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蛟龙退开一段距离,示意不再争抢,黑雾缓慢地飘向这里。
靠近后,它第一时间围着灵台绕了一圈,问道,“这小子的意识被你抹杀了?”
爻侌点头,“七七八八,近乎死人了。”
洛寒正焦急地思量着,一时想不到还有何手段可在意识海内将这二者解决,甚至连驱逐都做不到。
他突然忆起那阵灵,连忙试着以传承印记呼唤,但无一丝回应。
“怎么办?怎么办?”
他焦躁不已,不觉显露马脚。
“嗯?”邪魔有感。
黑雾一晃,似转了个身,面向爻侌,“怎会还有波动?”
那蛟龙一阵摇头晃脑,不耐道,“死人还会诈尸呢!何况他又没死透。你放心吞噬就是,婆婆妈妈的。”
邪魔见状,顿时起疑,“你该不是给我下了什么套儿吧!”
爻侌哼了一声,“小人之心!我再帮你来两下。不过若不小心用力过猛,侵入灵台,被我占据,你可别埋怨。”
黑雾蠕动,似在纠结,然后挪开,伸出一缕,像只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
爻侌不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一闪即逝,龙首微颔,尖角直指灵台,撞了过去。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洛寒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严阵以待。之前那连番撞击下,他就已损耗不少,眼下又在装作濒死,不敢奋力抵抗。
不想,尖角在触及灵台的刹那突然急转,向一旁刺去。
那里,正有一张黑雾幻化的大口,呲起的獠牙泛着幽光,向它身躯咬来,闭合在即。
二者狠狠碰撞在一起,那黑雾竟无比坚实,尖角擦过獠牙,响起一长串尖厉的鸣音,震得他头皮发麻。
蛟龙转身之际,尾部惯性地抽打在灵台上,他又如遭重击,险些七零八落。
不过倒松了口气,暗道,“还真都不是什么好鸟儿,各怀鬼胎。快打,狠狠地打!”
“你果然包藏祸心!我就知你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弃。”邪魔冷声道。
“哼!你还不是一样。你敢说你刚才那不是偷袭?”爻侌叱问回应。
“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讲和,故意示好不过是为让我放松警惕。你?我太了解!”邪魔冷笑。
“别把自己说得多清高,我若真让与你,你必将先屠我而后快,还会好心帮我再寻肉身?”爻侌也是冷嘲热讽。
黑雾仍保持着大口的模样,开开合合,“你我都知本体破印意味着什么,我只想分一杯羹,你却妄想掌控一切。不先下手,我焉能还有命在?”
“分一杯羹?哼!说得好听。”爻侌不屑。
顿了顿,继续道,“别说你没保留些记忆,我们为何会被镇压于此?告诉你,最终的掌控者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
“多说无益,各凭本事吧!”
话音未落,邪魔再度呲起獠牙,噬咬而去。
自从它与对方在天地异变中逃脱,就料到早晚会有此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到来。
“愚不可及!别以为我方才示好是因为怕你,我掌有根基,谁给你与我叫板的勇气?”
爻侌叱咤一声,也不含糊,纵身翻腾,与那黑雾战在一处。
这是一场纯粹意识的拼斗,二者皆可将之凝实,一时间斗得昏天暗地,意识海都似乎变了颜色。
爻侌强之一线,始占上风,它身形灵动,且浑身尽是利器,变招不止,一下尖角急刺,又突然张口撕咬,不时探爪一抓,或是龙尾疾扫。
邪魔只一张大口,唯獠牙可用,一番交锋,它咬不到几下,却暗亏吃尽,对方每一击都会让它损耗一丝。
在这层出不穷的连番攻势下,已然虚幻许多,体积也小了不少。
它恼怒不已,幻回黑雾,飘忽不定,绕其窜动,突然在腹下再幻大口,狠狠咬去。
爻侌一爪将它拍了开去,锋利的爪尖泛着寒光,携着几缕黑雾徐徐飘逝。
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饶你不死!”
“我会信?你只是不想持续损耗罢了。我若停手,你恨不能将我立刻抹杀。”
邪魔不屑,又攻了上去,它心知肚明,怎可能认输,况且它还有手段尚未施展。
爻侌见状,知它二人今日必不死不休,也懒得再说,头颅一摆,顶角迎上。
又一番你来我往,邪魔颓势尽显,愈发虚幻,体积更小了。
不过如此一来,反倒对爻侌不利,它很难再击中对方,却接连被撕扯掉几块血肉,不多时身躯已伤痕遍布。
它怒极,吼啸连连,陡然快到极致,挥爪连拍,意速战速决。
邪魔匆忙闪避,但明显速度不及,又被抓到几下,一阵虚弱感传来。
它暗道,“我看你能这般坚持多久,待你力竭,就是本魔反击之时!”
爻侌久战不下,果然攻势减缓,它不敢消耗太巨,还要留力占据这肉身。
“机会!”邪魔一喜。
念罢,那虚幻得不成样子的大口骤然凝实,色重如墨,漆黑无比,竟比它刚现身时还要深沉。
紧接着,它胀大数倍,一口足以将对方吞噬,那獠牙幽光阵阵,煞气缭绕,散发弑杀的气息。
这变化来得太过突兀,爻侌猝不及防,半截身躯已置身巨口当中。
它大张着,猛然咬合,狰狞的獠牙将其瞬间穿透,用力一撕,那身躯顿时断为两截。
一声凄厉的嘶吼,爻侌在半空剧烈翻滚,意识被生生破成两半,那感觉痛不欲生。
它拖着半截身躯,急速向灵台撞去,再顾不得许多,它现在就要将里面的意识磨灭,占据这肉身,否则凶多吉少。
若是旁人这样伤它,它自然无惧,那身躯尽由意识所化,即使被轰碎,再复原就是,除非彻底抹杀。
但对方与它本是同根,被撕扯掉便再难复原,断下那半截身躯已为死物,无一丝生气,向下方极速坠落。
邪魔岂能让它如愿,大张着巨口在后方穷追不舍,荡起阵阵腥风。
“我恨啊!”
爻侌追悔莫及,竟一时忽略了对方的能力,它在这体内寄宿许久,可汲取宿主之力补偿己身,这是它所分得的天赋。
此消彼长,它已然处于劣势,再战下去,必死无疑。
此时,洛寒也异常难过,方才那一刹那,竟有数缕意识完全脱离掌控,似变成无主之物,然后被生生剥离,如同抽丝剥茧般抽拽走。
这让他头痛欲裂,根本不及思虑发生何事。
距灵台咫尺,爻侌再难寸进,身躯末端又被咬在口中,只余半截对它影响太大,速度远不及对方。
邪魔用力一摆,将它甩了出去,横在灵台前,巨口大张,獠牙狰狞,誓要将它彻底撕碎。
痛楚消退,洛寒心神渐复,连忙留意双方的态势,顿觉惊惧。
他发现了方才意识剥离的缘由,竟是被那邪物抽离据为己用,这太过惊悚。
见那一张漆黑无比的巨口疯狂撕咬,稳占上风,他暗道,“不行!再任由它们这般下去,即使那蛟龙陨灭,我也定会被吞噬殆尽。”
念罢,一念化众识。
龟缩灵台内的意识分化千万缕飞出,凝成一道道如他一般的身影,众相炼众生。
千万道身影,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向那几乎仅余一只头颅的蛟龙疯狂涌去,或挥拳,或踢腿,有的更干脆直接一头撞上去。
对方的意识修为高出他太多,纵然所剩无几,他也不敢小觑,这是品相的差距,非数目能弥补。
而反观那邪物,眼下看似强大,可毕竟是剑走偏锋,属吞噬而来,他虽无法准确判断,但直觉告诉他,那意识修为或许并不如他。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决定先将这最大的威胁铲除,故抓住其最为虚弱之际,意识倾巢而出,趁它被死死压制,合那邪物之力将之一举抹杀。
爻侌本就险象环生,早已无心恋战,只知躲避保命,无暇顾及其他。
这突然的攻势犹似惊雷天降,狂风骤雨,让它措手不及,刹那已至覆灭之间。
“不!”它凄厉狂吼。
“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是它此生最后一语,不知是对谁所言,但都不重要了。
邪魔趁机将它一口吞噬,巨口闭合,蠕动不止,似在咀嚼撕磨,然后吐出一团朦胧的白雾,只一霎就徐徐飘逝。
洛寒冷眼旁观,未轻举妄动,他猜测或许那是爻侌的尸身,就这般彻底灰飞烟灭。
那巨口幻回黑雾的形态,无比凝重,较它刚现身时确实要强大许多。
它翻涌着出言,“小子,我早知你还生龙活虎,我可不是方才那愚蠢的家伙,你骗得了它,但骗不了我。”
“所以我会出手也在你意料之中?”洛寒反问。
“我本以为你会待我将它抹杀后突施偷袭,不想你如此愚蠢。不过也无所谓,对你来说都没区别,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邪魔很自信,爻侌既死,一切已尽在它掌控。
“是吗?”洛寒笑问。
“哦?难不成你还天真到认为能够胜我?”
邪魔也笑着回应,但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丝不安。
千万缕意识凝成一道,幻成洛寒的样貌,坐在灵台上,翘着二郎腿,他裂开嘴,笑得无比灿烂。
道,“我只想送你一句话,哦对了,也送给你刚死去那位‘兄弟’。”
“什么话?”邪魔急问。
它很迫切,那不安愈发强烈。
“相煎何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