不是那么糟吧,不过还是比较喜欢饼干……
想着,胃又一阵翻江倒海,我“呼——”地一下站起来,跑到垃圾桶旁对着垃圾桶吐了起来。还好,垃圾桶不像平常的那么脏,没多少垃圾。我也大多只是干呕而已,有吐出来的都是些水。
狄仁偈走到我后面拍了拍我的背,嘴里却不饶人:“都说胖的人高原反应比较严重,没想到你比那娃更厉害啊!”他指了指呆坐在候车椅上的一个小胖子。
我缓了缓,甩了甩头,接过他递来的面巾纸擦了擦嘴,又用水浇了几张面巾纸擦了擦脸。他那包面巾纸质量不好,糊了我一脸纸屑,白花花的。
用手拍掉脸上的纸屑后,我直接瘫在了椅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在狄仁偈玩了好几关连连看后,一辆越野车停在了我们面前,下来一个穿着藏族服装的小姑娘,朝着我们招手。
我被张渠一下子拖起来,顿时清醒了,望着那姑娘,开口就问:“她穿这身衣服是怎么开的车?还是这么彪悍的车!”
三个男生没有回答我,倒是那姑娘应了我的话,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我的开车技术可是一等一的,不要小看我哦!你好,我叫格玛西亚,你呢?”
我愣了一下,回道:“我叫米勿。”
格玛西亚笑了一下,转身招呼我们上车。
三个男生好像已经和她很熟了,面对这么漂亮的藏族姑娘也没有客套,直接坐上了车。
我一路惊心胆颤地看着格玛西亚穿着类似长裙的服装开车,但她似乎真的习惯了这样开车,连一些坑坑洼洼的地方也开得平平稳稳的,至少我的头没有磕在车窗上过。
黄草地和红草地交相出现时,我就知道了,目的地——羌塘高原,到了。
(小小剧场)
米勿:既然我的考核是处理花灵之间的矛盾,那为什么你们购物时让我大包小包地提啊?
宗政旸颉:哦,那天我心情不好,想坑谁一下,恰巧那天要去找你。
米勿:so……
宗政旸颉:于是乎喽~(~o~)y
米勿:我……跟你……势不两立!
某某初鷁:呵呵我笑了。(笑得一脸灿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