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季父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
    在他打这通电话之前，他料想过可能会出现的结局。
    比如老李很为难，很尴尬。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含糊其辞。既不向苏明玉妥协，也不敢拉扯儿子一把。又或者，直接挑明了告诉季局。等风波过去之后，再暗中拉扯季风。但眼前这个节骨眼，肯定是不太方便出手的。
    种种可能，他都想到了。
    唯独没想到老李竟然会如此正大光明地告诉自己，他必须倾向苏明月。
    因为在这次事件上，哪怕是自己的权势与威严，也难以令老李反水。
    更可怕的是，哪怕有自己的庇佑，他都怕被苏明月逼上绝路，活活饿死！
    这苏明月的影响力，已然达到这种程度了？
    达到让老李这种老江湖，都瑟瑟发抖，不得不低头妥协的地步？
    季局满嘴苦涩地挂断电话。
    神情复杂而迷茫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爸。不行吗？”
    季风从父亲的表情和态度看出来，刚才这通电话，他应该是吃瘪了。甚至被老李叔当场拒绝。
    否则，父亲岂会露出如此表情？
    “这一次。丢脸的不止是你。还有我。”季父微微眯起眸子，咬牙说道。“老李直接敞开了说。他要是敢帮你。他就会被活活饿死。”
    季风坐起身子，恶狠狠地说道：“他苏明月真有这么强的影响力？老李叔连您的面子都不敢不给？”
    “他是商人。他的终极目标是赚钱。”季局沉声说道。“我能带给他的好处有多少？苏明月呢？她掌控一个商业帝国。真和她翻脸了。你小李叔的生存环境会很艰难。”
    季风吐出口浊气道：“那咱们就这么忍了？”
    “不然呢？”季父抬眸扫视了儿子一眼。“你是成年人，不论做任何事儿，后果都应该你自己承担。”
    说罢，他话锋一转。一字一顿道：“你以为，你爸我这些年过的真是风光无限的生活？在工作上受了多少委屈。挨了多少白眼？真压抑起来，跟孙子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人前风光的背后，谁不是饱受苦难？”季父点了一支烟，目光平静道。“你就是损失点钱，断了做买卖的路。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咽下这口气，将此事当做激励自己的耻辱。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跟周家比起来。季家并没有遭遇太大的变故。
    否则，谁能吃得消？
    听起来很憋屈，怎么季局明明有权有势，却比普通人更懂得管理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见的人更多，经历的事儿更多。
    他知道这世上有太多权势存在。他知道自己在那群权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我就算了。”季风叹了口气。“既然斗不过，自然只能服软。可难道就任凭楚云夫妻这么猖狂下去？这四九城，就没人制得住他们？”
    “怎么会没人？”季局眯眼说道。“你巴结的那帮人，不是已经让你当炮灰了吗？他们会一直隐忍不发？会一直找替死鬼去试探？”
    “总有一天，会有人替我们出这口恶气。只是早晚问题。”季局一字一顿地说道。
    季风闻言，心情突然好受了许多。
    如果那帮人真的肯出手。那楚云还能抵挡得住不成？
    那可是这座城未来的主人。
    他们年少轻狂，他们飞扬跋扈。
    他们低调内敛，行走于这座城。
    他们锦衣夜行，却拥有无穷威力。
    连季风这级别的公子哥都甘愿当狗腿。
    连大内高手，都听候差遣。
    那是一群怎样的存在？他们又究竟拥有多么恐怖的能量？
    迟早有一天，楚云会见识到！
    ……
    一夜无话。
    楚云醒来时，顶梁已经备好早餐。既丰富又有营养。
    二人愉快地吃了一顿早餐。商议今天去哪儿休闲娱乐。
    “你还不上班吗？”楚云翻了个白眼。“真就把自己当无业游民看待了？”
    “说了休息半个月，少一天都不是半个月。”苏明月看了楚云一眼。
    楚云闻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有个性。”
    说罢。楚云来到娱乐室点了一支烟，喝了一口茶。忽然有些古怪地说道：“今儿带你去个风景是挺好。但正常人肯定不愿去的地方。”
    “嗯。”苏明月点头。也没多问。
    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楚云驾车载着苏明月前往燕郊。
    途中还取了一束花。
    这花不是用来送人的。而是送鬼。
    苏明月渐渐清楚了楚云的用意。
    而燕郊这边，有一处极大的公墓。燕京城八成以上的市民过世后，都葬于此。
    楚云轻车熟路，领着苏明月来到一处不显特殊的墓碑前。和无数墓碑一样，没有任何外形上的优势。
    包括墓碑上泛黄的照片，也实在其貌不扬，只有一双漆黑的眸子，显得无比深邃。
    这块墓碑，是楚云父亲的。
    是那个传奇女人的丈夫。
    哪怕直至今日，楚云依旧对他的父亲不甚了解。对他的过往，充满了好奇。
    但这个男人，却是连老和尚都没把握的强者。
    他究竟有多强？
    当年又究竟经历过什么？
    或许同样需要等待武道大会，才能有一个全面的认知。
    “老爸。”楚云蹲在墓碑前，放下一束花。点了一支烟，放在墓碑之上。“你儿媳妇来看望你了。”
    他咧嘴微笑。
    站在他旁边的苏明月，却忽然落泪。
    她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女人。
    甚至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
    从小到大，她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老丈人苏振南，都曾评价过自己的女儿感情寡淡。
    但此刻。当她亲眼瞧见楚云祭拜公公的画面。她内心却泛起惊涛骇浪。
    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与她有法律认可的夫妻关系的男人。其实是一个无比可怜。从出生至今，就没见过父母。不曾得到父爱母爱的可怜男人。
    可他从未向任何人倾述过自己的苦难与伤痛。
    对待她，更是从一而终的担当。
    以及厚爱。
    其实，自己又为他付出过什么呢？
    这几年，他却将她，将苏家放在第一位。
    所有人都认为他不配不上自己。
    可谁又能懂她苏明月的内心呢？
    她像一只倔强的凤凰，努力追赶着他的脚步。
    她只希望有朝一日，当他登高绝顶时，自己能一步不落地跟在他的身后。
    陪他登山入海，看江山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