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萱找了个借口说要跟外公学习手艺,拎着袋子跳上出租车就跑了。
她看得出来,许诺言这回是真的陷进去了,万劫不复那种。
她自己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她就是看得出来别人是不是在恋爱状态之中。
带有利用对方的意图,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穆雄南的表现中规中矩,很符合商人进可攻退可守的原则,仅从个人学识和修养上来看是值得托付的人。
只不过她没想到,她做过的梦这么快就在生活中出现了。
王恩正早就留意到外孙女儿灰头土脸的样子,这会儿客人差不多都走了,他才有时间过来跟外孙女儿说几句话:“宝萱今天玩的累着了吧?我看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
据服务员说,宝萱只喝了一碗汤,就吃了两块鱼,基本上都是在讲话。
他这个当外公的就知道,外孙女儿是心情不好。
孩子大了不能明着问,只能兜着圈子来试探。
赵宝萱说了大实话:“秋老虎啊,白天的太阳还挺晒的,中午我们热得全都脱了外套就穿着短袖在那玩,我好久没打过球了,胳膊都累的不行。”
王恩正乐了:“可惜我现在老了,扎针灸还怕扎不准,一会儿我带你去找个大夫给你捏捏骨?”
“不用不用,多麻烦呢,我回家泡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也行,等会儿我教你按几个穴位,睡觉前揉一揉,能睡得好,明天早上起来生龙活虎的。”
又是一朵鲜亮的花。
“那我去看看我爸都准备完了没,然后我叫个车。”
王翠郁不在家,剩下他们三个老的少的全都不会开车,都是叫出租车来回。
王恩正摆手:“不用,一会儿无为要过来跟我商量点事儿,他没吃饭呢,加班,你要是没吃饱,我让厨房再给你做点,一会你们一起吃?”
赵宝璇听说老大要来,心里是有点虚的——张无为那双眼睛明察秋毫,她心里有什么心事肯定瞒不过他。
“我不吃了,我现在有点困,要不我自己先回家去洗一洗。”
她最好赶紧先溜了,真是她老大来的话,外公就不用叫车了,那可是有高级专车接送呢。
王恩正看看时间:“你再等一会儿,无为差不多就要到了,干脆我把吃的给拎回家去,让他上咱家吃。”
其实张无为根本就没啥事要过来跟他当面聊,就是专程来送他们回家的。
赵宝萱萱在心里啧啧,要是跟到家里去,免不了要多说几句话,还不如现在马上调整调整心情,不能露出破绽被她老大看到。
张无为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赵宝萱手舞足蹈的给王安正比划着讲笑话呢:
“……他还嫌我钓鱼的姿势不对才钓不着鱼的,走过来拿了我的鱼竿就想演示一下怎么甩钩,结果他光看天上了,没看地下,一脚踩空,整个人都掉到池塘里去。”
想起这事儿她就觉得好笑,她本来就钓不着鱼,所以就很随意的把鱼竿放到岸边,也懒得做鱼饵,还自诩为姜太公,说钓鱼本来就是愿者上钩。
她觉得小袁看上去挺机灵的,没想到也会办傻事,掉到水里不但不尴尬,还顺便游了个泳。
当时正在鱼塘边上的其他几个人不但不呼救,还拍着巴掌大喊大叫的笑个不停,一度让赵宝萱有了错觉,觉得小袁好像就是故意掉下水似的。
张无为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才问:“去哪里玩啊?听起来很不错。”
赵宝萱回头看着她老大,那其实就是两三天没见,怎么感觉好久没见了似的:“那里特别好玩儿,是个度假山庄,有农家菜,有池塘,有山头,还有球场,公司要是组织活动,可以去那边住一晚上。”
年轻人多的话,好玩的项目多,至少要玩两天才过瘾。
张无为点点头:“是个好主意!就快中秋了,让密斯吴安排一下。”
赵宝萱笑:“对你和赛文来说,那些项目就是小儿科。”
所谓的山头,其实不高就是个小山丘,海拔才100来米。
池塘嘛,里面养了鱼,不能游泳,当然,有意无意掉下去的不算。
至于球场都不标准,就是山庄的主人自己用石灰线在地上画了个框框,文朗他们还打趣说那是孙悟空画的安全线。
她觉得唯一可取的就是农家菜还不错,池塘里钓上去的鱼老板全都给加工了。
张无为道:“我记得那附近好像还有温泉和漂流的地方。”
“对对对,就在那附近不远。”赵宝萱就是特别遗憾没泡到温泉。
泡温泉特别解乏。
“那你记得跟密斯吴提起这回事,跟她商量一下可以安排出来的时间,大家都忙,该休息了。”
“好哇!”赵宝萱一下子就不困了,她今天的确是没玩够,都是新认识的人,不熟悉,她放不开:“可不可以把泡温泉安排进去?”
雀跃的神情像个要去游乐园的小孩子,又害怕大人反悔,小心翼翼的提着要求。
张无为不禁弯弯嘴角:“好,你做主。”
王恩正乐呵呵的问:“是在这里边吃边聊还是去家里?”
玉厨馆的工作餐跟别家餐馆不一样,在晚上打烊之后还会安排一餐宵夜给员工。
张无为这会儿不算客人,最多就是跟着吃员工餐,当然他一点也不介意:“都行,听您安排。”
王恩正看看外孙女:“去家里吧,青山他们还要多待一阵子。”
外孙女的精神头坚持不了多久,在餐馆里再待一阵会儿,估计在车上就睡着了。
赵宝萱主动请缨:“我留下来给我爸帮忙。”
她怕自己一想起出去玩有多好玩会笑出声,会让老大误会她只顾着贪玩不爱工作,那她这段时间的努力可就白辛苦了。
王恩正挥手:“你帮什么忙啊?跟我们一起走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呢。一会儿你爸还得通个国际长途电话才回去。”
他看出来外孙女的心情明显好转,还是趁着精神头还在的时候赶紧回家,留下来说不定还会被唠叨几句,心情肯定又会变得糟糕。
养生的效果好,前提就是先把心情调整好,这样可以事半功倍。
如果心情不好,无论医生多么高明,事倍功半就是最好的效果,有的根本就没有效果。
看来心药也是药,师傅的教导果然是对的啊。
张无为:“我去把车开过来,你们拿好东西在门口等我。”
王恩正身体好,常年在外走山收药材,步伐轻松灵活,一点也不像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跟他一起探讨问题时思维比一般年轻人还要敏捷。
按辈分,他管王恩正叫师伯,可是王恩正把他当做跟赵宝萱一样的晚辈,言语间尽是呵护。
讲真,他很喜欢这种久违了的家庭氛围,那种不设防的亲昵和时时为对方考虑的付出常常让他想起过去,他曾经刻意回避的快乐童年时光。
回到赵家,赵宝萱自告奋勇去厨房干活,王恩正拿出他新摘回来的药草跟张无为研究:“土壤还是不够肥沃,草根萎缩了,药性减了一半。”
张无为嗅一嗅草根:“提炼精油的可能性降低了,做萃取液还行,我订的机器还有一个月就能收到,那边已经报关上船了。”
他替王恩正定了一台机器。
最近他们一直在商讨配方,准备把师门的秘方研制出成药,完成王恩正答应师傅的承诺。
王恩正感慨:“现在就差土地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要是能把工厂开到缙村去,那就完美了。
张无为看了厨房一眼:“慕三爷……”
话音未落,赵宝萱推门出来:“可以开饭了。”
饭菜都是现成的,只要上锅热一下,另外用新鲜菜叶滚个汤就行,对她来说小事一桩。
废寝忘食过后,体力补充非常重要。
张无为轻声道谢,毫不客气的开动,忽然觉得味道好像有些不对,就舀了一口汤放到鼻子下闻,咦了一声:“这是什么菜?”
他从来没喝过赵宝萱煮的汤。
王恩正听见了,走过来看一眼:“就是你们从缙村带回来的菜,我全都给种活了,昨天在餐馆里给两桌客人都上了,反应还不错。”
凡是市面上没见过的菜,第一道关先由王安恩正把关,第二道关就是赵青山自己先尝过口感,再决定用什么样的方式烹饪出最佳味道。
赵宝萱惊讶地说道:“啊!怪不得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还是我从土里拔出来的。”
当时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菜上的泥土而已。
刚才没留意,还以为是外公从玉厨馆拿回来的野菜,想也没想就抓了一把。
“你要不喜欢就放一边,等下我来喝,我重新给你做一道。”
“不用了,我吃饭的时候不一定非要喝汤。”
“哦!”
赵宝萱想起来了,在缙村的时候,张无为就不吃不喝,她以为他嫌弃乡下地方的饮食不卫生。
现在么,她可不可以认定他其实是不吃缙村的食物?
是怕中毒吗?
赵宝萱把汤拖到自己面前:“那我喝掉,热汤解乏。”
有外公的保证呢,这么鲜嫩的叶子可别浪费。
她觉得缙村还好。
不知不觉,她喝掉了大半碗汤,原本不打算吃宵夜的,现在撑了。
王恩正问:“宝萱,今天你怎么没跟你同学去玩儿啊?”
赵宝萱嘁了一声:“颜颜才巴不得我别跟着呢,她最重色轻友了!”
她看见外公和老大都望着她,就站起来收桌子:“本来我对南哥印象挺好的,要不是做梦梦到他跟颜颜举行婚礼,哼……”
话说了半截她就躲进了厨房,后面半截是什么,她不想说了,说了也没用。
张无为蹙眉想想,站起来跟过去:“你梦到许诺颜的男朋友?就跟梦到小李子一样?”
关于做梦能预见未来这事儿,他印象深刻。
赵宝萱停手,回头应答:“对呀,我还是先看到新郎,然后才看到新娘子是颜颜。”
她刚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大实话,差点把她对穆雄南有好感的事给说出来,好在她拐弯拐的快,说出来的话,马上变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也不知她老大听出来了没有。
好心虚。
张无为还真没听出来,他想到的是另外一回事:“你什么时候做的梦?”
他跟王恩正聊过有关梦境的事,想知道做梦跟人体的五脏六腑有什么具体关联,看《黄帝内经》不如直接问老中医啊。
老师傅习以为常甚至不放在眼里的小事,对于普通人来讲,是天大的事,是神奇而又玄幻的。
而且别人做了的梦是杂乱无章的,至少没有特定的意义。
不像赵宝萱,那些梦听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充满了幻想,就像很无聊的时候在脑海里给自己创造一个安全的世界。
王恩正只说“胃不和则卧不安”,绝大部分人做梦,不管身体的五脏六腑如何失衡,最终都归于脾胃不调——毕竟人是吃五谷杂粮的,所有的药物或者补品都要通过肠胃来吸收——脾胃不调吃什么都没用。
恰好,王恩正举的例子就用了赵宝萱的食疗方子做说明。
“你看,食物从脾胃经过十二指肠到小肠,人体的营养主要是在这个过程吸收,加工过程在口腔和食道,一般来说咀嚼能力差的人,我会把口腔和食道的加工过程给提到食物的加工过程里去,这样哪怕她没有细嚼慢咽,食物吃到肚子里也能消化吸收。所以你看那些喜欢吃腌制食品的人,通常都是脾胃吸收差的,表面上看爱吃咸的,实际上他们更爱吃甜食。我家宝萱就这样,你直接给她上甜食她还不要,一定要吃得稍微有点咸,然后再吃甜品。”
说起外孙女来,王恩正就滔滔不绝,光是花在赵宝萱身上的这点些食疗药膳心血,他就能写本书出来。
这孩子心事太重了,稍微热一点的药材都不能下,她的体质虚不受补,做梦倒不怕,听她说做了什么梦,我就知道该用什么方子——王恩正如是总结。
(稍后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