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像是蒙着水雾,左右看不清。幽静只知道自己仍被紫云摸着脑袋,冷汗开始从她额上冒出。
无人可以料到,紫云也未必猜得到,占据她身体近一个月的神秘人,就是眼前这个外表只有七岁的小丫头。如此想着,幽静心中稍稍舒了一口气,唔,如果她机智些,应该不会被紫云姐姐找上。
只是眼下,她需要赶紧脱身,寻一处安静的地方调息。蚀影帮会里的医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居然说魔封之力引起的发烧烧几天就好。药不给就算了,也没人给她梳理元气,也怪不得她那时候会因为魔封之力作祟,在床上整整昏了十多天才醒。
要是现在再昏个十多天,师门大会都开始了。虽然不晓得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但倘若因此使陈家被灭门,幽静无论如何也不会饶恕自己。
她记得从梦萦谷回来的途中,苍寒叮嘱她跟随萧龙皊,哪儿都别去。这一叮嘱,看目前的情况,她是无法实现了。并且若是让紫云知道了她这一个月的所为,难保她不会被紫云盯上。
没了苍寒,没了萧龙皊,唯有靠自己。
幽静双目一闭,作出一副痛苦状,“冷不防”向前栽去。耳中听闻皇甫寂惊慌地喊一声“静儿!”,她贴着地面,心里暗道对不住寂哥哥。
见幽静突然栽倒,萧龙皊微微皱眉,从紫云手中抱过幽静,撩开遮住她额头的发丝。
“只怕是反噬太过严重,我先试着压一压失控溢出的魔元气……”他正说着,忽见幽静的手似无意搁在胸口,指缝之间漏出一抹紫色。那是一块玉佩,且是萧家封魔灵宝,炙紫玉。
只是让炙紫玉重新有封印魔元气的作用,必须得在阴阳交融之时,将二者元气调和为一,封入玉内。幽静她爹柳影轩就是个被封魔成功的典例。可……可哪个人会心灵扭曲到让一个小丫头失身?!
再除非,让能够控制魔封之力的人,将之完全压制住!
萧龙皊正寻思,门口忽冲进来一位情报处的帮众,恭恭敬敬将一份书信递给皇甫寂。
皇甫寂只扫了一眼,面色顿沉:“魔族的战书?怎会在这种时候来,放在半个月前尚好解释。”
拆开信,信中赫然用朱笔写着“萧龙皊”三个大字,这三字下方又用墨笔细细描了些具体内容:“明日,蛇尾坡,一对一决斗。胜者可向对方提出一个要求,至多带三人前来,不可助战。”
落款处,朱笔所画的一朵曼珠沙华,艳红如血。花瓣间犹藏着四字:红衣少主。
他看信时,萧龙皊与慕容齐面面相觑,一个从对方眼中读出惊异,另一个从对方眼中读出茫然。且不说慕容齐的惊异,萧龙皊茫然之由在于,五年前他在蚀影做客时,完全没有发生过这桩事。
“龙皊,信中指定你应战。”看罢,皇甫寂将信朝向萧龙皊,“唯恐有诈,最好当心。”
萧龙皊拿过信,一眼便见到落款处的曼珠沙华,眼中茫然更添数分。再看内容,这样的字与画,只能出自一人之手。
除令狐夜夕外,再无他人。
非常不对。五年前的令狐夜夕,在此时应该已随朝雾城的大军前往天泣妖谷,并且还被目睹被数名枪兵刺死,坠进深谷。
即使令狐夜夕后来成了时雨山少主,那也是明年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这个时候?
猛然,他望向怀中双眸紧闭的小丫头。或许,又是沈苍寒在暗中帮助幽静,即使眼前这丫头并非幽静?毕竟已有他助幽静采回灵药的先例,五年前紫云可是只身一人前往梦萦谷,哪有沈苍寒的事。
一对一决斗,胜者可提出要求,莫非是暗示他带这个小丫头过去,好让魔族压制住她的魔封之力?
“既然信中指定是我,明天就由我前去应战。”念及此,萧龙皊毫不犹豫地道,“大哥,可有静室?我须先把小家伙的魔元气压一压,不然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
半个时辰前,蛇尾坡,魔族驻扎之所。
“舅舅,时雨山压根没有红衣少主这号人啊!只有个无赖的君浮璃少主!”抖着手中信纸,柳小然嚷道,“阿岚从妖族弄这封信回来做什么!”
柳影轩眉头一锁,按住她的手,冷声:“别弄皱。信由我一位老友所写,你不必多问,照办即是。”
柳小然立马又急切道:“那、那,咱们还得派个应战的——”
“不用劳烦他人,就你了。”
“……舅舅你别这样。”
面对她的一张苦瓜脸,柳影轩丝毫不为所动,“随我习了四年的剑法,要紧时刻总该拿出来练练。对方并非棘手之人,亦不必当作死敌,用第一第二式随便招呼即可。”
目光移回信纸,自大天神亦有被妖族囚禁之日,想来只觉甚是解气。
叶琳岚一言不发立于二人身旁,不经意抬眼,只见冷面的左护法嘴角弧度正扬得老高。
又见左护法极快收起笑容,声音依旧冷淡:“雾岚,你师父可有事要通告本座一声?”
叶琳岚恭敬而低声:“师父只说,望左使您莫要对陈家之事轻举妄动。”
柳影轩哂笑:“哼!好一个野心家。”
连那自大天神都无法摆平之人,他区区左使自然不会草率找茬。慕容皇族叛徒、羽族来者,慕容枫旷,想要将棋局摆到何时去?又以何人为子?
懒得再想,他转向柳小然:“小然,将信送去北营,叫他们速去速回,不得误事。”
“雾岚,‘曼珠沙华’死咒,对你的伤害有削弱么?”柳小然飞奔出去后,柳影轩又问,“假若还难受咳血,本座再与它添一层元气制住。”
叶琳岚忙道:“不……雾岚很好!死咒正在褪去,劳护法大人费心。”
“协助沈苍寒救下本座小女,费心是应该的。”提及女儿,柳影轩不经意露出微笑,旋即话锋一转,严肃吩咐道,“你师父之束缚,趁早挣脱为好。另外,华昭叶家虽将你长姐与母亲逐出家门,近些时日却开始对你有所想法,往后经过华昭时,留心。若方便,记得替本座给你爹捎这话:桃尽亭将成。”
仔细记好,叶琳岚告退:“雾岚谢护法大人指点。”
……
“大祭司的挣扎,开始了?”
向慕容枫旷投去鄙夷的目光,苍寒答:“姑且算。”
他的四肢均被藤蔓捆住,藤蔓上生出的尖刺扎入皮肉,有一根藤蔓甚至从他背后贯入、又自他胸口穿出。在他脚下积了一滩血迹,从昨夜到早晨,有一些已干,显出褐色。
他倒不会担心死,未遭受五行天劫前,大祭司近乎是不死的。
虽说输给钟离木风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往细节处想想,内心还是忍不住窝火。他败了,他居然又败了!上一次在梦萦谷因为大意,被木风射中一箭,这一回他全力以赴,仍难逃败局。
苍寒向来不信自己还会在同一人上栽两次跟头,如今,低头看着从胸口穿出的藤蔓,不得不憋着火气信了。
他与钟离木风一对一交手,起初他仗着一身寒气与剑术节节相逼,缠斗到最后竟落了下风。木风的实力较他这位大祭司尚厉害几分,不免叫人心生警惕。
“既然已经拒绝陈家三小姐,甚至为他人做好了嫁衣,眼下又要赌上性命保陈家不亡。我实在是猜不透大祭司的想法。”
“你本就无需猜。”负伤颇重、痛及骨髓的当头,苍寒不忘嘲讽,“猜来猜去,这是女人的作风。赌局既下,你我各自努力、静观其变可好?”
“呵,素来一本正经的大祭司,居然也会拿他人的性命当赌注,可悲。接下去大祭司便该听命与我,屠戮陈家、夺回灵珠。”慕容枫旷颇为欣然地笑道。
难得大祭司设赌局,即使不知此赌何意,兴趣却已被勾起。加之设下赌局的大祭司还成了他的阶下囚,有趣,忒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