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多贵族,但是再贵也贵不过皇家。当今圣上是先帝第九子,与其同父异母兄弟在夺嫡之战中多有伤亡,唯独十三皇子当时不在京中,又不钟爱权势,得以保存,天仁帝登基后为堵悠悠之口,封十三皇子为裕王。
裕王为人谨慎,自知无力与皇帝抗衡,二十多年来安安稳稳当个闲散王爷,也算顺遂,膝下两子一女皆为裕王妃所出,世人都道裕王夫妇伉俪情深,夫妻楷模。
而裕王世子颜如玉,更是人如其名,长的俊美异常,唇红齿白,双目如桃花,在京中贵女中更是极尽喜爱。
若说世家女子爱慕秦晋者是爱慕其功勋和相貌,但也不是最上等的婚配。而颜如玉则不同,世袭王位,无需上战场,是京城贵女首选的良配。
但是就这么优秀招人待见的美男子这两年却是郁郁不得志,很是苦闷。
原因无他,只怪那年卧佛寺上香一眼相中那个光头的小姑娘。他本以为是秦家的姑娘,想着日后上门也不错。谁知最后却成了秦晋的未婚妻。这让一向自信的颜如玉倍受打击。
年过十八也不曾婚配,裕王妃商氏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一年间相看了不少贵女,无一人能入得颜如玉的眼。
下月十八裕王府清平郡主出阁的日子,裕王妃早早的准备嫁妆,想着多给女儿陪送些嫁妆。于是让颜如玉一同出门打首饰。
颜如玉闲着也是闲着,便应了下来。一大早吃过早膳便准备马车去了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
东大街商旅众多,各行各业都在此处有所汇集。到了金翠阁颜如玉翻身下马便去扶裕王妃。这时不远处传来喧哗之声,让他身子一顿,再也挪不动步子。
“这京城啊...”裕王妃正兴致勃勃与他说话,发现儿子停住,不由得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德丰酒楼前围着一群人,里面正传出一声娇俏温和的声音:“大庭广众之下怎可如此无礼,就算他是奴仆,也不该如此打骂...”
裕王妃失笑,原来是哪家女子抱打不平呢,这世间不平之事何其多,一届女子当庭出口维护贫苦之人倒是让人惊讶。她回头催促颜如玉进门,却见颜如玉神色黯淡,不由得眉头紧皱。
金萃阁掌柜笑着迎上来,拱手道:“裕王妃请进,新近到了一批首饰,王妃定会喜欢。”
颜如玉回神,撇了撇那处,随口问道:“那里发生何事?”
王掌柜见惯大家公子,无不是傲慢无礼,这裕王世子彬彬有礼倒是难得,听他问起来,便笑了,打发小厮去问,“世子不妨先进店歇息,待我找人查看一番。”
颜如玉心系那一声音的主人,转头扶着裕王妃进去落座,“母亲,我去看看。”
“去看那些干嘛,少的失了身份。”裕王妃皱眉不悦道。
颜如玉调皮笑笑,“儿子好奇,稍后便回。”说着摆摆手带着小厮出门去了。
那处被围着,颜如玉挤开人群到了前面,方看清形势,原来是一商家奴仆被冤枉偷了商家小妾被发卖出来。这少女看他可怜,又觉得那人不像坏人便与卖人的商家说了起来。
颜如玉看清少女脸庞,不由得怔住。自己是一年多前见过她的,那时候头顶无发,脸上稍显稚嫩,若不是听出了她的声音,恐怕他都不敢相信眼前小脸红扑扑的少女就是当日见到的谢知槿。
围着的不少人都少不得看着知槿的那张脸,颜如玉不悦,不由分说让小厮找人来将围看的人群驱散。
知槿今日与谢知航商定好出门办事。一是买奴仆,二是相看一下有没有可以生钱的办法。但是这两件事她们都不懂,在东大街逛了一番也没定下来,却不巧碰上不良商家卖奴仆之事。
本来这只是商人自家之事,他人无权过问。谁知那商人无赖,将奴仆打伤,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于人。
谢知航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看围观的人摇头叹息便去问了几句。
问了才知,这被打之人原始这德丰酒楼的掌柜齐贞,平日为人和善,说话也好。却被老板不喜,被冤枉偷了老板的小妾,根本不容这齐掌柜辩驳,先是找人打了一顿,又被扔在这大街上,当众侮辱。
“这位姑娘,我们家的事情,你还是少管。”一衣着华贵的男子斜眼看着四周围看的人这么多,更加得意。
“你是要卖人是吧?”知槿也不恼,之前已经从旁人那里听的差不多了。
原来这齐贞已在这德丰酒楼做掌柜已有多年生的也算俊朗,难得的是为人正派,酒楼老板有一貌美小妾,早年与老板也算情投意合,这几年老板有了新欢,逐渐不喜这小妾。小妾出门时恰巧在酒楼见了这齐贞,竟然芳心暗许,企图勾引齐贞与其私奔。齐贞不应,这小妾倒打一耙与老板说齐贞勾引于她。于是才有了这番作为。
这老板姓李名器,正是刚刚那出言不逊的华衣公子,听知槿的话突然有了主意,“不错,正是。这贱奴是卖的死契,本大爷今日就卖了他。”
正在这时,颜如玉的人过来,将围观的人众全都驱离现场。李器见有世家公子在场,看客离去,不由得恼了,摆摆手道:“不卖了不卖了。反正是个死契的奴才,打死算了。”
“为何不卖了?”颜如玉勾勾唇角,眼角余光瞥了知槿一眼又看向李器,“这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话已出口,怎可乱改。难不成做了亏心事,怕被人发现?”
知槿惊讶这富贵公子出言相助,不由得感激,也忙道:“就是这样道理,你开始要卖,我是有意要买,公子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下的。”
李器瘪瘪嘴,嚷嚷道:“人是我家的,我想卖便卖,哪里这么多废话。”
“李老板,能否听我一言?”知槿嘴角翘翘,颜色俏丽,让李器不觉看痴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她,吞了吞口水,“请...请说。”
“这奴才惹怒了老板,然而你不觉得打死他太便宜他了?倒不如卖给我,我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何?”
李器刚刚只顾着嚣张,竟然没注意这姑娘颜色俏丽,这会注意到了,心驰神往,哪里还理会一个奴才,忙不迭的点头:“是这个理。”
知槿笑眯眯的问道:“那卖给我可好?”
李器愣愣的点头:“好。”
知槿等来这句话,一下子收起笑容,对月半道:“拿银子,买人。”又看向李器问道,“多少钱将此人卖与我?”
李器傻傻的摇头:“不要钱。”美人和我说话呢。
“不,要给钱。”知槿淡定的摇头,接过月半递过来的一百两银子,递给李器,“这是一百两,足够了。请将卖身契给我。”
“这....”一提卖身契猛地从美女的漩涡中清醒过来,“这人不卖了....”
“可你已经收了我得钱了。”知槿摇头,然后转向颜如玉,请求道:“公子可否做个见证?”
颜如玉点头,一本正经:“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既然已经答应卖人,那不得食言。”
“这人是我的,卖身契在我手上,我想卖便卖,不想卖就不卖。”李器突然觉得自己被这娇滴滴的美人给骗了,顿时不悦,手更是抓紧了卖身契。
颜如玉摇头,这人真是不知好歹,看来今日要用身份压人了。
还不等他说话,颜如玉身后的护卫常与怒道:“好你个小商贩,竟然当街欺辱裕王世子,看来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啊,给我拿下,送到京兆尹那里,让京兆尹决断一下。”
此话说的气势磅礴,让知槿也震惊了一下,让她不禁对这人多看了两眼。然后发现这人很熟悉,正是那年与江氏去卧佛寺偶遇的裕王世子,一年多不见,倒是更英俊了不少,竟然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李器不过是个商人。自古民不与斗,饶是他李器在京城钱银再多,也不敢公然与裕王府为敌。一听这长相俊美的公子哥是裕王世子,顿时说不出话来,缩了缩脖子,接过知槿手中的银票,然后不满的将卖身契递了过去,“哼,好民不与官斗,不就是一个下人吗。”然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齐贞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在他有生之年竟然被人卖了三次。
头一次那时他只有九岁,被家里人卖了十两银子,成了一大户人家的小厮,后来这户人家少爷见不得他不听话,暗地里陷害他,转手将他卖与这李器家中。他自小聪慧,跟着李家人学了珠算,慢慢地做了这酒楼的掌柜,谁承想会发生这种事。
现在自己的卖身契反倒捏在一个女娃娃手里,这三十多年的人生,过的实在是凄惨。
刚刚看到这少女与那李器斗智斗勇,也看出来这少女鲜少出门,并不擅长吵架,好在有贵人相助,竟然真的解救了自己。
齐贞挣扎着起身,然后拱手道谢:“多谢姑娘相救,从此齐贞便为姑娘所驱使。”
谁知知槿噗嗤笑了,将手一扬,“呶,卖身契给你,你自由了。”
不止齐贞惊讶,连颜如玉也惊讶不已,费了这么多口舌,花了一百两银子,然后将卖身契还给了苦主。
月回着急拉她衣袖,小声道:“姑娘,这么贵买的人,怎地说不要就不要了?咱们出来本来不就是为了买人的吗?”
知槿含笑看着齐贞,然后将卖身契放到他手中,“你自由了。”
齐贞好半天反应不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女已经带着丫头和一个少年走了。
“姑娘留步。”齐贞跑几步追上,噗通跪在地上,双手将卖身契奉上,“齐贞不才,愿意跟着姑娘,为姑娘马首是瞻,还望姑娘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