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武又道:“听说郡主的东凉军已扩到了四万余人。华玄广招奇才,郡主如今的阵势不同往日了。她还自封了东凉君主,往后,怕是不会消停的。”燕烺默不作声,缓缓磨墨,胸有成竹的模样。
“侯爷......”霍武焦急,生怕这兄妹二人反目成仇,又是一场风波。燕烺举手示意霍武住口,冷冷道:“看紧华玄,一举一动!”
燕穆玉不可怕,可怕的是华玄!
东凉谷一侧临近洛州,总有洛州兵马绕山而行巡逻。洛州与原州也不过是一山之隔,自然有任何动静,都无从瞒过。听闻夏良苏烈虎军大败,宋司仁不禁发笑。
杨则疑惑:“伯主笑什么?”宋司仁伸了个懒腰,一脸悠哉:“你不妨猜一猜,猜我在笑什么?”
“伯主在嘲笑烈国公?”
宋司仁食指一伸,在杨则面前摇了摇:“非也!我是在笑肃康候!”杨则黑眸一转,立马会意:“侯爷将燕穆玉逐出府,的确是愚蠢之举。”
“侯爷怎会愚蠢?我不过是替他感到欣慰罢了!”宋司仁捻起桌案上的百果把玩着,轻笑:“我们与侯爷乃是同盟,同命一线。我们只管照着他的谋划,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走稳便行了。”杨则点头:“那侯爷接下来的指示是......”
“夏良苏吃了闷亏,绝不会就此罢休。何况他已知东凉军不过四万余人,定会派兵反剿。”宋司仁灵气逼人的眸光闪烁着,轻松一笑:“侯爷令你带领五万烈卫军,伏地东凉谷,在紧要关头支援东凉军。”杨则四方大脸神情遽变,出乎意料道:“燕穆玉叛了侯爷,侯爷还要助她?”宋司仁发笑:“谁说她叛了,即便真叛了,她跟侯爷仍然是手足。怎么?将军不愿接此重任?”
“伯主多虑了!”杨则舒展了一下身子的长袍,起身作揖:“我这就去准备,伯主放心!”道完转身离去。望着杨则渐远的背影,宋司仁原本淡泊慵懒的笑意渐渐敛住,眉宇锁着如山的沉重。伫立在帷幕后方许久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出,冷冷道:“伯主,这个杨则果然信不得!”
宋司仁一改往日的懒散,轻拍了拍年轻男子的肩,面色冷峻道:“所以丁蒙,这次只能靠你了。”
丁蒙按住宋司仁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点头道:“伯主信得过末将,末将感恩戴德。”宋司仁从腰间取下刻有“汉”字的桃木兵符,搁在了丁蒙的手中,一字一句的嘱咐:“记住!除非万不得已......”丁蒙点头,一脸坚定。
东凉谷内全军演练,黑压压的铠甲如蚁群而立,望着眼前这群意气风发的将士,燕穆玉难掩得意。果不其然,高勋带兵反剿东凉军并非只是猜测,烈虎余军足足十四万余人,已包围东凉谷数日,只待令下,将大肆屠戮。
这日,巡逻兵多次来报,燕穆玉却不以为然。
东凉谷形同了一个鸡蛋,燕穆玉的东凉军如蛋黄裹在中央,高勋的烈虎军如蛋清围圈一周,而杨则的烈卫军如同蛋壳包裹在最外。杨则暗暗自喜,以为自己乃是主导之力,却不知鸡蛋本身最不堪一击的就是蛋壳。
眼看烈虎军开始蠢蠢欲动,整装待发,杨则也已按捺不住。此战一触即发,高勋一声“攻”的令下,东凉谷瞬间被火光笼罩。
杨则兴奋不已,早已撇开了宋司仁的指令,篡令道:“援助烈虎军,剿灭东凉!”众将士愕然。
眼看东凉军处境大危,丁蒙愈加着急,高举汉军兵符喝道:“伯主有令,围剿烈虎军!”杨则大怒,抬眼扫了一下身侧,见自己的副将已不知何时被调离,而自己眼前这群穿着统一烈卫军铠甲的将士,无一面熟,定神一想才大悟,这是汉军。而他的五万烈卫军,已被宋司仁暗中掉了包!
丁蒙挥刀斩落了杨则的左臂,不顾其哀哀嚎叫,带领着五万汉军杀进了烈虎大军。本以为是杨则所带的烈卫军前来救援,高勋放松了警惕,从而使得丁蒙的汉军,在短短两日之内,极为顺利的剿灭了高勋的十四万大军。
烈虎军大败,原州失守归汉!
燕穆玉前来言谢,顺便将杨则五花大绑,拖入了汉营中。臂上的涔涔血渍已泛乌黑。人也早已昏死了过去。宋司仁示意丁蒙将杨则押了下去,故作一脸惊愕的神情,起身作揖:“东凉君主大驾,有失远迎!”燕穆玉嘴角一扯,冷笑道:“多谢伯主精兵救援!”
宋司仁眸子的光一顿,随即又闪烁了起来,佯装疑惑道:“不知君主所说何意?”燕穆玉眉宇透着女子少有的英气,随即愈来愈浓:“你调换了杨则的五万大军!”燕穆玉说的赤裸坦白,宋司仁也无需否认,眸光一跳,纵肩默认。
“我曾以为,你乃鼠蚁之辈成不了气候,现在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小瞧了少伯主你!”
“君主又说笑了!”宋司仁慵懒地坐在了木椅之上,将双腿不羁地伸上了桌案:“若君主一直这股官腔,宋某这种江湖小儿,怕是不配再与君主叙话了!”
燕穆玉扫了一眼宋司仁灵气逼人的眸,悠悠道:“你早就料到杨则当日归降,乃苦肉之计,却假装不知!”
“假装不知情的,何止宋某一人?”否则燕烺岂会将杨则这五万大军拱手相让?
燕穆玉昂首大笑:“我一直以为,这个世上最聪明的人,只有肃康候燕烺!”
“宋某也这么觉得!”
燕穆玉摇头道:“可是你和他一样聪明!”
“宋某不这么觉得了!”宋司仁浓眉一挑,轻笑:“跟他一样睿智的人还有一个,此人正是君主的军师华玄。君主被烈虎军围困,却坐以待毙按兵不动,不就是早已猜到宋某会派兵救援吗?”
以宋司仁的睿智,能猜到这一点燕穆玉已不足为怪。她冷笑道:“感谢伯主的救援不过是客套之话,说穿了还是伯主觊觎原州,不愿错过此次机会罢了!”燕穆玉疾步上前,双手撑于桌面,死死盯着宋司仁一脸懒散的脸:“当日是你救了邱喜罗?”一听邱喜罗之名,宋司仁轻狂的笑意稍稍敛住。燕穆玉接着道:“还真是要感激你,若不是你救了她,她就回不了康侯府,她若回不了府,我就怎会被逐出府,没被逐出府,又哪来的东凉军呢?”
“君主方才还说宋某聪明,怎此刻又把宋某当傻瓜呢?”宋司仁双腿收于凳下,拎起茶壶朝自己口中浇了一口茶,不拘的笑道:“君主离开康侯府是迟早的事,邱喜罗不过是给你白白当了个幌子。以君主的性情,真若不想走,怎肯受人摆布?”
“哦?”燕穆玉掀了下身后的披风,转身坐于木凳之上,接过宋司仁手中的茶壶,猝然举起,昂首朝着自己口中浇去,咕咚咕咚豪放灌了几口,不紧不慢道:“你这么聪明,却故意蠢给谁看?”宋司仁徐徐起身,双手别于身后,漫不经心的笑道:“立足这乱世天下,能有几人痴傻?”
燕穆玉鼻间冷哼了一声,阴冷问:“我现在只想知道,伯主接下来想要的,是陵州还是康州?
“陵州!”
“据我所知,伯主对陵州并不感兴趣。”若他真想得到陵州,定不会这么早使出杨则这颗棋子。
“陵州这块地,我确实没有放在眼里。我放在眼里的,是夏良苏和向邑这两个人而已。”
燕穆玉嗤笑:“那就拭目以待,只盼我燕穆玉有生之年,能等到他们对你俯首称臣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