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同龢拿出父亲的仙钵,也让严语感到非常的激动,一股悲伤不自觉地涌上心头,颇有些睹物思人,虽然这个人曾让他憎恨,但眼下他却决定为了这个人而孤身涉险。
仙钵是私人物品,必是随身携带,赵同龢不可能从龙浮山弄到,只能说明是后来找到的。
但到底是不是从龙王庙地下寻得,眼下还有存疑,毕竟赵同龢也是四处打探父亲严真清的下落,说不定是从别处得来的也犹未可知。
再者,严语仍旧记得当年之事,万万是不能被赵同龢牵着鼻子走,此时便压下激动的心情,朝赵同龢说:“就算是在地下找到的,我也不感兴趣。”
赵同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反问说:“既然不感兴趣,你来这里捱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外面的日子不比这里好过?”
严语眸光冷淡:“这不用你管。”
如此说完,严语转身就要走,赵同龢果真有点坐不住:“仙钵也不要了?”
严语转头:“还是你留着吧,要是有线索,你又怎会送到我面前来。”
严语可不是故意说气话,赵同龢这老狐狸城府太深,心机太重,严语是如何都玩不过他的,倒不如敬而远之。
离开了考古队营地,严语思来想去,还是骑车离开,趁着天色尚早,奔七家砦方向去了。
云书的内容无法解读,严语只能另寻他路,除了齐院长,他能寻求帮助的人选并不多,而翁日优应该算是首选。
此人虽然做的是根雕生意,但严语早先见识过他家的藏品,也见过翁日优的手艺,既然是手艺人,那么对这个面具的制作应该是有些见地的。
即便无法说出确切来历,但多少能看出一些眉目来,眼下横竖没有头绪,严语也不愿放过任何机会。
对于严语的到来,翁日优也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非常欢迎,毕竟上回严语可是非常维护他的。
“老弟今日怎么得闲过来?”翁日优将严语迎进门来,笑容满面,很是亲热。
“只是路过,想来蹭碗茶喝。”
翁日优也是苦笑:“你上回路过,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今次不会旧事重演吧?”
严语也是尴尬:“但愿不会,哈哈哈。”
翁日优也呵呵一笑,果真拿出珍藏的茶饼来,一边泡茶一边朝严语问说。
“老弟你也别说客套了,七家砦这么偏,你不会是路过,说说,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严语也不客气,将袋子里的面具拿了出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劳烦老哥帮我看看这东西的来历。”
“面具?这倒是稀有玩意儿啊……”翁日优家中就藏有不少古旧的东西,兴趣自是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这东西嘛,西方比较多一些,大多与宗教有关,咱们国内比较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一些原生态的萨满或者苯教都会有,都是比较特殊的仪式用具……”
“不过铜铁制作的比较少见,用在丧葬方面比较多,往年我也见过一些,是不法分子倒卖的地下冥器,这东西虽然精美,但不吉利啊……”
听得翁日优说起来头头是道,严语倒是生出期待来,说不定他还真能看出些什么来。
“看仔细一些,若是能找到出处,那最好不过的了。”
翁日优也是摇头苦笑,干脆将面具放了下来。
“我虽然是个手艺人,但不是很在行,造型啥的,背后涵义之类我是看不出来,不过这东西的工艺我还是知道的。”
“说说!”
“这看起来是铜的,但其实是黄涂之物。”
“黄涂?”
“嗯,就是鎏金的。”翁日优给严语倒了一碗茶,而后取出一些花生之类的干果,抬手请严语吃。
严语哪有这个心情,一脸的期待:“大哥你说详细一些。”
“鎏金嘛,是传统工艺了,很常见的,过程也简单,首先要煞金,把金箔剪碎放到坩埚里融了,倒入汞混成银白色泥膏状的金泥。”
“接下来就是抹金了,用涂金棍沾了金泥,与盐、矾之类的,涂在打磨干净的铜器上,边抹边推压,这就叫拴,所谓三分抹七分拴,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这第三步则是开金,说白了就是火烤,不过火候要掌握,温烤之下,汞会蒸发,黄金则固定在铜器之上,颜色也会从银白变成金黄,根据镀层的厚薄,这个过程可以重复多次。”
翁日优吹了吹,抿了一口茶,继续说:“最后一步嘛,叫压光,用毛刷沾了酸梅水来刷洗,在用玉石制成的压子来磨压,能让镀金层更加致密稳固,算是最后的打磨。”
翁日优果真是手艺人,虽然只是短短一番话,但流程清晰,条理分明,层层递进,也不乏味,严语便能够清楚地了解整个制作过程了。
“你能看出这东西是谁做的吗?或者说,能不能看他年份,又或者上面有没有特别的标识。”
“你们手艺人不都喜欢把自己的名号刻在器物上么?菜刀剪子这些寻常东西上都有字号,这面具或许也有,只是内行人才看得出来?”
严语提出这个倒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翁日优很快就摇了摇头:“或许有,不过我并不是内行人,跟你一样,也看不出太多来……”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严语也只剩下一声轻叹了。
这厢正有些沮丧,翁日优却又开口说:“老弟你也别灰心,虽然我看不出来历,但黄涂这手艺,因为要烘烤汞,这可是有毒的,寻常人也不太乐意学这个干这个,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人曾经做过这个。”
“你知道?”也真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听得此言,严语又重拾了希望。
“这人是谁?能给老弟我引荐一下不?”
翁日优呵呵一笑:“这倒是不用引荐,因为这人你也认识,只是这是他年轻时候做的行当,眼下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听岳父说起,才知道的……”
“我也认识的人?”
严语沉思了片刻,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选,只好朝翁日优投去了询问的眸光。
后者也不含糊,压低声音,朝严语说出一个名字来:“秦大有!”
“秦大有?他会做这个?这东西不会就是他做的吧?”严语也吃了一惊,绕了一大圈,最后又绕了回来,难道这天底下的破事,就全都落在老河堡这个一泡鸡屎就能盖过的小地方了?
翁日优摇头:“这面具有些年头了,鎏金层都有些斑驳脱落,应该不是他做的,但他精通这份手艺,你可以拿去让他帮忙看看,或者让他帮你把镀层给刮掉。”
“刮掉镀层?”严语也是双眸一亮,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节的。
面具是老旧的东西,镀层可能新一些,镀层上没有标识,不代表面具本身没有标识,或许重新鎏金,就是为了掩盖面具原本的样子呢?
严语越想越兴奋,也不喝茶了,匆匆离了翁日优,迫不及待又往老河堡赶来。
因为火烧龙王庙的事,虽然秦大有事后矢口否认,但仍旧需要接受调查,是万万不能离开村子的。
严语到了秦家,秦大有也是垂头丧气,一家人都沉浸在极其失落的凄凉气氛当中。
对于严语的到来,秦大有也没什么好脸色,毕竟是严语阻拦了他们,而且还告发了他纵火的事情,使得他被调查。
不过秦钟反倒对严语友善客气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严语好歹把他老爹给救了回来的缘故吧。
父子俩的态度转变,倒是让人感到有些好笑。
严语不是来攀交情的,也就不必在意这些,待得秦钟出去之后,便取出面具来,朝秦大有说。
“你可认得这东西?”
秦大有瞥了一眼,面皮微微抽动了一下,若不是严语死盯着他,怕是就要错过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了。
“不认得,你严老师眼下可是风头人物,英雄得很,何必再来找我老头子的麻烦!”
严语看他这等姿态,知道好好说话是不能让他出手的,想了想,突然便伸出手去,抓住了秦大有的手腕,一把将他的袖子给撸了上去!
袖子被撸上去之后,秦大有触电一般下意识缩手,将袖子又拉扯回来,可惜他晚了一步,根本没法遮盖小臂上那块铜钱大的伤疤!
严语其实早就有所怀疑,跳傩大师傅的身上都有这太乙钱的烙印,身为当事人,甚至是牵头人,秦大有也极有可能有这个烙印!
也果不其然,见得这伤疤之后,严语的心里反倒踏实了很多,朝秦大有说。
“有这烙印的应该死得差不多了吧?你就不怕?”
秦大有脸色煞白,怒视着严语,但这种愤怒并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就转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怕,又能怎么办?”
这算是间接承认自己跟这个事情有关了,严语反倒将面具的事情暂时放一旁,朝他问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跟我说说吧。”
秦大有突然站了起来:“你快走吧,别逼我赶客!”
秦大有的态度虽然强硬,但线索就在眼前,严语又岂会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