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双屿岛货运码头的道路向岛内走个百十米,有一个大的场地,地面修理的十分平整,有数十亩之广。
在场地的北侧搭着三个大棚子,最显眼的便是每个棚子前都有一个偌大的秤台。
秦毅抬头望去,岛内远处建造着成片的房屋,错落有致,俨如一个村落。而且建造房子的地方地势在岛内最高,视野十分通透,是个既能能坚守,也方便撤退的好地方。
看来岛上建造之初有一个懂兵法的人,至少是读过几本兵书的。
秦毅帮着墩子几人推着载着盐的太平车,太平车是双屿岛提供的,这伙强人倒是有些商业头脑。
秦毅几人上岛的时候,巡逻的喽啰给了一个小木牌,正中间刻了一个满字,下面是一朵不知名的红花。
墩子出示了木牌后,便向场地中间的棚子走去,秦毅看到之前碰到的黑须鼠已经坐在棚子里的桌子前,正在持笔记录,身边还立着一个小童,身板挺的笔直,看着黑须鼠的目光满是崇敬。
另外在棚子里有一张大桌子,一个黄脸八字短须的三十多岁的人正坐着喝酒,时不时的抬眼瞅一下场地上过秤的情况,满脸自得。
如果不是左眼上有一道明显粗陋的伤疤,倒是长得一表人才。
秦毅听墩子说起过,此人名叫唐金六,乃是满山红的心腹,同时也是满山红的三当家。
另外两个棚子的情况一样,左边的是廖七嫂的人,棚子里的黑衣劲装,满脸凶厉汉子名叫李鬼七,据闻是廖七嫂手下的第一干将,是双屿岛上武力最高的人。
右边棚子自然便是卓和尚的人,棚子里做着一个员外模样的中年人,手里捧着一个茶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此人叫做黄谷,倒是没有另外两个人名气大,但是能在双屿岛的三股势力中,独树一帜,贩卖粮食,必然不可小觑。
秦毅几人自然是去中间的棚子,而且秦毅发现左边棚子李鬼七那边来交易的人明显不多,可是中间唐金六这里却是排着一条长龙。
黑须鼠趁着小童磨砚的功夫,抬头休息的时候,眼角忽然撇见一个少年东张西望,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傻小子。
哼!倒是个傻大胆!
秦毅没有注意到黑须鼠的表情,此刻正好轮到他们了,墩子几人连忙将盐卸下太平车。
这些盐虽然没有秤过,但是盐袋子是百斤盐的标准袋子,一共是十一袋子。就是说有一千一百斤。
可是接下来,秦毅就傻眼了。
一袋八十斤!
一百斤的盐,只有八十斤了。
秦毅不知道称重的人连秤杆上的刻度都不看是怎么知道重量的?
一共秤了三袋子盐,另外两袋子盐居然连八十斤都不到。秤盐的人大手一挥:爷心善,可怜你们这些穷鬼,每袋均按八十斤算,十一袋盐,在给你添二十斤,合九百斤!
这就叫心善?
过一下秤,两百斤盐平白地就消失了!
可是秦毅看到墩子几人的表情,便知道他们之前就是这么称重的。而且身后排队的人听到多给二十斤盐,居然大喊对方仁义讲究!
黑须鼠听到报账,便准备提笔记录,秦毅也无可奈何,可就是心里堵得慌。
本来盐价只有十文钱一斤,临安府一斤盐是七十文,北方的的盐价均在百十文以上。至于那些不产盐的地区,更是天价。
盐价低便也就罢了,可是还大斤秤重。
一千一百斤的盐,只有九百斤!
正在秦毅无奈之极,忽然瞧见一个劲装汉子站在棚子外,顿时计上心来。
在黑须鼠准备记账之时,秦毅突然站了出来,走到黑须鼠面前,笑吟吟地开口:“这不是张先生么?真是有缘在这里见到您!”
黑须鼠一愣,有缘?什么有缘?你来老夫这里卖盐,能不见到老夫么?
黑须鼠放下笔,黑着脸道:“何事?老夫忙的很,无事闪开一旁!”
秦毅也不恼:“墩子叔让小子过来问问一共得了多少钱?”
黑须鼠不屑的重新提起笔,斜睨着秦毅道:“最近官府查验的紧,盐价为九文一斤。九百斤盐,合计八贯一百文钱。怎么,可有不妥?”
秦毅笑嘻嘻的道:“张先生学贯古今,必然是正确的。小子可不敢胡说。”
黑须鼠哼了一声,倒是比较受用。正要下笔记账,忽然身后一声不愉的声音响起。
“黑须鼠,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连这么点小事都干不了么?”
秦毅看到原本在棚子里坐着喝酒的唐金六将酒壶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起身走来,厉声喝问黑须鼠。
秦毅本来就是刻意大声的说话,周围的人俱能听到。唐金六的反应正在秦毅的预料之中。
黑须鼠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一个书生,却被起了一个这样难听的匪号。而且平日了谁见了不称呼一声张先生,可这唐金六却每次故意挑衅的叫他黑须鼠。
他虽然不爽,但是满山红却是将双屿岛上的事务全权交给唐金六打理,所以他也无可奈何。
“回三当家的,是一个卖盐的小子,过来问一下共卖了多少钱?”
“那就快点打发他走,不要耽误了后面的人。”
唐金六斜睨了黑须鼠一眼,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没想到这黑须鼠隐忍功夫越来越高了,他就爱看这个自命不凡的秀才公羞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没想到这次居然没有如意。
黑须鼠再迟钝,经过多次的调笑之后,早已经知道了唐金六的意图,所以才表现的不动神色,不让他得逞。
黑须鼠也不想多耽搁,正打算赶傻小子走,不曾想到这个傻小子却自己蹦出来说话了。
“这位便是唐爷吧,小子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唐金六本来就没对眼前这个小子正眼看,突然闻听这小子说话,眯着眼睛盯着秦毅,不怀好意的道:“你听过大爷的名头?”
“哪里的话?唐六爷的大名在岭南乃是简直是如雷贯耳啊,小子经常听叔伯们说起您的大名呢!”
这个世界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尤其是对于非常自负的人!
唐金六就是这样一个人,此刻听闻一个十几岁的小子都听过自己的名号,顿时脸有得瑟,那只有疤痕的眼睛挑了挑,道:“哦,你小子倒是说说老子有什么大名,老子听的高兴,说不定赏你几文钱。”
秦毅也不管唐金六倨傲的语气,顿时欢喜道:“小子可不是为了钱才这样说的。谁人不知唐爷您是满大当家手下的第一大将。
小子听说当年朝廷派兵攻打您,当时您被千余官兵包围,可是凭着手里的一柄大刀,带着几十个弟兄,就把官兵杀的溃不成军,只于几十人落荒而逃。
小子听说,您当时身上的衣衫都染成了血红色,刀尖上都滴着血,如同魔王降世,官兵见了您就跑。一战下来,您毫发无伤。谁提起这件事来,不竖个大拇指,道一声大丈夫应当如此!真乃伟丈夫也!”
这件事确实是有的,不过没有这么夸张,墩子说的是当时只有五百多官兵围剿唐金六。唐金六当时只有不到百人,占着地利,带人杀退了官兵,不过官兵只是死伤了几十人。
但是秦毅这里却是大夸其夸,简直把唐金六说成赵云在世,岳武穆再生。
唐金六听的心花怒放,这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事迹。当然说的越夸张越欢喜,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要不是当时官兵狗仗着马匹逃得快,老子把他们全斩于刀下。”
“那是!俺在这双屿岛上,可不止一次听到大家伙说您是岭南八部最勇武之人。”
唐金六顺着秦毅的口气,不屑的喝道:“哼!什么岭南八部?将来这岭南将只有一家!”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秦毅身体不动神色的退后几步,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待会可不能被误伤了。
果然,就在唐金六得意的大笑中,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
“唐金六,那你觉得,岭南八部只留下哪一家,才是最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