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不择路。
他死命地在山林中奔跑,风声与人声在耳边呼啸,死亡紧紧追缉。
夜,很黑,树影如魅,夜枭尖嚎。
无数铁骑踏破宫门,奸**掳掠,哀嚎遍地。
刀起,头落。
一具具身体倒下去,哭声震天,血流成渠。
从小服侍他的侍女把他塞进密道里,急声道:“陛下,你们从这里走,我去应付他们。”
黄昏降临,闪耀的火光中,她看到侍女的衣服被扯烂,一群男人围着她轮流侵犯,然后把她斩杀在钢刀下。
“君上,你换上我的衣服,往山里逃,我去引开他们。”
忠心的仆人含着泪向他最后行礼,然后转身走向另一条路,他看到,仆人被迎面来的铁骑踏成了肉泥。
恶魔欢笑,良人悲泣。
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他机械地跑着,不知时间,不辨方向,突然脚下一空,甚至来不及呼喊,便如一片毫无重量的枯叶,轻飘飘地坠落下去。
他跌落进一个陷阱里。
有人在头顶呼喊,他迷迷糊糊地自冰冷和痛楚中苏醒,便见一只灯笼晃晃悠悠地飘荡在视野里,一张女子的面容缓缓朝他俯视下来,如临水照影徐徐舒放的杜鹃花。
“喂!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三更半夜掉在我家陷阱里?”
惊天的变故,仓皇的奔逃,激涌的恐惧让他的神识已然不清,他并没有理解女子问了什么,他身体微微颤抖,时而流泪,时而述说,喃喃自语,口齿不清,如陷入一场混乱而恐怖的梦境。
女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拉出陷阱,他躺在山洞中的地铺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每次醒来都可以看到女子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慢慢恢复了意识,懂得询问自己的生死和自己眼下的处境。
“你放心,你还活着,这个地方没有人能够找来的。”
女子爽快地说着,见他确实好多了才目光炯炯盯着他,问道:“这么说你就是那个能吸铁器的金柱国国王?”
一边说,一边兴致勃勃地拿匕首往他身上试。他木木地承受着,许久才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金柱国了,他们的国王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林人,我叫磁岩。”
直到眼见为实女子才发出惊讶的叹息,闻言毫不在意道:“是喔,现在他们已经改名叫夜郎国了,这是什么名字嘛,不管它了,反正我们住在这里,基本上与世隔绝,改成什么都和我们没关系。”
于是,他便在女子的山洞中住了下来。
女子名叫阿果,家中只能算半个猎户,是因为战乱才避进山中的。
“据说我祖父的祖父时期家里也曾富裕过,”阿果爽利道,“祖父的祖父还买了一座山,硬说这山中有宝藏。”
她手指一划,指着身后那座山,“喏,就是这个了,谁知道是真是假,祖父的祖父最后是发疯死的。家里人谁也没当真。说实话,这年头谁会买山呢,山到处有,又没主,想要直接去就是了嘛,买什么买,从哪里买?可见是胡话。”
她手脚利落地把野猪肉切好,然后指挥磁岩备好柏枝,准备制熏肉,一边道:“但不管怎么说,家里人还是遵照太爷爷的嘱咐守护这座山。说是守护,也就是闲的时候来看看。”
阿果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这些年不是在打仗吗?我两个阿兄都死在战场上,”说着看了他一眼,他听得呆呆的,也不知再想些什么,阿果道,“所以我们就住进了山里……”
她的语气略略阴郁,“后来我阿母死在了这里,”她指了指外面一处坟茔,“山中的生活实在艰难,我阿弟想到祖上的传说,天天在这山里刨挖,没想到还真给他挖出了不一样的石头来。阿弟要到山下找人验看,阿爹不放心,就陪他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阴郁了一会儿,便很快抛开了,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但她终究还是担忧寂寞的吧,他想,所以才会在救下他之后,冒险把他留在了身边,与她作伴。
她是个能干的女子,能打猎,能耕织,能做饭,与她在一起,至少没有三餐之忧。
初始的不适过后,他渐渐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没有让人头疼的奏章,没有搞不懂的机略,没有战乱逃亡残杀恐惧,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成为一名石匠,在山洞中敲敲打打。
他迷上了在山洞中的感觉,神秘、幽深、安全,仿佛直到此时,他才找到自己的归属,在混混沌沌活了十几年后,看到了回家的路。
是他找到的这个隐秘宽敞的山洞,是他把山洞拓展成了今天的格局,是他让山洞成了可以住人的地方,他在这样简单的生活中一天天变得健壮而有生机,他心满意足。
对此,流瞳只能无言感叹,天生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娃呀。
某一天,阿果突然说:“我们这样住在一起总该有个名分?”
“什么名分?”他问,目光清正。
阿果想了想,“我救了你,你应该以身相许,认我做主人。”
“好,”他点头,没有半分异议。
他是真心觉得这样很合理,她救了他,给了他这样平稳安定的生活,那么他就应该报答她,让自己成为对她有用的人。
不用费心做什么决定,只要听从吩咐付出汗水,就可以让自己成为有价值的人,多好啊。
一腔忠诚有所归属。
主人,他喜欢这两个字。
他甚至因为这样的关系而心生欢喜。
由此可见,让一个小弟坐上大哥的位置,小弟会多么受罪啊。
还好,终于脱离大哥的生活了。
自此以后,他便一直称她为主人,哪怕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哪怕他在她身上纵横驰骋金戈铁马的时候,他口中哑声低唤的,还是这两个字,主人。
相比之下,女子对他的称呼就丰富多了,石头,岩疙瘩,磁壮壮,石脑袋,榆木等等。
于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中便经常充斥着这样的对话:
“石头,我刚射了两只山鸡,你把它们洗剥干净!”
“好,主人。”
“岩疙瘩,今天我们一起把那只祸害菜地的山猪灭了。”
“没问题,主人。”
“阿磁,我今天好想吃山果,你去给我摘。”
“我已经摘好了,主人。”
“榆木脑袋,你以前有过女人吗,是我好还是她们好?”
他还没有过女人,虽然他在位数年却一直在内忧外患中,还没来得及大婚国家就灭了。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女人,不然,这个世间被他牵连的人又会多一个。
然后有一天,她给他举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成了礼。
那一日,风雨如晦,林涛翻涌。
石洞中一片黑暗。
他拉着她的手缓缓走进,她犹如目盲,充满怨气,“怎么一点光亮都没有?一年一次的生辰老娘不过也就罢了,连一点儿油亮也不给看了?”
阴郁的天气难免让人的心情受到影响,他依旧平稳地把她牵进山洞,点起油灯,朦胧的光晕下,山洞中的格局影影绰绰地呈现在她眼前。
更大,更宽阔,桌凳俱全,石壁上还有盛放东西的小凹槽,最让她惊讶的是,他在石壁上雕出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平整宽阔,足可以睡下三四个人。
他告诉她,有一次打猎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山洞,觉得这个洞更隐蔽更宽敞,便把它修整了修整。
“以后主人可以住在这里,”他指了指那个挖出来的石床,“再也不用睡在地上了。”
她怔怔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声音里有丝异样,“这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生辰礼物?”
他想了想,觉得应该不算,因为他早想有一个自己的更大更深更隐秘的山洞。后来恰巧发现了这个,便拾掇了起来,与她的生辰并无关系。
但如果说完全没关系也不是,因为今天一整天她都在强调自己的生辰,说,她有强烈感觉,感觉今天就是她的生辰,然后言语中各种暗示,暗示自己今天应该受到特别的对待。
当然基于他石头脑袋的特性,她的暗示基本上已经接近**裸了。
于是,他便加紧了收尾工程,把自己的山洞献到了她面前。
即便是石头脑袋,他也知道在此时不能说扫兴的话,于是,点了点头。
女人一下子扑倒他身上,双手抱住他的颈,双腿夹到他腰上,在他耳边道:“我很喜欢,”然后一遍遍强调,“我很快活,非常快活。”
然后他便在她一连串的“我很快活”中,自己也快活了。
这一晚,他们不但奢侈地烤了一只兔子庆祝新居落成,还住进了新居。
男人心满意足地在黑暗中睡着了,而女人却开始心猿意马。
夜色中,他宽阔的身躯,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源源不断的热量干扰着她,洞外风雨交织成一片,内心波澜起伏成一片。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然后霍然坐起。
“石头,我好热,你去接点水我想擦一擦。”
“哦,”他迷迷糊糊地答应一声,当真摸起瓦罐,到外面去接水。
滴滴答答的声音结束,他接完水回来,准备再去睡,却被她叫住了。
黑暗中,薄薄的衣服如蛇蜕般缓缓脱下,他看到她的身躯,玲珑曼妙的身躯,隐约呈现在他面前……
呼吸一窒。
她缓缓背身,弯腰,声音低柔妩媚,“替我擦擦背。”
布巾浸入水中,拧干,水珠滴落声音带出一串清脆生动的声响,莫名地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韵味。他缓缓擦拭着,屏息凝神,心如擂鼓。
后背擦过,她款款转身,交握举起,脖颈微扬,像一只优美的天鹅,说,“再擦擦前面。”
他脑中轰然一声。
美妙起伏的曲线,如有若无的芬芳,黑暗中,是谁吸引了谁,谁诱惑了谁?
湿巾顺着曲线慢慢向下,她的呼吸有些紊乱,而他亦然,湿巾滑过她的颈,她问:“你喜欢吗?”
滑过胸,她问:“你喜欢吗?”
滑过她腹、腿……她一声一声问:“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怎能不喜欢?
他呼吸粗重,终于忍耐不住抛下布巾,用手代替它,落在她的肌肤上。
清清凉凉,光滑柔软,像个奇迹。
她的声音如灌注了妖媚的夜色,轻声道:“喜欢就亲亲吧。”
然后拉着他的手步步后退,退到那张宽阔的石床上。
他仿佛看见了雪,看见了花,看见了她冶艳娇媚的笑容,看见了她满身衣物化为彩云,飘飞满天。
她的唇,她的颈,她的肩,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印满了他力量的痕迹。
杜鹃花的芬芳淹没了他。
这一天,在她的引领下,他进行了他的成人礼,他生命中最华贵最美妙最庄严的成人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