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宜听完一下子就坐不住了,她站了起来,一叠声地吩咐小柳儿和向菱收拾东西,她要带着慧姐儿进京去。
胡嬷嬷听了,就上前来劝她,说姑爷临走之前可说了,要她在长安县城的家里呆着照顾孩子,主持中馈,等着他回来的。现如今情况未明,若是冒冒失失跑去京城里面,她这个少奶奶再出事儿了,那孩子怎么办,这些跟随她的奴仆们怎么办。
嘉宜搓着手,在屋子地心里走,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丈夫去见了太子之后,就再也音讯全无了,父亲去向太子打听丈夫的下落,可是太子并不肯说。
那么丈夫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呢?他是否还活着,还是已经……
嘉宜想到这里心乱如麻,心如刀绞,她实在是太害怕丈夫出事儿了,她现在也非常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撒泼甩赖留下丈夫,非得去成全他的孝道。成全了他的孝道,却是成全不了自己的爱情,成全不了自己的小家,慧姐儿还那么小,可怜她就要失去父亲了。
想到这里,嘉宜流泪了。
身边的小柳儿和向菱都纷纷劝她不要着急,不要伤心,说姑爷会没事儿的,说吉人自有天相。
但是嘉宜此刻完全听不进去她们的劝,她能不慌,能不伤心吗?
所爱之人生死未知,她的心理还没有强大到可以镇定自若,熟视无睹。
再强大的女人在爱情跟前都会失去方寸,她顾嘉宜也不例外。
“你们都别说了,都出去,让我静一静,让我好好想一想。”嘉宜抹着眼泪,挥退了屋子里的众人,然后去把房门给闩上。
屋子里没人了,嘉宜躺倒在内室的床上,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场。
此时的她就只有伤心痛苦,充斥了她全部的情绪。
整整哭了半夜,下半夜嘉宜哭得头疼,最终撑不住才睡过去。
一觉醒来,起来开了门,小柳儿和向菱进来服侍她洗漱,她的一双眼肿着,捧着稀粥喝的时候,朝阳从窗纸上透进来,阳光中的微尘快活地飞舞着,可她只看到自己大颗大颗的眼泪坠进白粥里。
在炕桌边伺候她吃早饭的小柳儿和向菱见状也是红了眼圈儿,她们不敢出声再劝她了,就怕她又像昨日那样赶她们出去。
喝干了那碗混合着泪水的白粥,吃了一碟子泡萝卜,嘉宜吩咐:“小柳儿,向菱,帮我收拾收拾,我要带着慧姐儿回京去,还有帮我把胡嬷嬷和秦伯都叫进来。”
“是,少奶奶。”小柳儿和向菱答应了,退出去分别去把胡嬷嬷和秦伯找来见嘉宜。
等到胡嬷嬷和秦伯进来,嘉宜就把自己的决定说了,她说:“我想了一|夜,我必须进京去见太子,弄清楚到底姑爷是生是死,我不能够忍受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在胡嬷嬷和秦伯开口要劝她之前,她抬起了手,示意他们两个别说话,接着说:“胡嬷嬷,秦伯,你们两个就留在长安县城,把我跟姑爷的家守好。至于你们担心我跟慧姐儿的安危,那就不必了。我会回侯府,把慧姐儿交给我祖母照看,所以即便有什么事情,慧姐儿也不会过得不好。至于你们说慧姐儿不能没有爹娘,难不成你们就肯定我去见了太子就会跟姑爷一样的回不来吗?另外姑爷不明不白消失的事情,我不能不让我婆家的人知道。要是按照你们说的,我呆在长安县城等着姑爷回来,要是姑爷三年五载不回来呢,那我是不是该一辈子等下去?姑爷作为我的夫君,作为慧姐儿的爹,我做不到在这里一直枯等下去。”
嘉宜的话都说得如此明白了,胡嬷嬷和秦伯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了,他们认为嘉宜这个女主人去弄清楚男主人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尽管会冒一定的风险。比如说嘉宜去见了太子,再被太子留下来了呢?那么慧姐儿不是没爹又没娘了呢?
总之,这是件去留两难的事情,一切都只有看运气了,他们做下人的唯有忠心事主,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主人怎么选择,怎么做,他们是不能干涉的。
所以,下一刻,他们只得点头答应了嘉宜,说会按照她的吩咐在长安县城守好她跟姑爷的家的。
于是,接下来,等到小柳儿和向菱收拾好了衣物细软,嘉宜给胡嬷嬷和秦伯留了些银子便让小厮套车,护院何鹏随行,一行人坐着马车进京了。
一路奔波,半个多月之后,嘉宜等人终于进了京,直奔忠诚侯府去。
寿康堂内,顾老太太两手拢着嘉宜的手,激动无比,嘉宜扑进了她的怀里,直喊老祖宗。
顾老太太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让她别哭,有什么事情,还有顾家这个娘家她可以倚靠。
嘉宜掏出帕子拭了泪,先是把慧姐儿抱给老太太看,老太太逗着慧姐儿玩了一会儿,才让慧姐儿的|乳|母把她抱下去,接下来,祖孙两人才说起了正事儿。
“老祖宗,孙女儿上京城里来,是为了霖郎月前见了太子却消失了踪影这事儿……青墨回来告诉了我,我心里着急,所以进京了。”
“这事情,说起来还真是奇怪,你爹听洗砚和青墨说了这事儿之后,去求见太子委婉打探云霖的消息,可太子却不愿意提这事儿,你爹怕太子生气,就没敢再说了。不过,我估摸着云霖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否则太子会直接说出来,再说了,他作为太子也不会做出这种无故取人性命的事情,更何况,云霖也不是无名之辈。对了,在云霖见过太子之后,薛首辅没过半个月就从刑部大牢里出来了,刑部罚了他交纳二十万两银子的所谓的赃银赎罪。皇帝免了薛首辅的官以及薛家几个孩子的官,贬他们回原籍苏州居住,薛府的宅子也被收公了。就在你来之前的七八日,薛家人才拖老携少的离京。我猜,这里头一定有关系。你想一想,先前薛首辅被御史参奏,说他卖官鬻爵勾连朋党,最后审出来的结果就只是卖官鬻爵,这可是高高举起,轻轻打下呀……”
“老祖宗是怀疑因为霖郎答应了太子什么事情,太子才放过了我公公和薛家人?”
“应是如此。所以,我想云霖应该活着。”
“到底太子要霖郎做什么呢?我就担心他为了求太子放过薛家的人,答应什么苛刻的条件,虽不至死,但肯定会受罪的。还有,他为何连一封信也不给我,就这么踪影全无了。老祖宗,我心里害怕,怕这一世再也没有跟他相见的时候了。”
顾老太太看着嘉宜,眼中也充满了担心,她觉得要真是她猜对了,薛云霖答应了太子苛刻的条件以此来换得薛家人没事,并且连一封信也不给嘉宜以及其他人留的话,那这种情况的确是让人担心。
担心归担心,但她还是要说一些轻松的话开导嘉宜:“别害怕,有我这个老太婆,还有顾家人给你做后台呢。了不起,就是多等云霖几年,我相信,他一定会再和你还有慧姐儿相见的。也许他不给你们的信儿,是有难言之隐,又或者这也是他答应太子的条件之一。”
嘉宜:“老祖宗,我想亲自去求见太子,想问他,到底把霖郎怎么了?”
顾老太太沉吟:“……这,似乎有些不妥当?毕竟男女有别,况且他也不一定会见你,不如这样吧,要是你真想见他,就由我这个老太婆出面去求见他,然后带上你,如此一来,外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
嘉宜立马点头说好,而且还说老太太考虑得当。
顾老太太便说那就这样定下了,等到晚间儿子回来,让他跟嘉宜见面商量商量这事儿,另外,既然嘉宜回家了,就跟家里人多聚聚,毕竟嘉宜离家一两年了,想必她姨娘等人十分想念她。
嘉宜答应了老太太,又跟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就去拜见嫡母唐氏了。
唐氏见到嘉宜依旧十分冷淡,而且还对嘉宜跟薛云霖成亲,惹出了一堆祸事表示不满。
要是按照她以前的脾气,非得把嘉宜给好好羞辱一顿,可如今她的气焰已经被任姨娘完全压下去了,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跋扈了。
“好了,你去见你姨娘吧,我今儿头有些疼,不想再多废话了。”她恹恹地打发嘉宜走。
“是,母亲。”嘉宜随即起身向唐氏行了礼,接着退了出去。
唐氏甚至都没有让嘉宜把慧姐儿抱给她瞧上一瞧,对于嘉宜生了一个女儿她也觉得轻视,薛云霖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二,要不是老太太健在,要不是任姨娘此时风头正盛,这会儿如此落魄的嘉宜,她都不会准许她进顾家的门儿。
她觉得嘉宜是不祥之人,给丈夫薛云霖招了祸,还给薛家招祸了,但愿她不要把祸事给顾家也招惹上门儿来就算是万幸了。
嘉宜从嫡母唐氏所在的荣乐堂退出来,直接让|乳|母抱着慧姐儿去见她姨娘和弟弟去了。
到了她姨娘的院子门前,只见她弟弟和姨娘两人正在院门口张望呢,原来嘉宜回来的事情,早就有消息灵通的二门上的婆子来告诉了章姨娘和世权,章姨娘给了那婆子赏钱,接着就到院子门口来盼星盼月亮的等嘉宜了。
世权从家学的学堂里回来,知道自己的姐姐回娘家了,跟他姨娘一样兴奋,扔下书就也跑到院子门口来等嘉宜了。
☆、第126章
离开京城差不多两年,走得时候嘉宜还是个初婚,对未来的一切充满憧憬的年轻女子,回来的时候已经为人母,心境也跟两年前大不相同了。见了至亲的姨娘和弟弟,本来嘉宜应该很高兴的,可她这会儿却是高兴不起来。
章姨娘和世权当然也明白嘉宜高兴不起来的理由是什么,他们也早听到了薛家出事,薛云霖去见了太子之后踪影全无的事情。他们两个当然为嘉宜担心,这会儿见到了她也是尽量安慰她。章姨娘又抱着慧姐儿不撒手,说慧姐儿生得好,让嘉宜就在她这院子住下算了,那样她可以天天抱着慧姐儿玩。
不等嘉宜开口拒绝,章姨娘已经让婆子们把西厢房打扫出来给嘉宜住,并说世权也已经搬到外院书房去住了,这里他不常回来,所以就把他往常住的西厢房打扫出来,让嘉宜住。
她还让嘉宜别推辞,说这两年自己这个做姨娘的非常想嘉宜,又担心她在外面过得不好,如今姑爷虽然下落不明,但日子还是要过的。故而她让嘉宜就住到自己跟前来,她可以常跟嘉宜见面说话,以及她喜欢慧姐儿,希望可以常抱她。
“姨娘,我都依你,这两年离京,也没有能够来常探望你,陪陪你,我这是不孝。这一回我估摸着在京城里不会只呆一日两日,那就这在这里住下陪着姨娘吧。”
“好,好,这样才好。”
章姨娘高兴得落泪,然而她怕引起嘉宜伤感,又赶紧把眼泪水给擦干净了,说些安慰嘉宜的话。
世权到底是男子,他一开口问得都是正事儿,比如说问嘉宜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嘉宜直接回答他,说自己要去找太子讨说法,问他到底把自己的丈夫怎么了。
在旁边抱着慧姐儿的章姨娘一听,吓得手一抖,差点儿没把孩子给摔地上,她脸色煞白地阻止嘉宜:“你可别去呀,要是去了再被太子给扣下了,那可怎么办?我不许你去!”
世权一听就皱着眉说他姨娘头发长见识短,说这个事儿必须要见了太子才能解决,光是怕有什么用,他是比较赞成嘉宜去见太子的,并且他还说,太子好歹是个男人,他应该不会跟他姐计较的。
“老祖宗说了,她去求见太子,再带着我一起进宫去,想必有老太太在,太子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嘉宜补充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