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鹏被带走了,宋成也被送去了医院。
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但又似乎只是个开始。
周鹏和记者的对话震惊了关注直播的每一个人。是谁给了他周鹏这么大的权利?让他能够理所应当的肆意殴打学生,还没有丝毫悔意。
网上对周鹏简直骂声一片。
“这种神经病都能当老师吗?老师的门槛已经低到是个人都可以了吗?”
“尊师重道,这是我一直教给我孩子的东西,但现在却成了这个人渣的的武器,现在我开始对这四个字产生了怀疑。”
“这种人渣!简直辱没了教师这个职业。”
“受上一辈的影响,我是一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人。现在想起来,我还跟孩子的好多老师说过,孩子不听话就得打。”
“我也是这样。今天出了这事,我突然在想,这个人渣在最开始的时候,也只敢小打小闹,可因为我们的纵容,却让他越来越肆无忌惮起来。或许我们自己在某个时刻,不经意间就成了帮凶。”
这话一出,评论区里一片沉寂
。
帮凶这个词太重,压得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这起恶劣的教师虐待学生的“周鹏案”,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轰动了全国。不仅仅是因为周鹏的行径的恶劣,这更是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教师的素质问题,是与每个有孩子的父母都息息相关的问题。受害者可能是宋成,也可能是其他孩子,他们怎么能保证那其他孩子中,没有自己的孩子呢?又怎么保证自己的孩子在长达十数年的学习生涯中,不会碰到这种人渣呢?
也正因为如此,国民对这件事的关注度才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两个小时不到,这起新闻已经在华国所有的论坛、新闻网站上传遍了,数个主流媒体对这件事也进行了跟踪报道。现下琼川中学门口、周鹏家都堵着数不清的记者。但与此同时,这些记者却全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次“周鹏案”的另一位当事人宋成所在的医院。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时间不能倒回,帮忙谈不上,他们也只能不去添麻烦,希望能够努力将这次事,给宋成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
宋成现在住的病房只是b市医院里再普通不过的一间。本来一开始医院是给他安排的是院里最好的间病房,可谁知宋成醒来后,却执意要搬到普通病房。说是他伤的不是很重,要把好的病房留给更需要的病人。
少年的头上还绑着绷带,脸上没有丝血色。但他却强忍着疼,微笑的说出这话,当时在场的医生护士几近落泪。
这么乖巧的孩子,为什么会有人忍心伤害他啊。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狠得下心来说声不。抵不过少年的坚持,最后他还是搬进了普通病房。而自宋成苏醒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简白,对此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不过虽说是普通病房,但为了能让他能够更好的修养,医生还是安排了间空病房给他。
等医生护士全都走后,病房里自然也就只剩简白和宋成两人了,没有人说话,房间陷入了片诡异的沉默。
简白一声不吭地从床头柜上摆的果篮中拿出个苹果后,削了起来。
从宋成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白皙纤细的手上握着的黑色刀柄,随着指尖细微的动作,轻薄的淡红色果皮就慢慢垂了下来,白生生的果肉慢慢地被舒展开来。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苹果就被她削好了。
似乎注意到他灼热的视线,简白手里拿着的苹果往他面前凑了凑,“想吃?”
“偏不给。”宋成还没来得及答话,简白就把苹果收了回来,猛地啃了一大口。嘴里瞬间充斥着香甜的味道,这稍稍抚平了些她心底的躁意。
一口苹果吃完,索然无味。简白低敛下眉眼,万般思绪最后化成了句“为什么?”为什么下手这么狠?为什么即便是现在也从绝口不提家人?为什么……不开心。
宋成不说话,只是盯着她露出的发旋,觉得手有点痒。
半天没等到回答,简白抬眼望地向他,却被他唇角的笑意所吸引。
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宽松病服,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愈发透明。此时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明亮的窗玻璃,洋洋洒洒地将他整个罩了进去,不知情的人,还真会被他温润无害的笑容骗到。
简白莫名的有些愧疚,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硬把宋成从他看似自卑懦弱的壳中强拽出来的做法,是对是错。
之前的宋成虽然看似因为自卑懦弱,所以受到很多来自各方的伤害。但其实她和宋成心里都清楚,所谓自卑懦弱的外在,不过是为了要把他和外面的世界分隔出来
。而他的自卑懦弱,其实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是在保护他,让他可以借着这层壳,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本来她觉得这种做法是可悲的,可现下想来,子非鱼,又焉知鱼之乐呢?宋成本是冷眼旁观这个世界,将自己裹得好好的,不会被任何人所伤害。可现在呢?她非得横加干预,让他自己敲碎那层壳,将他的才华与天赋,展露于众人眼底。
本来按她的想法,宋成本应意气风发,走上正常的人生道路。可从他这几个月以来逐渐阴郁的眼神中,她才猛然惊醒,自己自以为是的做法是多么的可笑。
她将他拽了出来,可她又不能护着他。
周围的人都说,宋成的笑容多了,可简白清楚,并没有。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宋成颊边醉人的小酒窝了。
“别多想。”少年有些清冷的声线拉回了她的注意力,被绷带缠的严严实实的手轻放在她的发上,“再等等。”
等我摆脱了所有的秽暗,不再这么无能时,或许才能毫无顾忌地拥抱你吧。
简白一愣,她发现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了。
一个下午,就谢庆松中途来看过他两次,不过因为现在班上乱成一团了,顾不过来,只能打电话再催催宋成父母,毕竟没个大人来看着也不行。听到电话里说,马上就到后,谢庆松这才匆忙地嘱咐了两句后,赶去学校。
新闻闹得很大,按理说宋成的父母应该第一时间就赶来,可谢庆松打了电话后过了好久,也没见有个人来。别说宋成本人了,就连看护他的护士,这种旁人心里都直犯嘀咕,这到底是什么父母啊?孩子都病成这样了,也没见谁过来看看。两厢对比,一直安安静静的宋成,显得也更让人心疼。
简白又在医院陪了他大半天,直到傍晚的时候,宋恒江才过来看了眼。
宋恒江缓步踱进了房间,但他没着急去看宋成,反而皱着眉左左右右地打量着病房,然后就叫助理把主治医生叫过来。
因为对这间病房尤其关注,所以主治医生到的很快。“病人有哪里不舒服吗?”边说着,他边要上前检查。
可谁知,宋恒江用手一拦,冷哼了一声道:“我儿子住在这种病房,当然哪哪都不舒服。给我们换病房!”
“这……”医院vip病房已经被占了,现在要换病房,可能性不大。主治医生皱眉,如果没有宋成之前换病房的铺垫,他肯定会以为是宋成跟他父母抱怨了什么,心底会对他的娇纵产生不喜。可现在,他有的却只是惋惜,对宋成遇上这种父亲的惋惜。
看到这情形,简白也有心解释,“叔叔,病房是……”
“你是宋成的同学吧,今天不用你了,你先回去。”但谁知宋恒江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言行间都透着对见简白的鄙夷。
简白耸了耸肩,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没心思上赶着找虐,所以她也没在意宋恒江的话,转身毫就往外走。
“真没教养,连跟长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宋恒江抱着手,虽是说的简白,但他却看都不看简白一眼,反而居高临下地和躺在病床上的宋成对视着。
宋成的眼神愈发冰冷。
简白脚步一顿,尔后快步走出病房。
而此时闹着要换病房,想从细节处毁了宋成名声的宋恒江并不知道,此时的天网上,关于“周鹏案”的话题开始逐渐偏离了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