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蔺君泓将案上墨迹未干的纸张放到一旁,“太后过来,所为何事?”
徐太后刚才还以为他在批阅奏折,就耐着性子等了会儿。这才发现他拿着的是张纸。搭眼一看,恼了。
哪里来的上面奏折?居然是张画。而且画上的人她很熟悉。就是元槿。
徐太后脸色一沉,“皇上这是何意?竟在御书房里做这样闲杂的事情。”
蔺君泓好似丝毫没有发现她的怒意一般,含笑道:“今日政事已经处理妥当,我想槿儿了,便给她作了张画。这里是我书房。我不在我的书房给她画,莫不是要我去永安宫里给她画?”
这番言辞冠冕堂皇,徐太后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是好。
说起来,她恼的倒也不是因为那幅画本身。而是她自己先前认定了他是在做正事,所以干巴巴等了许久。如今知道他不过是在做些杂事,而且看着自己母亲在等着,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给妻子作画。这让徐太后如何忍得?
偏偏之前她也没有开口闻讯,是自作主张在这里坐着等的。半点也没法怨他。
徐太后一口气闷在胸口,发作不得,暗暗生闷气。
蔺君泓等了会儿,没听到徐太后开口,有些好奇。转身望过去,便见徐太后皱着眉在那里苦苦思索,似是被什么难以言喻的事情给纠结住了。
蔺君泓静等着,看到她这模样,倒是有些稀奇。
半晌后,徐太后缓了口气,问道:“最近我一直在忧心一件事情。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才好。”
她指的自然是元槿还未怀孕之事。
蔺君泓却是想到了之前蔺时谦和他提到的蔺君澜的事情。便想着,徐太后应当是想让蔺君澜提前出来,还不好和他当面开口。
他不愿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免得两个人又吵起来,就说道:“这事儿急不得。”
徐太后没料到他居然已经知道了她担忧子嗣的问题。
细细想来,应当是元槿和他说起来的。
徐太后皱眉道:“怎么急不得?这都那么久了还没动静。莫不是要再过个十年八年的你才急?”
蔺君泓眉端轻扬,嗤道:“太后倒是急得很。只是不知道太后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
他指的是蔺君澜三番两次的打他主意,如今又算计到了元槿的头上,让他如何不气恼?
徐太后心里却是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他都说了,“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莫不是问题真的是出在他这里?
徐太后这样一想,神色反倒是柔和了,“你若是有难言之隐,尽管和我说。左右都是一家人,我定然帮你想想办法。”
蔺君泓哪里想到徐太后会突然转变了态度?
他暗暗有些诧异,顺着话茬说道:“这事儿我有自己的顾虑。”
徐太后越想他的处境,越是替他担忧。听闻后暂时也没多说什么,忧心忡忡的匆匆道别离去。
蔺君泓并未将徐太后的这次到来太过于放在心上。毕竟她时不时的就要和他争吵几次,早就习以为常。他就将这事儿抛诸脑后,只当是平日里惯常的一个小事罢了。
谁料这回以后,徐太后去往昭宁宫的时候就殷勤了许多。
昭宁宫是他的寝宫。平日里他和元槿有时候是在元槿的永安宫里,有时候是在他的昭宁宫里。没事的时候就换个地方住,倒是不错。
原本蔺君泓这段时间是打算住在昭宁宫里的。自打徐太后经常往昭宁宫里跑开了后,蔺君泓就和元槿住到了永安宫。
可是徐太后又跟到了永安宫去。
其实她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每回都要带着两碗汤水来给帝后两人用。
元槿的是燕窝粥。味道很好,用的又是上等材料,所以她来者不拒,每次都吃了。
至于蔺君泓的,好似是补汤。闻着味道不错,只不过吃起来味道怪怪的。
倒也不是蔺君泓乐意吃那些汤水。
刚开始的时候,其实他是拒绝的。只不过徐太后坚持如此,即便他换了住处,还锲而不舍的跟来,要当面看着他吃。
蔺君泓就无奈了,问徐太后每天来这么一趟,为的什么。
徐太后笑道:“看你连日来极其辛苦,所以让人做了汤水来给你补补身子。也不用太多,每日里喝这么一碗就成了。”
她一再表示,只喝完汤就行,旁的不需要他多管,“这些都是对身体极好的。我特意遣了人寻来的很好的方子。你们吃吃看。”
蔺君泓虽然知道徐太后会算计他,却从不会去害他性命。于是狐疑的将汤水喝了下去。
谁知徐太后居然履行诺言,他喝完了汤水,她就即刻离去。
几次三番过后,蔺君泓也懒得和她你来我往的算计着了。一看到她就当机立断喝下汤去,她省事儿,他也不用多废话。
十次里有六七次碰不上。剩下的时候遇到了,蔺君泓就不多言,直接喝汤。
乍一看上去,倒也和乐。
徐太后十分满意。
蔺君泓压根没太当回事儿。
元槿吃燕窝吃的颇为开心。
直到有一天,着实出了点岔子。
那日风和日丽,本是个出门的好天,有着让人心情舒爽的灿烂阳光。
不过对于蔺君泓来说,可就没那么美妙了。
早晨练完武后他身子就有些开始不适。头脑昏昏沉沉,有些提不起精神。待到用完早膳,人已经彻底撑不住了,歪靠在元槿身上,眉心紧蹙,好似十分难受。这对身体一向极好的他来说,是十分少见的。
元槿忙让孟嬷嬷相帮,扶了蔺君泓去床上。
还没走到床边,旁边岳公公叫道:“血!流血了!”
元槿紧张的看了看,入目就是他衣襟前的一滩红色。再抬头,鲜血正顺着鼻子往下流。
元槿紧张万分。赶紧遣了人去说今日早朝免了。又急急让人去唤太医过来。
最终诊治结果出来,是补得太过,导致阳火伤身。倒是没大事,扎几针就好。就是不能再继续大补下去了,不然身体铁定要出问题。
元槿诧异不已。
太医亦是奇怪,“陛下素来节制,御膳房搭配的饮食亦是合理。究竟是哪里出现疏漏?”
老太医捋着胡须百思不得其解。
元槿心焦之下,没心思去多想。
倒是旁边伺候着的樱桃忽地说道:“会不会每天里喝的那碗汤?”
太医不知她说的是什么。不过永安宫所有人俱都知晓,若说蔺君泓每日喝一碗什么汤,那必然就是徐太后送来的那个了。樱桃口中指的就是它。
元槿就将这事儿和太医说了。
太医大奇,“太后宫中煮过这个?倒是未曾听说。待下官去问一声。”
他举步就走,还没行出几步去,床上躺着的蔺君泓已经好了许多,抬手扶额说道:“等会儿就会送来了。你还是等等看吧。不然你不见得能要到东西。”
这话已经说得比较明白了。如果贸贸然过去,太后必然会恼。惹怒了她,她又怎会将那汤的材料尽数告知?到时候老太医非但寻不到根由,反而要吃数落。倒不如等汤送来了再辨一辨其中放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