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城,是与望龙城遥遥相望的一座新城。
这两座城一左一右,相距仅十余里,成为忆祖山上咸阳宫的两道门户之城,堪称是禁宫锁钥。
这两座城,按照杨瀚的行政划分,如今都归青女王管辖。
当初杨瀚曾公开宣布过,自己这一生是不会称帝的,将来称帝者,会是他的儿子。
所以东山势力现在依旧由青女王执掌,直到他和小青的儿子将来当国,这才两地合一,百姓合一。
这是因为东西两山的文化、习俗、规度、民风均不相同,要留出一个缓冲期。
但是现在杨瀚把李淑贤派到小青麾下为相,这就已经开始在对更具野蛮和冒险精神的东山部落民众开始推行教化和治理了。
李淑贤走马上任时,望龙城已经建了个七七八八,新迁来的大泽百姓都安置在凤求城。
因此这凤求城也就成了李淑贤展示能力和政绩的所在,李淑贤为此颇下功夫,把这凤求城建设得极具规划。
如今,虽然凤求城建城的时间还短,所以不及望龙城的规模,但是一进城去,你就能从那城市的规划,熙攘的人群,隐隐察觉到,只怕此城将来较之望龙城,还要更加繁华富庶一些。
毕竟,望龙城中以东山各部落的酋长、权贵们居多,是权贵聚集之地,而凤求城更多地聚集了有钱而无权的人,包括从南秦草原迁来的有钱人,以及富商巨贾,因此声色犬马,商贸发达。
这就注定了两座城市的发展道路是不一样的,论重要性,望龙城会高于凤求城,但要说到民生经济,凤求城将来必在望龙城之上。
玄月坐着轻车,一路行去,渐渐便在西城区一个路口,看到一处大石头牌坊。
在车上,妇人已经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她叫林静,丈夫叫王东,开得这家“莳花馆”谋生。
林静瞧瞧打量玄月,也是心中欢喜。
玄月美不美?
自然是美的。
与此同时,她有一种特别的气质,那种气质不是艳、不是媚、不是妖娆,而是一种灵气内蕴的剔透空灵,从而给人一种干净无暇到了极点的感觉。
那黑白分明、澄澈如水的双眸,那并未涂抹胭指、却涓净白皙,仿佛新剥的煮熟蛋清儿一般的脸蛋儿,那丝滑干净的秀发,叫人见了,就会生起一种哪怕是把她的脚趾吮进嘴里都觉得无比干净的感觉。
寻芳客们,没人能拒绝得了这样气质的女孩儿。
能在青楼妓馆里找到气质如此清纯干净,简直是良家极品,身带仙气儿的姑娘,还怕他们不舍得一掷万金?
那些人借着三山如今商机无数,个个赚得钵满钵满,舍得花钱的阔佬着实不少。
瞧见了大石坊,林静便笑眯眯地道:“玄月姑娘,你看,前边就到了。”
马车继续前行,便出现青砖漫地的一座极大门户。
此时正是白天,客人不多。
马车停下,林静殷勤地请了玄月下车,便一起往那院中走。
只一见园子,玄月就发现林静此前所言果然不假,一路行去,红灯处处,绿树浓荫,绣阁朱楼,鳞次栉比,时而从这里隐隐传来檀板丝竹之声,时而从那里传来婉转歌喉之音。
一步一景,引人入胜。
林静和王东两人将玄月引进一处四合院落,一幢两层小阁楼耸立在院中最显眼处,里里外外一抹儿沐红漆髹,光亮照人。
堂下有一曲池,池西有卢橘幽篁,一径深曲;穿径而南,则植有官梅数十株,如椒如菽,红破白露,枝影扶疏,若是穿着谢公木屐在苍苔细石间逡巡而行,野趣横生,着实雅致。
玄月是给人看风水来的,打没进门儿,就在观察这“莳花馆”,一路瞧来,赏心悦目,不禁暗暗点头。
到了楼中,就见此间布置富丽堂皇,案几屏风皆古意盎然。
而那门窗桌椅,皆按宫中风尚,用的是新兴的桌椅,不是古风跪坐的蒲具。
壁上挂了几轴笔墨酣畅恣肆的写意山水,落地雕花的门窗开着,望出去,四面绿荫覆盖,花木丛簇,丝弦管乐悠悠传来,不啻于人间仙境。
二人请玄月坐了,便有小丫环托着漆盘,提着食盒送来香茗和几样点心果脯,搁在茶几上。
玄月好面子,之前不花用左宗伯弟子白藏的钱,腹中饥火已升,这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因此虽然举止斯文雅致,倒真拿起点心果脯儿,食用了一些。
只是,她饭量极小,原本吃的就不多,此时纵然饿了,也不过就是吃了四块小点心,两枚杏脯儿,再用了一杯香茗便了事。
玄月此刻不能一进门就大吃,让人家主人闲坐等候,因此吃东西只是藏在不经意间,她自坐下,就在介绍堪舆之学,籍此掩饰了尴尬。
“曾有人作了一首打油诗,说:风水先生惯说空,指南道北说西东,山中若有卦侯地,何不拿去葬乃翁?
意思是说,风水都是骗人的,真的可以靠风水叫人富贵荣华,怎么不找一块风水宝地,安葬你家祖先,从而让后人享尽荣华,还要跑来为他人算命呢?”
玄月做神使很久了,惯会传道。
先提出一个否定自己的说法,引起大家的兴趣,再侃侃道来,那就更容易叫人听进去。
其实,王东、林静夫妇肯请她来,已经证明他们两口子是信这个的了,但是总要他们笃信不疑,这酬劳才会高一些,如果酬劳足够丰厚,她也就不必一直做风水先生了,还有考察天命之子是否属实的大事要做呢。
玄月微微一笑,趁机喝了口茶水,咽下口中的点心。
王东两口子抻着脖子,一副好听众的样子,一脸的“为什么呢?”
玄月道:“因为,一命二运三风水,命是无法改变的。
风水,在命与运之下。
或许又有人要说了,那我还要风水做什么?
这,又是大谬而特谬了。
同一个生辰八字出生的人,天下间不知凡几,他们的命都相同么?
实际上又不然,那是为什么呢?”
玄月趁机又拈起一枚果脯儿,王东林静两口子依旧是一副“为什么呢?”
的表情。
玄月满意地道:“这是因为,命格注定,你可富贵,你可贫穷。
但它还需要后天的催发来引动。
比如说,一个人命格本是极好的,但此人从小为非作歹,坏事作绝,不等命格中的富贵到来,就被仇家一刀杀了,这就是因为,先天的命格只是基础,人的行为,是可以后天改命的。
正因如此……”玄月小口地咬了一口果脯,道:“所以,生辰八字完全相同的人,也一样有的人能做大官,能赚大钱,而有的却只是平常人。
这就是以命为主,以运为辅,风水之学,再辅以运。
所以,选风水改运,其实不是改,而是催,催动你的动势发生变化。
因为命格再好的人,也有三衰六旺,也有动势高低之时,只是这其间的上下变化,已非命格所能决定,命格决定的是最基本的。
就像一个人天生愚傻,那你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精明的商贾,这是命。
你为人很精明,却因误交匪类,被夺了民籍贬为奴隶,一生一世不得自由,也就没了可能去成为富可敌国的大商贾,这便是运。
如果,你命格也好,运势也好,身边却尽是比你更精明的商人,极凶狠的酷吏、百姓们贫无立锥之地,又或生活在深山部落之中无从施展,这时,如果你离开这种地方,是不是就能有了一匡报复的机会了?
这,就可以解释为最简单的风水。”
林静恍然道:“原来如此,姑娘真是高明,深入浅出,便说的如此明白,叫我茅塞顿开!”
玄月微微一笑,这两人已经信了,那么便可以开始给他们看风水了。
只是,忽然之间,玄月只觉头脑一昏,心中便想:“遭了,莫不是饿的狠了,这一吃茶,竟然醉茶了?”
玄月想着,便想把手中茶杯放下,可就这顷刻功夫,手足已然无力,手中茶杯“啪”地一声就跌在地上,摔得粉碎,玄月坐都坐不住了,身子一晃,就伏在了桌上。
但是,玄月虽然浑身酥软,神志却仍是清醒的,心中顿时吃惊万分,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神志清醒,为何身体软绵绵的不受控制了?
难道……玄月突然明白过来,霍然看向王东和林静。
一见玄月软倒,虽然再三挣扎,却也只能缓缓蠕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王东不禁拍手大笑:“倒也,倒也,吃了我这蒙汗药,不怕你不倒。”
林静慢慢站起,阴阴笑道:“我去寻七八个大汉来轮了她,坏了她身子,绝了她羞耻之心,以后必是咱们‘莳花馆’中的一棵摇钱树。”
王动站起身来,舔了舔嘴唇儿,贪婪地道:“我看她眉锁腰直、颈细背挺,显是一个未开封儿的处子,我先拔个头筹尝个鲜儿,哈哈哈哈……”玄月一听二人所言,终于明白自己着了道儿,也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不由骇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