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难忘的酒,艾伦至今都还能回味出,当时入口的滋味。
龙吟兰是一种略带颤栗的欣喜,而蓝色玛戈莉特全是苦涩。
当时艾伦觉得不管西瓦·盖斯有什么样的故事,都和他无关,不过这一刻,他却有些后悔了。
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难道不正是缤纷多彩的故事吗?
他为何当时,不花些时间,去听一听呢?
目光在西瓦·盖斯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伯爵铁青的脸上。
奥米尔伯爵的那番话,无论换成谁来听,都只能感受到愤怒,但从艾伦的角度去听,却有不同的感觉。
那番话里,或许还包含着许多无奈。
玛戈莉特也好,玛戈利特也好。
他与西瓦·盖斯的关系,都只能随着西瓦·盖斯被架上火刑,而继续成为秘密。
公审大会,以一种奇怪的开局,离奇的展开,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定位上。
一场属于群众们的、难得的狂欢。
无数群众,看着西瓦·盖斯被架上火刑台,那是公审大会开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刑具。
看着西瓦·盖斯被紧紧绑在火刑柱上,群众们爆发出了艾伦无法想象的欢呼。
看着一张张灿烂的笑容,艾伦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陌生。
这里终归不是那个熟悉的世界。
这里还是一个因为不同爱情取向,就可以自由剥夺生命的世界。
至于为何圣典里会有如此野蛮的条例,艾伦想了想,也明白了。
终归到底,现世总是需要人口根基。
不同取向,自我放弃生命,都是对人口根基最大的恶,因为这些行为造成人口根基的彻底破坏。
没有人口,就没有生产,没有生产就没有生存资料。
人类世界,会崩溃。
如果人人都以自毁的方式,升入神国,现世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从这一点上来看,即便是神灵,祂们也需要普通人?
不然,不会有这种规定。
赶上火刑台的人,不仅有西瓦·盖斯,还有刚才第七处拉出来的牵连者。
一个个牵连者哭嚎着,被脱光衣服,只留下底裤,直接拉上独立的火刑台上绑住。
围观的群众,一个个兴奋地挥舞拳头,狂喊着。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艾伦站在高台上,超凡的视力,让他能发现西瓦·盖斯脸上,露出一种不知道是留念,还是解脱的表情。
他不像其他那些哭嚎的牵连者,即便双手被捆在木柱上,他也站得笔直。
火刑直接由主教主持。
地区主教站在高台上,黑着脸,直接颂念起大段圣典。
随着他的诵念,人群里的教众们,也随着一起诵念。
聆听着洪亮的圣典,艾伦的感觉很奇怪。
一边是最原始的审判,一边却是安抚灵魂的奇特力量。
教会,神灵。
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它们到底代表正义,还是保持着原始残忍?
艾伦第一次对自己身处的位置,产生了怀疑。
不过很快,这些怀疑,被升腾起的火柱所掩盖。
教会的行动,比任何审判都要来的简便。
当主教完成诵读,属于教会的护卫骑士,直接点燃了火刑台。
升腾的火焰,直接舔舐在柴堆上。
火刑台很高,那是能让所有人都可以看见的高度。
而拼凑起来高台的材料,全是木柴。
火刑,比艾伦想象中更为残忍,因为火刑开始,并不能直接将人烧死。
由于木柴燃烧需要时间,高台上的人,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火焰,而是烟雾与热流。
艾伦看到西瓦·盖斯身上的皮肤,逐渐起了水泡,那是灼热带来的生理反应。
其他被执行火刑的牵连者,嚎叫声加大,有些人哀求不已,有些人却愤怒地咆哮,还有些人不断咒骂世界,咒骂教会。
不过不管他们是怎样的行为,周围的群众们,都是轰然大笑。
有些男人甚至朝着火刑台上吐着口水,还有酒鬼掏出酒壶,大口喝起来,一边喝酒,一边笑骂在火刑中哀嚎的受刑者。
艾伦的目光一直放在西瓦·盖斯身上,即便他们之间的立场,一直处于敌对,但就像西瓦·盖斯之前说的那样。
能毁灭他的身躯,能撕碎他的灵魂,但他永远也不会屈服。
他被束缚在木架上,火焰带来的高热与疼痛,让他的脸孔变得扭曲,可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开口嚎叫。
虽然也因为疼痛而蜷曲身子,但他的目光一直看向一个地方。
默默不语。
直到燃起的大火,吞噬了他的一切。
整场火刑,持续了很久,直到绑缚在火刑台顶端的犯人,全部化为焦炭,围观群众才逐渐散去。
因为火刑的存在,公审大会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虽然整个过程有些不伦不类,但至少,满足了群众对正义的追求。
在火刑开始的时候,长公主便已经离去,正如她来的时候那样,静悄悄。
卡尔特拍了拍艾伦的肩膀,在他身旁说道。
“走吧,真是一场闹剧啊。”
“闹剧?还真是贴切。”
艾伦回过头,答了一句。
西瓦·盖斯死了,死在一项谁都想不到的罪名上。
叛国罪没有人去追究了,艾伦他们付出努力,找回来的材料,也没有任何作用。
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在演戏。
前面都是干扰项,只有最后公审大会的绝杀,才是最主要的环节。
一场合理的调查,最终牵动了伯爵大人。
然后一场志在必得的公审大会,伯爵大人力保的西瓦·盖斯,以一种现实无法接受的异性恋直接架上了火刑台。
离开现场的时候,艾伦看了一眼西奥多,他们对视一眼,艾伦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歉意,艾伦潇洒地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他准备了那么多,原来,都是他一个人的假想。
这场戏,从来就没有要他介入。
需要的,只是他身后站着的人——教会。
走在路上,艾伦很是沉默,卡尔特看出了这一点,不经意地说道。
“艾伦,你还记得我原来跟你提过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
“关于我们的国王陛下,想要改制的问题。”
艾伦对此有印象,他回答道。
“是奎塔林大街的那次晚宴后?”
“没错,就是那天。”
卡尔特的目光转到艾伦身上。
“有一点,我需要告诉你,在王国当中,奥米尔伯爵,向来是这个决定最坚定的反对者。”
艾伦一下就明白了。
这次的事情,杀鸡给猴看呢。
“我懂了。”
艾伦朝卡尔特点了点头,开口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心里反正有些…”
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其他感觉,总之这次挺没意思的。”
卡尔特却是笑了起来。
“没意思?没意思就对了,要是有意思,你就麻烦了。”
艾伦没有追问,他听懂了卡尔特的意思。
没有意思,代表别人没有将你放在心上,要是有意思了,你就成了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