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搁浅不出两天,沈家的电话就来了。
一看到是自己父亲的电话出现,沈昂整个人都瞬间的绷紧了起来,那种心慌和害怕就此腾升而起。
他强压下心里那份不安感,划开了通话键。
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自己父亲沉冷威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人呢?”
沈昂心头一跳,“我……还在找……”
“别找了。”
沈父的话让沈昂微愣了下,“为什么?”
电话那端的沈父道:“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要么他逃了,要么被秦匪抓了。只是,你觉得他逃得掉吗?”
沈昂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他解释道:“这也不一定的,秦匪这次就单枪匹马一个人来,他不可能……”
“老爷子那么心疼这个孙子,你觉得真会一个人?”沈父毫不犹豫地果断打断。
让沈昂不由得愣了下。
其实他也想过这样的可能,甚至连那间秦匪当时盘下一家店面里的人当初都全部查过。
可惜,什么都查不到。
那些人全是土生土长的海城人,在这里也工作了很多年,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查究不到。
“可我的确没查到。”沈昂道。
沈父语气很是沉静威严,“你没见过,不代表他身边没有人,如果能被我们那么容易查到,他就不是秦家的人。”
这话他没说错。
秦家作为京都第一大世族,根基有多深无人能知道。
沈家最多属新贵,在他们这种世代家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也就老爷子宠秦匪,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强制干扰,也没有让他一定要马上继承公司。
才让像沈家和徐董这样的跳梁小丑有了可趁之机。
“既然秦匪已经知道了,那就处理掉吧。”沈父这时候突然开口。
让沈昂脸色一变,人完全就呆住了。
可沈父的话却还在继续:“趁着他现在还没有回京都,要是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他一旦杀回来,我们沈家整个家族都得死。”
“不会的,他……”
沈昂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定。
可惜,沈父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的那般,“而你是第一个。”
沈昂:“……”
“你作为他最好的兄弟,做了这些事,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沈父的话让沈昂不禁呼吸一窒。
“处理掉,也是为你好。”
随着沈父最后那一句话,沈昂握紧手机的指骨被捏得死紧,指尖几乎泛起了白。
处理掉……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沈昂却从来没有想过。
即使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没想过要对秦匪真的下死手。
他想了下,咬紧了牙关,找理由道:“可现在还没有证据,如果就这么处理了,我怕秦老爷子到时候真的会被逼急了。”
“等你拿到证据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沈父很是平静地一句,只是言语中是不容拒绝的决断。
沈昂还想争取,“但只是觉得没有证据能证明,应该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沈父:“就算人不是秦匪抓的,可秦匪总会回来的。”
他这话里的意思让沈昂不禁皱眉,“可是,回来他也不复从前了,而且现在他还有了一个女朋友,彻底没有威胁了。”
但没想到的是,沈父却说:“有了女朋友,才是最大的威胁。”
“怎么会有威胁呢?他有了女朋友,那他那份秘密联姻就失效了!那所谓的潜在威胁也就不存在了!”
事实上,当初之所以会对秦匪如此下手,并不仅仅为了那份研发数据,最重要的是他要联姻了。
那时候他们收到消息,听说秦老爷子给他定下一门婚事,只是对方根本不是京都任何一方势力。
而是远在南边的一个家族。
据传背景极其深远。
一旦联合那就是强强联手,京都就彻底是秦家的天下了。
到时候几大家族都无法撼动。
于是,为了不出现这一情况,他们就马上行动了起来,想要趁着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以最快的速度压制下去。
可现在沈父却说:“沈昂,你太天真了,就算联姻失败了,可他还能生啊,联姻只是让他们家族强强联手,可秦匪要生了一个,秦家依然会延续。”
沈昂眉心拧紧,“但你当初和我说的是因为联姻的,还有他的研发数据的问题。”
对此,沈父只说了一句话,“秦家在京都那么多年,也该换个人坐坐了。”
沈昂哪里还听不懂这潜台词,当场震惊不已,“你骗我?!”
他在这一刻彻底幡然醒悟过来,才明白自己父亲根本不是畏惧秦家。
而是这个男人早有取代之意。
自己,被他从头到尾给骗了!
“你难道希望秦家一直压着我们沈家吗?你想一直给秦匪当书童?陪他玩儿、陪他笑,鞍前马后的照顾他?”沈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缓缓地响起。
“我……”
“就算你想,我也不想,只要他活着,他迟早会生,秦家会一直屹立不倒地挡在我们沈家的面前。”
这是沈昂第一次听到那个向来对秦匪卑躬屈膝的沈父说出如此真实而有勃勃的野心。
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其实自己多少也能明白,但没想到这个男人会那么快就此行动。
才短短一年都不到的时间,他借着自己先把秦匪打压下来,然后现在还要把人处置掉。
多么可怕而又迅猛的速度。
足以可见他对于这一天应该是筹划了很久了。
沈昂越想越心惊,为了保住秦匪的命,他当即就道:“不,不会的,他生不了。”
沈父显然没有听懂,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宏伟大计中,顺势而为道:“是啊,他生不了,因为他必须得死,只有他死了,唯一的血脉都没了,秦家自然也就没了。”
沈昂有些急了,“不是的,他身体不行,根本不能生。”
电话那头的沈父停顿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沈昂连忙道:“他当年收到打击,有心理应激障碍,又吃了那么多年药,完全不行。”
“你确定?”沈父明显对于这件事有些措手不及,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沈昂以为这是个契机,忙不迭地点头,哪怕电话那头的根本就看不到,“我找了医生给他看过。”
“他肯看?”沈父有些不敢相信。
本来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就是一般男人都不愿意去接受,更何况还是秦匪这种天之骄子。
秦匪性子向来阴晴不定,诡谲难捉摸,向来不走寻常路。
所以他对于这件事的真实性非常的怀疑。
面对沈父如此的怀疑,沈昂也顾不得其他了,连连地道:“虽然麻烦了点,但我还是说服了,他就去查了。”
可电话那头的沈父却并不出声。
这让沈昂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他怕沈父即使这样还要痛下杀手,便立刻再次说道:“是真的,更何况以他的性子如果真的知道真相,他肯定早就已经回京都了,而不是在这里。”
只不过这话沈父根本不在意,他依旧抓着那个问题问道:“你说他真的不行?”
沈昂很是迅速地点头:“对,医生说他吃药太多,身体早就已经不行了。”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响。
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偶尔通过电流传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昂心里那股畏惧和害怕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直到最后,沈父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那头响起。
“沈昂,你骗我没关系……”
“我没……”
沈昂下意识的就想要否认,只是被沈父打断道:“但你要明白,秦匪一旦知道所有真相,沈家上上下下一个不会留。你别妇人之仁害了一大家子,你这些年做了这么多,爸看在眼里,将来这沈家主的位置还是属意你多一些。”
他恩威并施,沈昂不仅没感觉到被父亲看重的心思,反而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爸,秦匪真的……”
天穹阴暗的,一副要下雨的模样。
沈昂未完的话最终消失在了嘴角。
沈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除非你能拿出检测报告,并且保证他永远不会再踏进京都一步。”
“永远不踏进京都一步?”
这怎么可能?!
他是秦家的子孙,将来迟早是要回秦家的。
他的理想抱负、热血梦想,以及他所爱的亲人全都在京都。
他怎么能随意割舍掉。
沈昂想了下,继而问道:“爷爷知道这件事吗?”
对于沈昂的这个问题,沈父并没有回答,反而说了一句,“沈昂,你最好明白,你今天的仁慈和善良,都代表着你给自己埋下一个雷,将来迟早被这颗雷炸死,或许我和沈家你不在意,但是你母亲呢?她何其无辜,她要为你所做的一切而买单。”
话音一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一提及到母亲两个字,沈昂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力气,就此跌坐在了椅子里,脸色惨白。
母亲。
他竟然用母亲来压自己。
窗外,天已经彻底阴了下来。
夏季的第一场雷雨似乎是要到来。
窗户外有雨前的湿气随风迎面而来。
被算计了沈昂颓废得瘫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中。
父亲这话无疑是让他处置掉秦匪。
毕竟他根本无法保证秦匪能一辈子留在海城。
一辈子……
秦匪根本不是他所能决定去留的。
就连他父亲都没资格。
以往在秦家看到这位祖宗,他的父亲那叫一个讨好和客气,哪里敢对秦匪有半个不字。
可现在他竟然让自己来处置秦匪。
他竟然用他母亲来逼自己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兄弟!
先不提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下得去手,就算自己真的能下得去手……
秦匪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束手就擒的。
或许车轮战他最终会趴下,但这过程一定是极其惨烈的!
他不想……
他真的不想这样做。
可是不做的代价呢?
这颗雷真的要这样埋着吗?
纠结,痛苦,搅和得他内心极度不安。
之前是秦匪坐在沙发上枯坐,这回则轮到他了。
那一天,他就这么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天空。
伴随着一声闷声的雷鸣,雨水像是听到了讯号,就此哗哗而下。
老师们顶着大雨从远处冲了回来,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浑身湿透。
这一场雨,下得又大又急。
他从开始一直看到结束,最终等雨彻底停下了,才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搓了搓自己的脸,将一切表情全都隐在了面具之下。
他马不停蹄的就赶去了教学楼,打算去找秦匪。
这会儿秦匪一定在会议室里等着周乔下课补习。
他得抓紧时间。
如今不管怎么样,先打消他父亲想要杀人的心思吧。
一进会议室里,果然秦匪正瘫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手里的那本竞赛题库书本。
“你还在看这玩意儿啊?”沈昂见他那么认真,很是无语。
秦匪头也不抬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带你去玩儿啊。”沈昂笑眯眯地做出了邀请。
秦匪哼笑了一声,“又组局了?”
“嗯,想让你去看看。”
面对沈昂如此热情的邀约,秦匪只回答了四个字:“我没兴趣。”
沈昂坐在他身边,忍不住地再三请求,“玩儿玩儿吧。”
但秦匪却挥挥手,“没兴趣,你自己去就好。”
沈昂气呼呼地道:“我这天天费尽心思的给你组局,让你高兴,你却每天活得像个老年人,你也太辜负我了吧?你可别忘了你来海城的目的!”
“什么目的?”
“散心啊!在京都活得那么拘谨,在这里你还不赶紧放开了玩儿?!”
秦匪翻动着书本,一副老者的口吻,“我这叫修身养心。”
那模样就差一副老花眼镜,以及一个泡着枸杞茶的保温杯了。
沈昂也是服气了,只能苦口婆心的劝:“你都修了快三十年的身了,放肆一把也无所谓。”
可秦匪却始终道:“不,放肆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只想保持记录。”
看着秦匪不为所动的样子,本就情绪糟糕的沈昂也不知道怎么了,当即脱口一句,“你今天要不去,就不是我兄弟!”
这句话一说出口,终于让看着书本的秦匪抬头朝他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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