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嫂子和小姑子的关系不大好,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事到如今在一些社交论坛上,嫂子和小姑子互相吐槽,甚至希望对方去死的言论也十分常见。
要知道在很多时候,妹妹都是哥哥十几二十年最宠爱的对象,突然跑来一个女人要挤占自己所有的宠爱,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
作为嫂子,觉得自己才是陪伴他一生的女人,而这妹妹迟早要嫁出去的,忍一时尚可,但是这妹妹要是总在家里晃荡,甚至毫无哥哥已经有妻子的觉悟,依然像以前一样想要哥哥宠溺,那自然也是无法忍受的。
再加上当婆婆的,那就更烦人了。
小姑子,嫂子,婆婆,这三者便是很多又臭又长的电视剧的核心人物,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是有现实基础的。
现在这样的电视剧比较少了,女人也是有对斗争的恢弘大气与高端感有需求的,于是她们对受制于家庭环境和背景更多是琐碎斗嘴的电视剧没有那么大兴趣了,提升到了宫斗,那多爽啊……看着小贱人一个个的死掉了,女人们在家庭中希望某个人去死好了的怨气得到体验和舒缓。
毕竟现实中的小姑子,嫂子和婆婆,是不能随便弄死的。
可问题是……就算是再怎么看对方不顺眼的小姑子和嫂子,若是一百年后才重新见面,怎么也应该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吧?
忌恨这么久属实罕见。
“你若没有失去作为叶巳瑾的记忆,便会知晓答案。”刘长安看着前方的窗户,他的思绪也飘飘荡荡的,在那样一个年代,男女之情只是大时代背景下微不足道的点缀,多少仁人志士“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在这背后或者有意无意,有无数感情的夭折和背弃……在鲜血和牺牲面前,很多很多人慨然赴死,哪能惦记着那份风花雪月?
事到如今,鲜血凝固成了旗帜,红领巾,国家的颜色,举目四顾的平和让人唏嘘感慨之后,便渐渐地,更多地,回想起了那些风花雪月。
“你们都没有失去那时候的记忆,我为什么不记得?”秦雅南微微侧头,看着他的脸颊,她还做不到在灵魂深处认为自己变了一个人,但是理智的自我认知还是有的,秦雅南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和刘长安一起走进装甲车,触摸棺材时自己脑海里接受的信息……或者说那段回忆。
“细节和原理可能要问上官澹澹。”刘长安也难以把握小老太太的心思,上官澹澹经常话说到一半就往棺材里跑,刘长安倒不认为她是有意卖关子,而是她就是这样的脾性,说一会儿话就不想说了,对话题没有专注讲述的兴趣。
“她真的是你妈妈吗?”尽管这是一个刘长安已经讲过的问题,而且还会惹恼他,可是秦雅南现在也不怕他会生气……她不止是秦雅南,她可也是叶巳瑾啊。
秦雅南也许会担心他的反应,叶巳瑾应该是不需要的。
刘长安的表情极少会出现“苦笑”,所以他的表情仿佛动了许多刀子和手术的那种脸一样,神色略显僵硬,难以准确地表达“苦笑”的感觉,眼角跳了跳,然后伸手捏了捏秦雅南的鼻子。
秦雅南的鼻子中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有撒娇的味道,低落的情绪中伴随的撒娇,柔弱而楚楚动人。
“你以前说过,你感受到了作为叶巳瑾最后的记忆,在那之后上官澹澹发现了叶巳瑾,把你救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棺材难以同时保存两个人的生命体征凝滞状态,又或者是涉及到能量供给,汲取生机血气来分配的平衡问题等等……总之上官澹澹没有让你和她一直共存在棺材中,而是在某一天把你变成了一个婴儿,送出了棺材,那一天便是你现在的生日。”刘长安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秦雅南,她的个子只比他现在矮一些,所以并不会特别的居高临下,那种近在咫尺的感觉却让他试图分辨当初与如今的相处,是否有很大的不同。
“她为什么会救我?”秦雅南想起了自己昨天见到上官澹澹时的感觉,无论是上官澹澹对她,又或者她对上官澹澹,明显的有更多亲近的感觉,想必这并不是一种毫无来由的感觉。
自己若和上官澹澹没有这种渊源,大概昨天上官澹澹对待她的态度不会比对待苏南秀好多少……可能还是会好一些,毕竟苏南秀这人一看上去就讨厌。
刘长安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再继续分辨现在的秦雅南在他身边和当初握着叶巳瑾小手时的区别。
他想了想,也觉得不需要继续遮遮掩掩了,她既然已经知晓了她原来的身份,就当是把她原来保存在自己这里的记忆,还给她吧。
“因为她感觉到了你体内有我的精元气息。”刘长安平静地讲述着,“毕竟叶辰瑜和叶巳瑾,有过一夜梅花数度的经历。”
“啊?”秦雅南不由得坐直了身体,黑色的瞳孔犹如滚动的玻璃珠子,清澈而湿润,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动人的晕红犹如在溪水中渲染开来的胭脂,一丝一丝如云如雾地飘荡开来,涂抹上了整张美丽的脸颊,虽然羞涩而紧张,却依然嘴唇微张又合拢,怔怔地看着他。
刘长安端端正正地坐着,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神情,只是继续保持自己平静的样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端起身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又喝了几口,摸着被子底部摩挲了几次手掌心,“水凉了。”
“哦……我去换一壶水。”秦雅南慌慌张张地提着水壶站了起来,都没有穿上鞋子,光洁圆润的脚掌踩着地板,像偷腥的猫儿被发现以后小跑着去倒了凉水,加了热水。
秦雅南嘴唇嗫喏着,提着水壶回来了,她把耳后的长发都拨弄到了脸颊两侧,小心翼翼地给刘长安倒了一杯滚烫的水,然后低声道:“水有点烫。”
秦雅南双手按住臀线,整理着睡裙的下摆,学着刘长安端正的姿态坐了下来,并没有像刚才那样自然地倚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就是苏南秀至今依然忌恨你的缘故,尽管这是她亲手造成的,那天晚上我,你,她还有秦蓬一起打牌喝酒,后来她拿了一壶下了药的酒来,大家都喝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身边有人秘密参加了秦蓬的组织,这人造成了她的计划被打乱,秦蓬被带走了,留下我们三人大被同眠……后来……便是……如此……这般了。”刘长安拿着水杯,喝下了滚烫的热水,吐了一口气,“就这样吧……细节我就不仔细说了。”
“谁要听细节啊?”秦雅南只觉得脸颊烫手,大概就像刚刚从他唇舌咽喉中滚下的热水一样……原来自己曾经和他发生过关系,这件事情便已经让她一时间难以坦然面对,更何况现在还知晓了一个让人羞耻的细节……还说细节就不仔细说了,最羞耻的细节他都说了,难道还要讲如何被翻红浪的细节吗?
“我的意思是……我说的细节是,她的原定计划和计划如何被破坏打乱的细节。”刘长安喝完水便恢复了温和的姿态,“我又不是写官能小说的,哪能细细描述别的细节?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当做一篇别人的故事听听吧。”
“这能当做别人的故事吗?”秦雅南怔了怔,转过头来面红耳赤地看着刘长安,“你还在,她也在,我也在,你们都记得清楚,我也知道了,这能当别人的故事?”
“叶辰瑜,叶巳瑾和苏眉。”刘长安笑了笑,“如今的刘长安,秦雅南,苏南秀……对于这三人来说,叶辰瑜,叶巳瑾和苏眉的故事,便是别人的故事。”
“我想可能只有你能当成故事……我和苏南秀肯定不行。”秦雅南略微有些气恼,但是这种情绪冲淡了羞涩,她靠了过来,脸颊落在他的肩膀上,“你的记忆太久太远,很多事情你都会自然地遗忘掉发生时的情绪,变成一个个仿佛事不关己的故事。可是我和苏南秀,我们不像你,没有办法把这些事情发生时的情绪给遗忘掉。我尽管不记得了,但是提起来了,便是有情绪的故事,还是自己的故事,和回忆并没有什么区别。”
回忆,当然是有情绪的,记得当时的种种感情,羞耻,愤怒,喜悦,哀伤,种种情绪才是回忆之所以难忘的原因,否则便只是仿佛事不关己的故事。
秦雅南觉得,多情也无情,这大概才是刘长安……也不能说他对她无情,他明明还是很在意她的,只能说他把回忆和现在的生活分的清清楚楚。
“你和她肯定不行……你的意思是,你们以后还要继续斗争下去?”刘长安能说什么……多喝点热水吧。
“她都惦记着呢……难道我要对她退让?有一句话说的好,退一步,步步退,忍一时之气,时时生气。”秦雅南白了刘长安一眼,“你就和你的安暖岁月静好吧……不用管我们这些小老太太们的恩恩怨怨了。”
刘长安明白秦雅南的意思,现在的秦雅南和苏南秀,双方的恩怨早已经根深蒂固,这已经不是争风吃醋的问题了。
看来和苏南秀互相看不顺眼的恩怨,倒是有利于秦雅南接受她曾经是叶巳瑾的这一现实,刘长安也不想秦雅南再经历自我认同错乱的揪心过程。
“我还有很多事情想知道。”秦雅南收敛了脸颊上的倔强,又变得有些撒娇味道的温柔。
“想知道什么?”刘长安连最不想说的秘密都告诉她了,也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她得了,除非她问的是他和苏南秀的某些细节。
“我想知道叶巳瑾小时候和你在一起的事情。”秦雅南期待地看着刘长安,目光温柔。
“你小时候啊,就喜欢缠着哥哥……”
“怎么一个缠法呢?”
“例如……哥哥出门了,说好晚饭的时候回来,要是耽误了点没有回来,你就不会自己去吃饭,多晚都一定要等到哥哥回来,有一次哥哥路上遇着军匪开片,耽误了一晚上,脱险后哥哥弃了商队,一个人赶着回来都是第二天早上了,你居然还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身边跟着好几个丫鬟婆子,她们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死倔死倔的……我抱着你去喝了两口粥,你就睡着了,还非得抱着哥哥不肯放手……”
“怎么有这么粘人的小孩!”
“对啊,就是你小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