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同龢果真是个老狐狸,三言两语就逼得严语露了破绽,起码在他看来,应该是这么个情况。
然而严语却不慌不乱,只是随意地说:“这不是你告诉我的么?没有那件东西,龙浮山掌教之位就要空缺下去。”
“说实话,我对龙浮山没有半点感情,谁做这个掌教,我也根本不在乎,不过……”
“他到底是我的父亲,在龙浮山之时,你对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莫说没有,就算东西在我手里,我也不可能交给你!”
赵同龢有些失望,但又有些不死心,轻叹一声,朝严语劝道:“唉,当年……我也是身不由己,你怪我恨我,我都没话说的……”
“只是龙浮山不比当年了,眼下要破除封建迷信,龙浮山好几次几近覆灭,要不是我频繁下山来做事,只怕早就不复存在了……”
“我说了,龙浮山存亡与否,跟我没有关系,父亲……他死了,我跟龙浮山就没有关系了。”严语也不打算跟他再做无谓的争辩,转身就要走。
赵同龢却急了,快步赶上来,拉住了严语:“如果他还没死呢?如果师兄没死呢!”
严语身子一僵,猛然转身,揪住了他的领口:“你说什么!这……这不可能的!”
赵同龢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的焦急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
“不可能?你就别演戏了,你也认为他没死,所以才回到老河堡,我说的没错吧?”
严语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却听赵同龢继续说道:“头撞神像,感天动地啊,可惜,别人不知道,我却看得一清二楚,其实你早就怀疑,龙王庙里有师兄的踪迹,对不对!”
“你在老河堡过得并不好,娘亲受苦受累,你更是三天两头被人欺负,这么个鬼地方,你又哪来的感情?”
“你巴不得逃离这个地方,可最后却又回到这里,不是为了调查师兄的事,你是万万不可能回来的!”
严语死死盯着赵同龢,后者却是推开了严语的手,整理着自己的衣领,而后朝严语说。
“还是跟我合作吧,龙王庙这地方太过诡异,地下必然有古怪,说不定师兄就是为了调查这里,才失踪的,只要咱们合作,肯定能找出线索的!”
严语摇了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你非要跟我合作,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懂你们那些内行的活……”
赵同龢同样摇了摇头:“不,你懂的。”
严语看着他,后者同样看着严语,仿佛都在透过眼睛,审视对方内心的秘密。
过得许久,严语率先开口:“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赵同龢这次不再阻拦,朝严语的背影说:“你别不信,再这样下去,这种事情还会发生,下一次倒霉的可就不仅仅只是这些人,难道你就不想想林小余和那两个孩子?”
严语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又听赵同龢说:“我给你占了一卦,不管你接下来要做什么,还是收手吧,你斗不过他的。”
严语没再理会,虽然这句话久久在内心之中回荡,可到了傅青芳的病房前,严语还是将所有的心思,都压在了心底深处。
“你……您是严老师!”
“您好,还没来得及感谢您,我叫傅卓玉,实在有些对不住严老师哈……”
“马脸”傅卓玉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也在严语的预料之中,严语也露出笑容来。
“傅大哥别这么说,救人要紧,人没事比什么都重要,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是是是,您进来坐,进来坐!”傅卓玉掏出烟盒来,就给严语递上一根烟,严语客气地接过,却没有点燃。
虽说医院里不禁烟,连齐院长自己都抽,病人也抽,但严语总觉得对病人的影响不好。
严语不抽,傅卓玉也不好自己抽,香烟拿在手里,有点讪讪地朝严语问说。
“严老师有事?”
适才被赵同龢这么一搅闹,严语也是心思沉重,暗自调整了一番,仍旧感到烦闷,也不再啰嗦,朝傅卓玉道明了来意。
傅卓玉正准备给父亲转院,听了这个,着实有些犹豫起来。
“父亲这个情况,必须尽快转院……若是耽搁太久……”
严语也不厌其烦:“傅大哥你该清楚,你父亲是被人害了的,那个人早先已经害死了几个人,不能及时抓住他,就算转院,他也要杀人灭口,难道你想没日没夜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凶手心狠手辣,到时候莫说傅医生,就连你们这些家属,怕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傅卓玉沉默了许久,终于走到走廊外头,点燃了手里的香烟,来回走动了好几次,将烟头踩灭,又抽了一根。
严语走出来,他才抬起头来,朝严语问:“我该怎么做?”
严语知道事情成了,就朝他说:“很简单,你到街上买些东西,给你父亲煮肉粥。”
“煮肉粥?就这么简单?”
严语点头:“对,就这么简单。”
“还有,家属不要留在这个房间,全都转移到普通病房,我们会有人假扮你的父亲,你们不要进去,就睡在加床上,偶尔进去看看就成。”
严语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早先他还想过各种法子,将傅青芳病情好转,能开口说话的消息散布出去。
但转念一想,那凶手是个老狐狸一样的人物,越是明显,就越像陷阱,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只要让傅卓玉出去买东西煮肉粥,那个人应该就能自行推断出来,能吃肉粥,不需要依靠流食,傅青芳必然是好转了的。
之所以让家属住在加床,不要陪在普通病房里,严语也是担心这些家属过于紧张,会露出破绽来。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人,又不是每个人都像洪大富那样,必然会不自然,所以还是尽量让他们“消失”在画面之外比较好一些。
傅卓玉丢掉了烟头,朝严语问:“什么时候开始做?”
严语想了想:“就今晚吧,一会儿会有人来转移到普通病房,你傍晚就出去买东西煮粥。”
其实严语本来计划明后天才开始这个计划,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在今天。
因为今天的时机简直就是“千载难逢”,不仅仅是对严语这边,更是对凶手那边。
今天因为突发了这件事,医院都快被闲杂人等挤满了,凶手想要打探消息,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齐院长组建医疗队,配合赵同龢与考古队,转移这些病患,但这些人行动不便,不可能一下子就散去,转移工作必然需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而且人多眼杂,所以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傅卓玉也有点懵,不过还是照足了吩咐,先进去跟母亲等一干家属们沟通起来。
严语也不耽搁,找到了于国峰与洪大富,趁着外头忙乱,便进入到了病房区来。
不过这个计划需要医务人员的配合,而此时坐镇卫生院的是蒋慧洁,到底还是要把整个计划都给她说清楚。
想起这一节,于国峰也有些尴尬,毕竟早先他说过,制定计划是他的职责,蒋慧洁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现在就要她配合,这打脸也来得太快了。
严语也想到了这一层,见得于国峰有些不自然,就朝他说:“蒋慧洁同志那边,还是我去说吧,毕竟家属那边也是我在沟通。”
于国峰大喜过望,拍了拍严语的肩膀:“严老师果然是个有担当的好同志,就全靠你了!”
严语也是苦笑,毕竟他知道蒋慧洁讨厌自己,但这个计划是他提出来的,若是办砸了,往后想要再参与调查,可就更难了,为了确保计划能成功,个人面子也就不算什么了。
再者说了,严语往后的事情,还需要于国峰和洪大富这样的人物来帮忙,如今关锐受伤住院,总得再找个人才成的。
念及此处,严语又转了个弯,先去了关锐的病房。
虽然蒋慧洁同样“恨”关锐,但这些天寸步不离地照料关锐,就足以说明她对关锐是“刀子嘴豆腐心”,与其自己磨破嘴皮,不如请关锐来出马。
关锐的个人风格与于国峰相差不多,对这个计划也没半点异议,再者,严语将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他也只是锦上添花,便带着严语来到了值班医生办公室。
蒋慧洁的反应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在关锐的软硬兼施之下,到底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见到于国峰和洪大富出现在值班办公室门口,蒋慧洁还是有些不太乐意,毕竟这种事准备再周全,仍旧显得有些儿戏,而在蒋慧洁看来,这是万万不能儿戏的一件事。
因为她的弟弟可不就是因为将办案当成了“儿戏”,才发生了惨剧么,她心中有抵触,也是完全能理解的了。
傅卓玉那边也已经沟通好了,洪大富穿起病号服,躺在了推车上,一下子竟收敛了所有的锐气,就好像他果真是个半死不活的重病号一般!
严语也是吃惊:“他是……是怎么做到的?”
面对严语的疑问,于国峰也是笑了笑,不过笑容之中带着敬佩,但更多的是苦涩。
“他呀……他曾经当过三年的卧底……”
严语更是惊讶了,这又是侦察兵又是卧底,洪大富到底还有多少层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