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秦子思就坐在秦雅南的副驾驶座上,看到了眼前这辆巨大的黑色改装车,把苏眉的红旗L5和秦雅南的宾利顶开,然后司机探出头来比划着中指,扬长而去。
当时的秦子思是目瞪口呆的,果然哪里都不缺能够让自己家里塌房倒屋的蠢货。
这种行事风格的,家里多半也不是正经积累实现阶级跃迁的,想要让自己家里偷鸡摸狗投机倒把搞出来的风光都化为乌有?
只是苏眉的人也没有去追逐,秦雅南的反应更是说明了那个司机是她们的熟人,秦子思便只当是熟人间的误会,但对那辆改装车已经印象深刻。
哪里能够料到有了这深刻的印象,在再次排查富裕蔬菜公司血案的一些周边交通监控视频时,秦子思又看见了那辆嚣张跋扈的黑色改装车,几次出现在富裕蔬菜公司大楼的周边区域。
秦子思向来直觉敏锐,马上就针对这辆黑色改装车进行了调查,然后发现了车主李洪芳真是一个神奇的人物。
李洪芳有一个比较拿得出手的身份是宋画收藏家……这就十分惊人了,要知道一般古董收藏没有点身家根本玩不起,更何况是宋画收藏家?
你没有几幅宋画,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宋画收藏家”吧?宋画可是拍卖市场上价位最坚挺的品类,动辄上亿的成交价。
秦子思怀疑这个身份是一种伪装,因为李洪芳在拍卖市场上比较高调,常常都是自己亲自出现在拍卖行,似乎有意让大家意识到她钟情和热爱宋代绘画作品,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宋画收藏家。
一般会这样高调引人瞩目的,一定是有其他不能见人的隐藏身份,李洪芳的资金也来历不明,她现在唯一可以查到的商业投资就在最近——她买下了一栋破旧的纺织厂房。
值得注意的是,那个纺织厂房是一伙毒贩的交易地点,警方得到消息后,正准备找着机会行动将其一网打尽,那伙毒贩却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后来被抓获的同伙都说不清楚……不久后,这栋纺织厂房就被李洪芳买了下来。
她买纺织厂房,是不是为了遮掩什么?例如,埋尸在那里、毒贩的交易物藏在那里。
这个人最近甚至还为一家品牌花茶拍摄了广告,搔首弄姿的照片出现在了那家花茶的各种宣传资料上。
最后进行综汇,秦子思得到了意外也不是很意外的发现,李洪芳在郡沙的人际关系,还有她引起秦子思注意的一些行为举动,都能和刘长安扯上关系。
例如,李洪芳买的那栋纺织厂房,正在被周书玲改建成米粉店,而米粉店则是周书玲和刘长安合伙的。
至于那家品牌花茶,老板叫高野宁,高野宁的弟弟高德威和刘长安是高中同学。
总之,秦子思感觉,自从开始调查郡沙一系列案件和异兽相关的问题,刘长安几乎就是无处不在,啥事啥人都能在七拐八弯后和他牵连上关系。
他就像郡沙的黑夜,藏身在朗朗乾坤之后,在太阳落下地平线的时候,人们才会留意到他笼罩了一切。
有点夸张,只是他表面上的人畜无害,和调查中的发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是芳芳的大车车,你就算想要,也不能随便拿走。”刚刚还在伺机准备拿走一艘火烈鸟游船的上官澹澹,发现了秦子思形迹可疑。
尽管秦子思没有在李洪芳的车子上摸来摸去摸来摸去摸来摸去,但围着转来转去也可以理解为她想占为己有,太后可是很清楚这些小动作背后意味着什么。
“啊?”秦子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当成偷车贼了……现在一般都只偷摩托车和电动车,偷个豪华改装车,除了让自己量刑更重一些以外,根本就无利可图。
“以前的汽车都是机械钥匙开门,偷车贼有点开锁技术就能将车打开,看电影还经常看到扯两根线就能打火。我这个车除非你暴力破门,但暴力破门,车子直接锁死,根本开不走。当然了,我车里随时放了五百万现金以备不时之需,重达百斤,你要是全部偷走可以判个无期徒刑。”李洪芳前边有上官澹澹,身后有刘长安,顿时不把秦子思放在眼里,侃侃而谈。
“李洪芳,你好嚣张。”秦子思这是第一次和李洪芳直接会面,但自然不会认不得她,李洪芳的长相是那种猫态脸,下巴没有特别突出,整个脸型的走向以圆润饱满为主,眼角轻微上扬,嘴唇较厚,谈不上特别精致,却很有自己的特点,辨识度比较强,大概就是现在说的纯欲风。
她当然不会把李洪芳的挑衅放在心上,在警察面前嚣张的犯罪嫌疑人多半没有好下场,她不是一般的警察,属于特别调查人员,权限更大能力更强……刘长安这种人她或者不方便针对,但折腾下这个李洪芳,还是在她能力范围之内的。
“小芳,这位小姐好像是秦小姐的妹妹,大家都是熟人,没有必要这么针锋相对。”周书玲温婉地劝解,她必须出来说两句话,要不以后秦雅南过来说起李洪芳和秦子思发生冲突的事情,周书玲就会觉得不好意思。
李洪芳还是很给周书玲面子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自己和秦雅南原本就是处于对立的状态,李洪芳很讲义气的,更知恩图报,苏眉对她有过救命之恩,她就应该站在秦雅南的对立面。
刘长安走到一旁,招了招手,示意秦子思过来说话。
周咚咚也跑跑跳跳地过来了,站在刘长安和秦子思中间,微微低着头,却用力鼓起眼睛,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刘长安不解地看着周咚咚。
“我来保护你呀。”周咚咚双手握着小拳头顶着腰间,她今天是小朋友解放军,解放军就是会保护好人的,刚刚听到澹澹姐姐说这个长得像一条一条的阿姨是小偷,说不定长安哥哥会被偷袭……就像电视里的武林高手一样,大喊一声“你偷袭……”就死了。
“我会保护自己,你快去保护澹澹和你的妈妈。”刘长安指挥着小朋友解放军。
“嗷!”小朋友解放军连忙听话地飞奔而去。
秦子思的目光从周咚咚浑然天成的宽厚背影上收回,神情复杂地看着刘长安,曾祖父没有给过她什么信息,这些天对刘长安的了解越多,就越让秦子思怀疑,曾祖父是让她来向刘长安求助,还是说让她来调查刘长安?这人太可疑了。
“你知道你来郡沙是干什么的吗?”刘长安遥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白色的纪念碑隐隐约约。
秦子思当然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只是刘长安显然认为她在郡沙以后的动作有问题。
“富裕蔬菜公司的血案,和你有什么关系?”看在秦蓬的份上,刘长安指点着秦子思。
“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富裕蔬菜公司的案子,太血腥太暴虐,完全就是在挑战人类对异兽容忍的底线,秦子思真不会这么急迫地被安排来到郡沙。
“富裕蔬菜公司的那些人不该死吗?”刘长安神情淡漠,他杀人的时候往往没有太多情绪,但那天挺开心的,毕竟他只是个正常的人类,正常的人类在执行正义时,那种满足感,优越感,道德上的碾压快感,都会让人心情愉悦。
“他们该死,也不应该死在异兽手中。怎么处置他们,必须由我们说的算。”秦子思有点失望地说道。
这种失望当然是针对刘长安,他的这个问题很正常,正常的就像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最朴素的正义感,可是社会的治理,法治的推行,以及作为社会方方面面的管理者,从来就不是基于朴素的正义感来解决问题。
他的这种思维,很正常,也很市井,很草根,但绝不是站在一定高度上的人所应该被束缚的角度。
刘长安淡淡地瞟了一眼秦子思,即便是有秦蓬的熏陶,在目前这种社会环境观念中成长的秦子思,不可避免地站在了一个脱离普通大众的角度看问题。
倒也没有什么错,只是有点无趣罢了,不张扬也没有个性,不是刘长安喜欢的性格。
刘长安平常总是教训李洪芳,但为什么依然把她留在身边?真的不满意的话,早就踢开了……李洪芳做事常常离经叛道,胆大妄为,可这样的人好玩。
“这只是你以为的。你要知道很多你自以为是的道理,会和现实发生冲突,这时候你无能为力又深陷其中,然后你就会忘记自己的初衷,也看不透问题的本质。”刘长安意味深长地说道。
秦子思愣了一下。
“富裕蔬菜公司的人死就死了。怎么破案,怎么向公众交代,怎么去抓捕嫌疑人,那都是警察的事情,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刘长安指了指那边的黑色奔驰改装车,“你是不是还要搞一个完整的证据链,然后把那异兽绳之於法,上法庭给他判刑,再送进监狱?”
秦子思语塞,感觉刘长安完全就是在为李洪芳开脱,可是她也无法反驳。
和异兽相关的问题,当然不可能走一般的程序。
“异兽干的,就去找异兽,不用讲证据,更不用讲程序。你找李洪芳干什么,难道她就是那个牛头人不成?”刘长安指了指自己,“我是牛头人的几率,都比李洪芳大的多,你查她,不如查我。你去仔细看看那天的监控录像,不但她开了那辆奔驰改装车,我也开了,还到处溜达了一圈。”
“我不是说她是牛头人,我只是觉得她有涉入其中。”秦子思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我都说了,你忘记自己来郡沙是干什么来着。你是来处理异兽的问题。富裕蔬菜公司血案,应该成为你向异**涉的缘由,是你的切入点,是你向它们施加压力的借口,而不是成为你的工作重点。”刘长安摆了摆手,“走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好不容易才让李洪芳改邪归正,为社会稳定做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你不要逼急了她,让她又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我的良苦用心就付诸东流了。”
说完刘长安便走开了,秦子思皱紧了眉头站在原地,一会儿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他是在用话术套路她。
李洪芳看到刘长安过来,便压低声音说道:“刘哥,你是不是威胁她了?我现在过去骂她几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类的,她是不是也不敢还嘴?”
“她来抓我们的。她是狗,那你是耗子,还是我是耗子?”刘长安没好气地说道,“我只是让她去找那些异兽,少找你麻烦……至于会不会找你麻烦,那也看她心情,你还想去骂她几句?”
李洪芳心中微乱,看来刘哥对这个女人还是有点在意的,李洪芳献计杀人灭口他不答应,她想去骂几句也不准……李洪芳不禁扭头瞄了秦子思几眼,这女人没胸没屁股凭什么啊?
至于秦子思还可能找她麻烦之类的,李洪芳倒不是很在意,大树底下好乘凉,作为门主麾下最贴心的母狗腿子,只要把门主舔的好,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还不随她嗷嗷叫嚣?
“我和小玲都是平凡而传统的女人,就连职业都一样是米粉店店长。秦子思找我麻烦,为什么不找小玲麻烦?果然只是欺软怕硬罢了。”李洪芳冷笑一声总结。
刘长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招呼周咚咚站上电动车,然后一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