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三把人家内侍给推柱子上了,还不消气,一抬手又把褚云驰用过的杯子给扔了。还不够爽,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就见褚云驰道:“无故责打内侍,箫御史可是当这宫里是萧家了不曾?”又命人去扶那内侍。
箫三正在气头上,又叫褚云驰给训斥了,怎肯服气,便道:“你是何意将用过的酒盏给我?!”
褚云驰简直不想搭理他,他与褚令仪是打算借此机会闹一闹,最好闹得太后烦死他了,不准备把女儿嫁给他。
只是要闹自然要闹个大的,不可能抠心思在一个酒杯上做文章,你知道那酒杯会到谁手里?且新酒被换是临时事发,谁能算计这个来,还不累死。大家都在选酒,也有人拿了旁人不愿饮的去,并没有什么介意的。这边一吵起来,众人都看过来了,难免有嘀咕箫三小题大做的,都抱着三分看热闹的心围观起来。
褚云驰不想说话,箫三怒气冲冲,正僵持着,冒出来一个十分欠揍的声音,还带着笑意:“可说是呢,萧郎,我阿兄用过的酒盏就放在那儿,怎么就特特叫你拿了呢?谁也没逼着你要吧?”
箫三脾性本就骄横,哪受得了褚令仪这般说话,且褚令仪直指他用了褚云驰用过的杯子,也赶上他玻璃心又多疑,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崔氏。
崔氏女儿本是要嫁入褚氏的,不知怎么临时换给了他,这种事最容易传出些坊间八卦来,箫三本就心有不喜,又听褚令仪这么说,便隐隐觉得他是暗指自己娶了褚云驰不肯娶的崔氏来,心中更是恼怒,想说褚令仪两句,又知道他惯是个无赖,小时候就没少吃过他的亏,且此事是因褚云驰而起,不如欺负欺负褚云驰这个“正人君子”。
恰巧褚云驰身上也有一桩八卦——据闻,他是乐宁公主驸马的热门人选,那位公主,啧啧。
箫三思及此,便对褚云驰冷笑道:“说什么任职地方素有功业,此番还京不过也是要借着女人的裙带往上爬罢了!”
此言一出,四野寂静。褚云驰得圣眷,一半是因为家世,一半是真靠自己在宁远的建树,说白了,在皇帝眼里,褚云驰与这里这些少年公子是不同的,聊天的时候褚云驰能聊民情世情,于国于民皆有良策,不是个只知道卖弄经史学问的理论家,他有实践经验,这在皇帝看来是十分宝贵的,这一分看重,也不是不叫人嫉妒,只是,箫三说他是因为女人的关系才得圣宠……还真叫众人心里有些微妙。
大概有一种“哦~原来他总考第一是因为老师给他漏题了”的感觉,虽然也知道八成是造谣,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微妙的爽快的。而且,他与乐宁公主之事,是真有些暧昧风传。不论如何,皇帝喜欢他,也是有这方面原因吧?
有这种考虑的人,也是不少,于是齐齐不出声了,看褚云驰如何应对。有些个与褚云驰关系好的,也不敢贸然开口,但凡沾上了公主,总有些不方便说的。
箫三还横鼻子竖眼地,觉得褚云驰没话说了。褚令仪是个牙尖嘴利的,褚云驰看来跟他大哥一样是个老实头。正得意呢,眼前一花,也不知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众人就见箫三“啊”地一声,捂脸叫了起来。再扭头一看,褚云驰手里的杯子已经不见了,想必就是砸在箫三脸上的那玩意儿了,且酒水溅在眼睛里,估计要难受一会儿了。
褚云驰踏过案几,一脚就把还在捂脸的箫三踹倒了,箫三连个反应都没有,旁边的人都傻了,一时也忘了拦着褚云驰。
箫三叫褚云驰踹得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倒下,褚云驰本想再踹两脚,看他一点儿反抗意识都没有,顿时有些扫兴,居高临下地道:“我在宁远时,女子多有习武骑射者,争斗起来,全然不输男子。若是叫她们碰上了,只怕连打你都懒得打吧。”
箫三刚嘲笑完褚云驰靠女人上位,被扣上这么个帽子简直要气炸了,抓着摔落的帽子,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就要揍褚云驰,一帮子人这会儿才想起来劝架,却见褚云驰已经收手了,唯有箫三还在努力挣扎,挣扎过程中,还伤了几个拉架的,众人也是恼怒,拦着你还不是怕你叫褚二给打得太难看?
有内侍跑去禀告皇帝,与褚云驰关系好的,便围着褚云驰闲话,以缓解尴尬的气氛,褚云驰倒也和气,提及宁远的女子,有咋舌的:“彼处民风当真如此彪悍?”
褚云驰笑道:“骑射本也算君子六艺,有何不可?”
又说了些边地风物,引得众人大为称奇,褚云驰却有些乏味了,各地有各地的风情,有什么好吃惊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终于等到皇帝来了。
皇帝先看着的是褚云驰,还是那副服饰整肃,礼数周全的样子,正与身边人笑谈。再看箫三,帽子也歪了,头发也掉出来了,脸红脖子粗的。两下相比,就对箫三有些不喜。褚凤驰见状,也放下心来,很好,弟弟没受伤,看来平日跟爹在家里对练还是有好处的。
皇帝脸色不是很好,又问事情经过。
一个内侍老老实实把经过讲了一遍:箫三拿错了杯子发怒打内侍,褚云驰斥责,箫三又出言侮辱,褚云驰就把箫三给撂倒了。
箫三还是家里那个老毛病,叫爹妈惯得,内侍一说完,众人还没补充呢,他就大哭三声:“我受这等小人欺侮,还望圣上明断!”褚云驰倒是一字未辩。
皇帝便问:“褚卿有何话说?”
褚云驰这才行礼道:“臣不知道他在胡说什么。我还未曾婚娶,何谓凭借女子裙带?箫御史此言,是叫我未来的妻子一辈子都背着这个恶名吗?”
皇帝一愣,心里简直要把箫三恨死了——乐宁不嫁还好,若真下嫁了,箫三这话简直就是指着鼻子骂她,于是忙安抚褚云驰道:“闻鹤的才干,朕是知道的……”
褚云驰却道:“殴伤箫御史一事,臣认了,如何裁判,自有圣上公断。”说罢一礼,也不多说话了。
余下的扯皮,褚云驰也不听,只与褚令仪在一旁等着散场。按照褚云驰的意思,是想当即甩袖子走人的,但是他还有事要求一求皇帝,便不得不给个面子等这事儿说完了。
褚令仪摇头笑道:“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咱们还没怎么着呢,箫三就撞上来了。可惜事出突然,不如你我计划的周详。”
褚云驰却不介意:“无妨。此事一出,就算为了避一避风闻,圣上也要把那事缓一缓。我跟箫三动起手来,只怕还要闹一闹。”
褚令仪颇有些遗憾:“可惜了。本来圣上高看你,此番回京定会重用,出了这件事,只怕不好安排。”
“出了这件事反倒好安排。”褚云驰叹了口气,“我大哥死板些,你主意多,也帮衬着他一些。家中有你们,我也放心。”
褚云驰这几句话,皆是托付之辞,叫褚令仪一惊:“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宫里却是闹开了,太后本要相看驸马,还没轮到她母女出场呢,就听说打起来了,起因还是萧三胡说八道!
靠女人裙带往上爬,这话就差明摆着贴到乐宁脸上了,乐宁公主脸色十分不好,也不说话,也不跟母亲撒娇了,只沉着脸坐着。
太后也十分生气,倒还沉得住气,等皇帝来了便问:“听闻,褚家二郎把人给打了?”
皇帝也是叹气:“也是箫三不长眼,说了些难听的话来。”
这时乐宁公主出声了:“凭他是个什么东西!褚云驰不要了的崔氏女,他不是也捡了去?”
皇帝一听这也不像话啊,虎着脸道:“休要胡说,崔氏与褚氏并无婚约。”
乐宁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皇帝又对太后解释了一番,把褚云驰的回答也说了一遍,太后才缓声道:“这褚二知道敬重妻子,倒是个好的。”
乐宁也不知犯了什么犟,道:“他明知要做驸马,还这么说,怕不是不想娶我?”
皇帝脸一黑:“你多虑了,这事还得他父亲做主……”
乐宁怒道:“他一向与禇靖不合,又说了这种话,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乐宁是敏感的,她从褚云驰的话里,听出了拒绝的意味,心里有些恼怒和忧虑,又不知怎么表达,便发起怒来。
皇帝虽然宠爱这个幼妹,到底还是个皇帝,当即沉下脸来:“我看你如此胡闹,若真配了闻鹤倒是要给我结仇去的!”
太后见儿女闹起别扭来,手心手背都是肉,连忙劝解:“都少说两句……”
乐宁哪里是个肯妥协的,甩袖子跑了。
皇帝一个人生气,对追着她的宫人道:“随她去!还反了天了!”
太后心疼女儿,也怕她出事,忙道:“就去两个人吧,远远跟着些。”
皇帝一瞪眼:“都是母亲惯着她!”
太后却抹起眼泪来:“你要我如何?我吴氏如今连朝堂上站班的都没几个了,就这么一个女儿,还不许我疼了?你大了,不需要阿娘了,我便疼一个需要我疼的,还不许了?”
皇帝当年确实干过荣养外戚不予实权的事情,一听吴太后又说起这个,便有些头疼,只好随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