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在尾随她回家。
樱庭菜奈跑回家里锁上门,她把自己捂进被子里,然后就开始抱着头瑟瑟发抖。
这一周以来,每天她都感觉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她,最恐怖的是,她经常会在家里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有时候是自己物品的放置点错乱了,有时候是自己穿的衣服或使用的毛巾上有不明的恶心污秽,有时候是突然出现在自己周边的动物内脏和蛇。
这些事情不单单在学校里面发生,哪怕是躲回了家里,她也总能感觉到那种被偷窥着的恐怖感,简直如影随形。
外面有人开始按门铃,樱庭菜奈把自己给捂得更严实了,她紧张地喘着气,而那邪恶的门铃就像着魔了一样,不停地响着,速度也越来越快。
“啊啊啊啊!”她大声地叫了一句,心里的愤怒与不安堆积到了极点,索性掀开被子跑到下面去,拿起菜刀,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门。
在开门前她设想到了无数可能,但她最后还是步入了一个最老套的结局里,门外没有人,甚至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于是她心慌意乱的放下菜刀,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樱庭菜奈眼底的黑眼圈越来越深了,这段时间以来她没一天睡好过,几乎每天深夜都会被噩梦惊醒,而且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觉了。
她去取了水,坐在桌前把上半年因为失眠所以找医生开的安眠药片倒出来,咽下,感觉精神似乎振奋了一点。
休息了一会后,她拿出课本准备开始写今天的功课,但是打开书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顿时就睁圆了,一股巨大的恐惧席卷向她。
她惨叫一声,将书猛地扔向了一边。
而里面夹着的东西也滑了很远。
那是一张拍立得照片,是她刚刚拿着菜刀去开门的照片。
—
樱庭菜奈去报了警,但是警方根据监控调查来看却很难完全锁定嫌疑人,调查持续了半个月,最后还是让她回去等结果。
警察甚至还私下里提议了一下,建议樱庭的父母带她女儿去看看精神科,她有许多的描述都是超现实的,她或许存在臆想的症状。
而樱庭菜奈的不明恐惧似乎还在日益加深,她在吃助眠的药,而且吃的越来越多,就像上瘾。
噩梦和幻觉也逐渐加强。
最终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还是决定给她办理转学,搬家。而樱庭菜奈已经是这个月来第四个办理转学的学生,在她之前,还有三个女生,也都因为各种原因转学了。
其中有一个女生不小心滚下楼,摔断了腿,问她当时情况如何她也不说,只是结结巴巴的跟家里要求转学。
这个女生正是那天推了绘里一把的女生,她就是替华子出头的那个朋友。
自从被友利惠整治服帖后,华子为了防止自己再被伤害,已经选择完全投到友利惠的阵营里。
她不但以朋友的身份去和那四个女生套话问出了当天全部情况,而且还把这些录音,全都给了友利惠。
友利惠自然也把它们给了加贺临。
于是短短一个月内,四个女生接连遭遇各种恐怖又恶心的事故,她们的日常生活中被掺进了大量可以致幻的药物,而且还伴随着各种不同程度的外界推力。
就比如樱庭菜奈,她是真的被许多人跟踪,而且她在家里看见的那张拍立得照片,也的确是藏在她家里的人在她去开门时,在后面偷偷拍了塞进她书里,然后又从窗户里逃走的。
每一天都如同活在地狱里,这些人很快便自己提出要求转学了。
樱庭菜奈最后一次来学校是过来办理转学手续,她面如死灰地收拾东西,路过一个楼梯口时,她看见友利惠正蹲在某个女生面前,揪着她的头发晃来晃去。
她的那些朋友也都各怀表情的说着难听的话,最关键的一点,樱庭菜奈看见了那个人。
上野绘里,她双手抱胸靠在墙边,眼神漠然的有点无神,就好像正在等待这一切结束,然后回去继续做她自己的事情一样。
樱庭菜奈干燥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几步跑了过来,抓住绘里的手腕,把她给用力推到了一边。
这动作让她马上就被友利惠那些朋友给按住了四肢,樱庭菜奈冲着绘里大声喊了起来,眼泪也瞬间就涌了出来。
“是不是因为你,有人跟踪我是不是因为你!我做了什么事情啊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我是十恶不赦了吗?我是真的将你当成朋友在看待啊!上野绘里,你为什么要让我受这种折磨,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她还想继续说,但友利惠及时上前一巴掌把她的头给扇歪了,她自然的住了嘴,愣了几秒之后,转头用哭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绘里。
绘里这才从麻木中清醒,她的眼睛缓慢聚上了焦,也不知道刚刚的话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周围的气氛沉默了很久,绘里看着她脸上越来越红的掌印,就这么认真地看着看着,猛地笑了。
她笑的很奇怪,之所以奇怪,是因为这个笑里不含任何怜悯与同情,而且也不含任何戏谑与讽刺。
在这个严肃又残忍的环境里,她笑的就像是单纯地在看戏。
兀自笑了一通之后,绘里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她路过樱庭菜奈,冷漠地准备离开,但很快,她就听到了一个有些刺耳的声音。
“你们又在做什么?都说了多少次了不可以欺负同学!是想去见老师了吗!”
是铃木结衣的声音。
绘里转头看着她,而她正气凛然地看着友利惠她们,就好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当铃木的眼神挪向绘里时,绘里突然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她总觉得铃木结衣在笑自己。
友利惠的朋友们把人给松开了,而友利惠本人也双手抱胸的走上去,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看着铃木结衣。
“所以呢?你要来惹我吗?”
她眼里清楚地写着敢这么做你大可以试试,这个月下来,所有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这个新转来的赤西友利惠已经把得罪过她的人全都弄的不成人形了。
现在没有人敢对她做什么,因为她的手段绝不仅仅只局限在学校里,她会让她不喜欢的人坠入人间地狱。
“你最好收敛一点。”铃木结衣并没有正面回她这个问题,她走过去安抚了一下樱庭菜奈和那个被欺负的女生,临走前,又用那种眼神看了绘里一眼。
那是足以让绘里愤怒到浑身发抖的眼神。
那居高临下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一个月以来,绘里第一次开始在意加贺临在哪里,正在做些什么,于是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印象中那个少年这段时间似乎突然变得格外陌生,这是因为绘里打从心底开始抗拒外界的一切。
最开始还想依靠他,可到后来她就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她渐渐憎恨这个世界,憎恨所有的人,心中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戾气。
绘里的心越来越凉,她发现没有人会真正在乎她的感受,哪怕是加贺临,他也从始至终都只将她当成一个豢养的宠物。
之所以这么认为,大概是因为绘里用这段时间将过去的事情全部回忆了一次,她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玩弄她,不将她当成一个人。
而加贺临就像一个陌生人一直睡在她身边,抱着她亲她的额头与脸颊,虽然依然温暖,可绘里却莫名觉得自己心里不再有任何安全感。
正因为身体里充满了这种无名恐慌,所以她更加无法容忍加贺临再去接触其他人。
如果他对铃木结衣的态度没有转变,这个女人又怎么会露出这么得意的眼神!
是不是因为这个月以来自己情绪低沉,话少阴郁而且没有和他上床,所以他感到寂寞了,找铃木结衣去排解欲望了?
绘里的脑子里在飞速转动着各种各样让人崩溃的坏念头,而且她无法阻止那些负面情绪的来袭,就好像有一股强大的意念完全将她的脑子给控制住了,她没办法将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
就算身边有爱,可在这种极端敏感的条件下,她能感觉到的也都是问题,她甚至疯狂的想再度自杀,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不想再继续生活了,太灰暗了,一点快乐都没有。
出神间,手机上很快就传来了加贺临的回复,他说,他在教室看书,在等她回来。
于是绘里马上跑了回去,果然,她看见了少年的背影,笔挺又爽朗,正在低头看书,偶尔会用笔标记一下内容。
她走上前去,站在了加贺临的课桌前,嘴唇颤抖着,看着他,很快就低头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泪。
“怎么了,绘里?”他放下笔,温柔地询问她怎么了,这是他问过她无数次的话。
“好讨厌。”
“嗯?你讨厌什么?”
“一切。”
加贺临笑了一下,伸手搭着自己的下巴仰头看着绘里,就像是在哄小孩。
他被绘里冷了将近一个月,这段时间他几乎已经习惯了绘里每天突然无缘无故的哭泣,也习惯了绘里对他不理不睬。
但是没关系,他爱绘里,无论如何都爱绘里,只要人还在他身边待着就没事,怎样的绘里他都爱,所以他以一种扭曲的目光正常的对待了绘里的不正常,表情乖的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问题都没有。
……也不可能会出问题,他不相信。
“我也讨厌,但我喜欢绘里。”
绘里皱紧了眉,更小声地憋出了一句话,“……所以你不能伤害我,好吗?”
“嗯,当然了。”他同样应的很从容,自信满满。
“谢谢。”
绘里道了谢,咽下口水转身跑开了,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埋着头,仿佛隔离了整个世界。
本来想说更多的,可是……
绘里感觉奇怪极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刚与少年对视时,她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感觉自己就连呼吸都要暂停了。
他就仿佛将她的灵魂都夺走了般,那一瞬间绘里感觉很害怕,她想逃避,如果他真的和铃木结衣之间有什么,那么不要让她知道可以吗?
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再失去的了,真的不能把她最后剩下的那点记忆也都夺走啊,她会疯掉的,真的会疯的……
并没有过多久,绘里突然感觉有人在温柔地摸着她的头,然后,那人凑到了她的耳边,对她轻轻说着话。
“这么礼貌可不行,不过是消沉了一个月,怎么就跟我变生疏了?”
绘里把头埋的更深了,她分明在躲,但加贺临的手拂过她发丝时,还顺便追上去揉了揉她的耳朵。
“我随时可以接受绘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最喜欢的都是你……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不要有任何怀疑,好吗?”
绘里扭头从加贺临手指下拯救出了自己滚烫的耳朵,然后抬起脸将下巴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脸色通红地看着他,心跳的速度快到要把她杀死。
“真的吗?”她哽咽着小声问道,“我有活着的价值吗?”
“当然是真的。”加贺临用食指在她脸上轻轻剐蹭,就好像是在诱导她什么,“乖,可以让我吻你吗?”
绘里点点头,她觉得这感觉很陌生,就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加贺临,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世界。
她很奇怪的不再害怕任何事情,可是那些曾让她觉得美好的事情,却也同样无法再激起她的感情。
找个可靠的男人结婚,为他生下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在假日去公园游玩,晒太阳。
再想到这些时,她的心里没有了波澜,就连脑子也不再产生任何回应。
但是,在想到加贺临时,她的身体居然会因此激动到颤抖,一股强烈的想要毁灭掉自己和他的欲望在她心底熊熊燃起。
察觉到这点后,绘里异常平静,她甚至没有因为亲眼目睹到自己改变而产生恐慌,原本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一切,现在似乎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对,那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被迫接受自己讨厌的东西。
她想开始清除,她想开始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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