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寺之所以感觉小野寺不太厉害,是因为他把对方身上的善念与自己身上的死气做了对比。
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小野寺身上萦绕着的善念顶多也就与羽田法师差不多。北川寺一把死气撒过去就基本上能把对方身上的善念给扑灭。
但考虑到小野寺与羽田法师他们身上还有灵具以及咒法,因此战力这个方面也不能只看善念的总量。
在北川寺思考的途中,一旁的羽田法师语气勉强平缓下来:
“小野寺法师其实并不用在意,虽说北川法师身缠恐怖的死相,可他却能平安无事活到今天,这同样也能说明北川法师的能力。”
羽田法师这句话确实说得在理。
小野寺法师点了点头,震惊的面色也平复下来。
要是北川寺没有什么特殊手段,又是怎么样从这种浓郁到极致的死相中活下来?
“不好意思,北川法师,刚才我失态了。”
小野寺法师走上前来,伸出手与北川寺握了握。
真就是简单地握了握,握住之后立马就松手了,好像生怕北川寺身体之上的大凶死相传染到自己身上一样。
面对小野寺如此反应,北川寺却表现得风轻云淡,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很高兴认识你。”
随后他就落座于羽田法师旁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说实话,北川寺心底还是挺失望的。
毕竟这个小野寺法师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僧人,只是见到他就会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根本就稳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种不冷静的人,在驱除怨灵的时候,怎么想都有些不太稳当。
考虑到心态因素,北川寺也自然而然地得出了‘自己确实是比对方要强’这一点。
不过他也觉得不能过高估计自己的能力。
所以他就在‘自己比小野寺法师强’这个结论后面加上了一段——
最终得出来的成型结论也十分简单了。
‘我比小野寺法师强那么一点点。’
这其中的一点点是变量,取决于小野寺法师之后的表现。
等到北川寺落座,喝完茶。一边的小野寺法师也扭过头,直接看向羽田法师:
“既然北川法师已经到了,那么剩下的一位也就只有四方家请过来的那位巫女了吧?”
“嗯。”羽田法师沉吟一声,接着思索着说道:“看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钟,羽田法师是在一个小时前通知集合消息的,中间足足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怎么想都应该是够了。
可继续这样干坐着也不是个事,毕竟羽田法师与面前的小野寺法师也不是什么熟人,而另一边的北川寺又不是喜欢说话的性格。
想到这里,羽田法师也是取出自己的手机:
“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而就在羽田法师这句话落下,一边静坐着的北川寺也是若有所觉地看向身旁的纸门。
外面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伴随着清脆的开门声,一个身材高挑,身着巫女服的青年女性就出现在了北川寺以及羽田法师他们面前。
“这是...?”羽田法师睁大了双眼,神情也有了多少变化。
这并不是因为这个推门进来的巫女的长相有多么眉毛,而是因为对方身上的巫女服对比起平常的红白巫女服来说,实在是有些离经叛道的意思。
她的上半身穿着白衣长袖,这一点倒是与普通巫女服一样,并没有太大区别。
倘若硬要从中找出不同来,那么估计就是对方所穿着的白衣之上左右两肩各有一轮淡黄圆月的花纹。
再将目光向下看去。
从现在开始就呈现出了明显的不同了。
青年女性身上所穿着的巫女服袴裙并不像传统巫女的那样是朱红色的绯袴裙。
她的下裙从左至右数去分别有绿,黄,白,朱,青五种颜色。
其中月白色的袴裙位于中间,其上同样点缀着淡黄、盈盈闪烁着的月相。
朔月、上弦月、望月、下弦月、朔月。
黑、半黄、全黄、半黄、黑。
以五种月相为基础,构筑了这一身巫女装。
在这位巫女的双手正恭恭敬敬地捧着一面神镜。
镜面之上闪烁着七彩的光晕,根本就看不清楚里面究竟反射了什么样的内容。
北川寺神色微微一动,语气平缓地问了一句:
“月读命...?”
北川寺这一问句,重新将小野寺与羽田法师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同样的也吸引到打开和式纸门的巫女的目光。
真要说的话,其实也不是这位巫女小姐将纸门拉开的。
毕竟对方双手都用来捧着神镜了,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手拉开纸门。
跟在巫女身边的有两个随行保镖,也正是那两个保镖拉开雅室纸门的。
“不知道这位先生是...?”巫女颇感好奇地抬起头,以一种异常空灵的音调问道。
没等北川寺回答,另一边的羽田法师就急忙站起帮忙回复道:“这位是北川寺,北川法师。”
他这着急回答的模样看得北川寺都是眉毛一挑。
总觉得羽田法师好像是怕自己开口说话得罪眼前这个巫女一样。
“...喔?”捧着神镜的巫女目光闪烁,过了好一会儿才颇觉讶异道:“身上缠绕着如此大凶死相之人竟然能够屡屡摆脱死境...这还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些失礼了。”
她缓缓地走到雅室茶桌边,接着退后两步,跪坐而下,自我介绍了一句:“我的名字叫做四方辉夜,正如这位北川法师所说,我所供奉的神明是月读命...只不过与在座的各位所熟悉的那位月读命尊神有着些许不同。”
四方辉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清淡,神情之中也隐约透出一分从容不迫。
所谓的月读命,其实就是日本神道教之中所供奉的三大尊神之一,是一位与月、黑夜有关的神明。
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其实羽田法师与小野寺法师也知道,只不过没有像北川寺那样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已。
此时回过神来,羽田法师与小野寺法师也恢复往常的精明,他们神色微动,接着才问道:
“四方辉夜...等会儿...辉夜巫女你难不成是四方家的人?”
“嗯。我正是现任四方家主的女儿。”四方辉夜友善地回答。
四方家主的女儿?
小野寺法师发现事情的重要性了。
他看着四方辉夜,语气不确定地问道:“难不成辉夜小姐...你就是和我们一同前往四方家族神社的人员之一?”
“不错。”四方辉夜点头,肯定了小野寺法师的猜测。
这一下可在羽田法师与小野寺法师心里炸开锅了。
四方家主的女儿...要和他们一起去重启神社?
这未免也太...
“各位不用担心,虽然这样说明可能有些不太妥当,但我作为巫女的能力还是比较出色的,通常的怨灵我都能对付,绝对不会拖各位后腿的。”
四方辉夜像是看明白羽田法师以及小野寺法师的顾忌,开口安抚了一句。
而在四方辉夜安抚着羽田法师以及小野寺法师的同时,北川寺沉默着思索着。
四方辉夜...
这个辉夜的名字,同样也是出自于日本的物语传说。而这个物语传说就算是在中国,也算得上是非常有知名度的。
它的名字叫做《竹取物语》。
而‘辉夜’这个名字,正是其中主人公‘嫩竹的辉夜姬’的名字。
整个物语故事其实并没有什么讲头,而且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故事。
硬要把它全部写出来无疑就有了水字数的嫌疑,这里就指明其中最让北川寺在意的一点——
在《竹取物语》之中,辉夜姬其实正是月宫之中的天女。
四方辉夜信奉的神明为与月亮有关的月读命尊神,而她的名字又取自天女辉夜姬...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秘密隐藏在其中呢?
北川寺想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直接说明出来,反而是平静地观察着四方辉夜,希望从这个巫女身上看出来什么。
“请问,北川法师是否有什么问题呢?”
四方辉夜在安抚好羽田法师与小野寺法师后,微笑着转过头来看向北川寺,问了一句。
她的面色白皙粉嫩,目光平静柔和,语气虽说带着点空灵不近人情的意思,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漂亮的女生。
再加上她身上穿着古朴优雅的巫女装,似乎真有一种望月忧伤辉月姬的感觉。
但是——
没有神谷未来好看。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北川寺总觉得四方辉夜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热切。
但北川寺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又发现四方辉夜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副模样。
错觉?
北川寺将心中的这些念头暂时丢回脑中,回答道:“在你与我们同行这个方面,我并没有多的问题,可有关于四方神坛的事情,我却有一些东西想问。”
是的。
现在北川寺他们连四方家的四方神坛具体所在方位都不知道,更加别说里面的情况了。
在这种一问三不知的状况下,说什么‘同行’...这些都只是单纯的笑话而已。
四方辉夜侧头聆听完北川寺的话,接着将神镜放回正坐的双腿之间:“北川法师要问的应该是四方神坛的具体状况吧。”
她的表情带上了些许认真,嘴角的笑容也悄无声息地敛去。
“这些事情本来就告诉各位的,这里既然北川法师问到了,那么我就把情报分享给各位吧。”
四方辉夜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地开始说明:
“四方神坛,那是属于我们四方家族神社代代流传下来的四座不同的神坛。”
她伸出手指,神色微凝:“四方神坛主要分为朔月神坛、上弦神坛、望月神坛、下弦神坛,按照几种标准月相所区分开来的,对应我们家族的名字‘四方’。”
说到这里,四方辉夜轻吐一口气,接下去解释道:
“各位都已经是业内十分出色的法师,想必应该知道一些世代流传下来、悠久的家族,会采取各种‘手段’来应对隐藏在暗处的‘威胁’吧?”
她在‘威胁’、‘手段’这些词语上加重了语气。
但说实话,羽田法师以及小野寺法师基本上都没有见识过她所说的那种大型家族。他们也只是在自家寺内一些典籍里面翻阅到只言片语的信息而已。
本来就是半调子的水平,因此羽田法师与小野寺法师都明智地没有开口。
毕竟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要是开口随意猜测的话,最后闹出笑话那可就尴尬了。
正当他们沉默一语不发的时候,旁边没怎么说话的北川寺却是眉毛一挑,神色好奇地说道:“你的意思是...‘黄泉’?”
是的。
采取古老的仪式,诸如生祭、注血、人柱这些残虐的方式来压制隐藏于暗处的威胁,这正是应对‘黄泉’的手段。
神驻村位于‘泉渊’,这座村落无疑是靠近黄泉最近的地方。而神驻村所采取的手段便是培养镇魂双子,培养引魂花来压制‘泉渊’,阻止‘祸津之鬼’。
伊晦岛位于‘黄泉之门’,整座岛屿的岛民灵魂性质都已经被黄泉气息所侵染,为此他们想到了借由‘御神木’‘地灵’这种方式来抵制黄泉之门的怪物。
这些都是一些古老家族以某种特定的方式,去应对那些暗处的‘威胁’的手段。
而这一次...四方辉夜又提起这个熟悉的概念,这让北川寺也是有些没有想到。
难不成这一次的任务...又一次牵扯到‘黄泉’了?
四方辉夜显然也没有想到北川寺竟然能回答得上来。
她的说辞从一开始就只是出于社交辞令。
毕竟现代社会之中,见识过‘黄泉’并且与其产生牵扯的人,下场都不会太过于体面。
缺胳膊少腿是十分正常的。
但眼前的北川寺...
四方辉夜多看了一眼对方。
清秀冷硬的五官,沉默少语的性格,冷淡的言谈...
而且只是看他的年龄,应该不过二十岁才对。
这样的人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本来就已经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了,能接上自己的提问更是让四方辉夜心思微跳。
他...说不定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