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恭王妃过来,沈氏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正细细想着对策,便听恭王妃说道:“太后怎需考虑那许多?虽说太后不见得能管得了旁人的家事,但是自己家的家事,却是无妨。”
恭王妃用眼角的余光睨了沈氏一眼,笑道:“定北王可是太后的亲弟弟。亲弟弟身子抱恙,长嫂如母,大嫂您多管一管,也是使得的。”
恭王妃这话说得着实取巧。
按理说,真正的“长嫂”,应当是先皇的嫡妻皇太后才是。可皇太后做了那般极大的错事后,早已没了那个身份和那个地位。她这样讲,既取悦了徐太后,又将沈氏的那个说法驳斥了回去。
而且恭王妃自打刚才知晓了沈氏的所作所为后,是真的看不惯沈氏。
沈氏听闻恭王妃这般说,脸色惨白,汗滴如雨。
徐太后知道蔺时谦身体不好,眼睛有有疾,这个时候不能再受刺激。但看沈氏这样子,她也实在懒得和沈氏继续纠缠下去了,便道:“你在宫中惹是生非,早已犯下大错。倘若真不愿的话,我也不会太过相逼。你就即刻回北疆去吧。”
沈氏听闻,这是要将她和蔺时谦硬生生分开。毕竟蔺时谦现在的状况,不可能离开宫里去长途跋涉回北疆。
她欲言又止,但看徐太后主意已定,左右思量了下,她终是接受了那“即刻回北疆”的命令,未再多说什么。
沈氏踉跄着走远。
恭王妃朝着沈氏的背影摇了摇头,就向徐太后行过礼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陆老太太和灵犀叩了头后,没敢即刻离开。
徐太后即便感激灵犀当年替她挡了这么一回,但是她当时也履行了承诺,保住了陆家。因此在她看来,这是个双方得益的交易。往后怎样,全看各人造化了。
因此当她知道灵犀这是私下里去见陆老太太,刚好被沈氏给撞见了时,徐太后的心里就有些计较起来。
灵犀既是能够偷偷见陆老太太,往后保不准就会背地里再悄悄做些旁的什么。
她有意责罚灵犀,给她个教训,就道:“灵犀言辞无状,冲撞了主母王妃沈氏,打十个板子,往后不准再参加宫中宴请。”
打十个板子,是给灵犀一个教训。不准再参加宫中宴请,是为了防止她再和外间的人接触,再乱说些什么。
灵犀知晓自己违背了当初的承诺也是不该,就叩了个头自去领罚。
对于沈氏和灵犀的处理,在旁人看来,倒是妥帖的很——徐太后这番做法是敲打了沈氏,让她莫要继续猖狂下去。又处罚了灵犀,毕竟她身为妾侍冲撞了主母。真是十分合理。就无人多说什么。
宴席上经过了这一出后,照旧进行。毕竟定北王妃在北疆多年,和京城中的世家贵妇们早已不怎么熟悉了。她的事情,大家看个热闹还好,并无人为她多考虑什么。
徐太后久不见元槿回来,就遣了人去问她在哪里。结果不多时宫人们回话,说娘娘去了昭远宫。
昭远宫是蔺君泓那里。而蔺君泓,这个时候应当在和百官们一同参宴才是。
徐太后就想着那小丫头一定是在这里过得不自在,就去寻她夫君想帮。却也不想想,阿泓这个时候哪里有空理她?少不得等下就要回来了。
徐太后不屑的笑了一声,就没再多管。
果不其然,元槿过了会儿就回来了。看着很有些垂头丧气的。
徐太后也不去理会她,自顾自用膳。
元槿其实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后,心里有些犯堵,就去蔺君泓那边坐了坐,平息了下心情,待到心情好一些了,就转了回来。
听闻徐太后的处置后,她虽有些惊讶,却并不意外。元槿并未多说什么,只讲了声“知道了”就作罢。
看她如此,徐太后挑了挑眉,又遣了单嬷嬷过去,问元槿意见。
元槿便道:“一切由母后做主便是。”
她想的是,多年前的事情,本就是上一辈的恩怨,上一辈牵扯出的这许多事端。她当真不方便多管。不然一个做错,就是麻烦。
蔺君泓之前和她说起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意思。
但是看到了元槿的态度,徐太后反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她一直觉得这小丫头年纪太小了点,不通事理。特别是对着她,不是顶嘴,就是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着实让人恼火。
不过身为皇后,元槿居然没有用权势压她这个太后,没有插手去管她的重要决定。众目睽睽之下,这就给了徐太后该有的尊重和脸面。
对于刚才经了那一大遭心烦的事情之后的徐太后来说,元槿让她这样省心,倒是让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来。
徐太后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冲动了点,有些决定显得不够妥当。所以愈发觉得元槿这样难得。毕竟那丫头是个做事全面的人,什么都要考虑仔细了才会去做。
思来想去,徐太后暗道依着她们两个人现在的状况,她要真赞扬元槿两句,那小丫头可能反而会觉得她另有打算,不肯相信。徐太后就让人去御膳房另做了两道元槿喜欢的点心,直接从厨里一路端到了元槿的跟前。
——那丫头是个心思多心思细的。这样一路从御膳房直接端过去,中间没在旁的地方停留,才能让她放心去吃。不然的话,少不得她会以为里面有什么害人之物。
徐太后如此想着,忍不住又是一阵腹诽,暗道有个这样的儿媳真是不让人省心。
不过,当点心端过去后,元槿面露笑颜,在座位上站起身来朝这边行了个礼的时候,徐太后又觉得心里舒畅了点,就也不去计较那许多了。
再次夹起吃食,吃着口中食物的时候,徐太后突然发现,味道还可以,脸上便带了点淡淡的笑容。
端午宴席上,没了沈氏后,大家言笑晏晏,十分和乐。就连沈国公府众人,笑容也比之前开怀许多。
只不过徐太后环视着四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端午宴席后第二日,徐太后便去了趟玄和宫,去找蔺时谦。
缘由倒也简单,就是想让蔺时谦帮忙劝一劝蔺君泓,再不济,就帮忙劝一劝元槿也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早点把蔺君澜给放出来。
蔺时谦听闻后,沉默不语。
徐太后对蔺时谦多少还是有点愧疚的。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不太对,可她实在没了法子,“阿泓许是不好说动,可槿儿是个心软的。如果她松了口,阿泓自然也就答应下来了。”
说着这话,徐太后心里一阵发酸。
自己儿子和自己不亲就罢了,还那么疼媳妇儿。这可真是……
蔺时谦听徐太后来来回回说了几遍后,终是表明了态度,“这个不行。”他冷声拒绝,“明乐是暗害娘娘、又相助皇太后和陶志忠,这才被处置。你让她提前出来,陛下又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对娘娘交代?这,不成。”
虽然经过了之前那件事后,蔺君澜的称号已经被剥了,不再是明乐长公主。但蔺时谦一时间改不过口来,依然唤了她一声“明乐”。
徐太后好话说了一箩筐,都未能让他松口。
其实徐太后之前也想过这种可能性。
她心里早就有了主意,若蔺时谦不肯开口该怎么办。毕竟自己才刚将定北王妃遣回了北疆去,定北王不愿搭理她,也是自然的。
可她实在是担忧的狠了。而且晚上的时候,做了噩梦,梦见蔺君澜披头散发的来看她,说是女儿不孝,要先走一步了。
徐太后惊出了一身冷汗,直接吓醒了。直到天明,都没有能够再次入睡。
思来想去,她决定今天就来寻蔺时谦。
若他不肯,她其实还有后招。
原本不想说那番话的,毕竟那犹如是在蔺时谦的心口上插一把刀。这一刀下去,他无论怎么想,心里深处毕竟是疼着的。
但到了这个境况,徐太后忧心女儿在牢中熬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将话讲了出来。
“阿澜毕竟是我为他生下的唯一血脉。若是阿澜出了事,我该如何向他交代?”徐太后的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还望王爷,帮一帮忙。”
蔺时谦没料到她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简直是她当着他侧面承认了蔺君泓的身世。
蔺时谦心中波涛汹涌,好半晌无法平复。他想将这万般思绪强压下去,终究是无法平静。
“唯一血脉。”他低声喃喃,“唯一血脉。”
徐太后听着他仿若魔怔了一般的反复言语,心里打了个突。可是对着蔺时谦,她又着实不敢太过唐突,也不敢去催他,只能静等着他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