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姑啊,今儿个得了空子,来晋王这儿了?”长孙皇后微笑着,侧眸,轻瞥.
华姑在一旁搀着她,忽听得这么一句话,先是一惊,后又一喜,惊的是“娘娘明显为话中有话,却也算开门见山.”喜的是参明白了娘娘的意思,看来,娘娘是希望她与治走到一起的.
“来.”正思索间,长孙皇后招呼华姑坐下,叫侍女上了茶,又道:“怎么总也不到我那绮云宫坐坐?成天不见个交好的熟人,也怪清冷的慌!”
“娘娘说笑了.”华姑讨巧一低头,柔声:“华姑一介平常女子,怎可轻易入那贵气之盛地呢!”说罢,抬头,眸光流转,最终定格在皇后脸上,又低下来.
她已隐隐从长孙后醉人的面目神态之中感觉到了和善与慈祥.于是,语气拿捏了几分,又道:“纵是娘娘不嫌弃,那若招来他人非议,也必不是什么好事呀!华姑命贱,只恐拖累了娘娘,所以华姑又怎好妄意行事呢!”语尽,轻轻一笑,端起茶盅,饮下清茶.
“恩.”长孙后满意的点点头,眼里,心里,全是赞许.
这时,适逢华姑喝了茶,便有意逗她:“丫头啊,你可知这‘下茶’之说?”
“呃?”划姑一愣,这下,是真真切切的惊住了.
长孙后雍容的一笑,将华姑拉至身旁,目光里却透出少见的玩味来:“你吃了我家的茶,为何还不给我家做媳妇?”
“娘娘........”华姑面上飞来一股娇羞之态,低眉顺目的吐出这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其它话来.
“呦,瞧这小模样长的!比那月中嫦娥,瑶台云母又如何呢!”皇后轻轻拈起华姑那张精雕细刻的美面,细细的看,称赞不已。
“娘娘。”盈盈可人的女子菀尔一笑,越显娆丽:“幸好殿下早朝参政未回,不然,华姑的面子要往哪里搁置。”
说到“参政”二字,华姑心里一悸,莫名的,毫无征兆。
就如同十几年后,她的命运那样,莫名,且不容置疑。
颖悟绝人的她,又如何能参得透天,参得透命!
日后,不久的将来,她的一生都会与“政”这个字眼纠结在一起,不容她回头。
而这个“政”的根源,却又是那样的出乎意料,与意料之中。
风掠起,撩开帘幕纱帐,正正露出两个猝不及防的身影。
那是两个很美,很无奈的身影。
身着朱红锦袍的治,与淡蓝衣裙的银妆。
长孙后雍容的眉目微皱了一下,对二人有意显露出置之不理的神色。
倒是华姑,有些不自在。
晋王治与银妆公主的关系,她也隐隐有过耳闻。
也没有当回事,这么久了,竟没问过治。如今,通过这二人的眉目、神态,也隐隐看出了个端详。
银妆愣在原地,李治不安的抬头,再低头,脸一阵红一阵白,目光在银妆、华姑、长孙皇后三人之间徘徊。
他们已在帘外站了许久,母后那句“你吃了我家的茶,为何还不给我家做媳妇?”银妆听的是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美人清眸被泪灼的红红的,明明已下定决心,明明知道“兄妹之情不可逾越。”却为何,仍是这般熬神?
“九哥。”银妆低语,低的连她自己都听不真切:“既然你爱的是我,那就算我们是兄妹,不能走到一起,你也不能够,不能够,去爱别人。因为,你是骗不过你的心的。由此可见,你爱的人,不是我。”
“银妆妹妹,我很爱,很爱你,但我。。。。。。也很爱,很爱她。”李治闭上双目,暗暗思索:“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那么,我一定会很难抉择。但,我们终归是有血缘之亲,所以,毫无悬念的我。。。。。。只能爱她。”
待他睁开双目,却发现银妆已然走远,娇弱婀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迷雾阑珊处。
“我原以为,你是我的全部,叠罗施,是我生命中的过客。看来,我错了。叠罗施是我的全部,你,才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只是银妆,待你生命渐尽之时,你才会明白,你的生命中,只有过客,没有全部。。。。。。
其实啊,谁不都一样呢!
华姑挂了一丝微笑,想要打破这场尴尬的局面。
“切!”长孙后却轻蔑的吐出一个字,扭过头来,不做理会。
倒是李治,弄的两边都不高兴,夹在中间,受夹板气。
。“娘娘,您怎么突然有了这些想法?”无忌皱眉,有些不悦。
“这孩子我看着挺喜欢的。”长孙皇后喃喃:“你是治儿的舅舅,所以找你来问问,看看你觉得如何。”
“这。。。。。。。”无忌的眉头越发紧了:“武华姑她到底不是显赫豪门子弟,身份不高贵,甚至可称低下,又怎么配得上治儿呢!”
“哥哥。”皇后却是很随意的样子:“武华姑她身世是不显赫,但也不低贱嘛!她和杨妃还有着裙带关系,这个问题,我觉得无所谓嘛!”
“那娘娘您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无忌丢下这一句便拂袖而去。
长孙皇后轻抚眉尖,脸色微愠。
。李世民让张英拟了旨,说是要摆家宴,众人便已是一脸狐疑了。
接着太宗在开宴之前又说起同缅甸联盟,攻打颉利的事来,便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等事情,同皇子说说便也算了,又为何一定要让公主们也准时赴宴呢?
想于此处,李佑脸色微变,向一旁的胞妹,兰若公主李淑使了眼色。兰若会意,悄悄走到哥哥身边。这一微小举动,李世民丝毫没有觉察得到,他转身对着地图,将颉利侵占的大唐地界,在地图之上标示出,阐述给儿女贵戚们听。
说时迟那时快,李佑一把拉起妹妹,从偏门闪了出去。
众人俱是一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人刚刚出去,太宗便转过身来,望见众人脸上呆滞的表情,不禁惊问:“怎么了?一个个跟木鸡似的!”
显然,由于人数众多的缘故,李佑、兰若的离开,太宗并没有注意到。
“啊,父皇。”李泰拱手,打着圆场,“儿臣。。。。。。正思索呢!”众人也相继反应过来,把心思从李佑和兰若那里转到了太宗身上。
李世民并没有太过在意,继续了刚才说到一半的话题。
“哥。。。。。。哥哥,怎么了?父皇要和我们商议缅甸的事,你把我拉出来做什么!”兰若一边随着李佑小跑,一边气喘吁吁的问。
李佑却不语,仍是自顾自的拉着妹妹急急跑着。
兰若也奈何不了,只得就这样跟着,被拽到一棵古柳下面。
李佑四下看看,已经跑出好长一段路了,方才停下。
“哥哥!”兰若倚着古柳,喘着粗气,埋怨道“你怎么跟做贼似的?让我这一顿跑!五脏六腑都快被你颠出来了!”
“哼,傻丫头!”李佑看着她,竟有些恼了,“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当真看不清局面么?”
“局面?”这回轮到兰若惊讶,“哥,什么局面不局面的,出什么事啦?”
“你呀。”李佑敲了一下妹妹的脑门儿,怨怪道:“什么事都不上心,快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好端端的摆什么家宴,还非得让公主们也到席,这分明有投石问路的意思,是以确定最终人选!”
兰若越是听越是惊讶,心里不禁又疑惑又担心。
因为她知道,哥哥向来开不会开玩笑,对她说的每一句话皆非无风起浪,“哥,你就别绕弯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女子略微皱眉,急急的问。
“昨天,你是不是见过了缅甸使臣?刚才在承庆殿里,父皇是不是也有议和的意思?”
兰若侧目思索了起来,她确实是见过了那个缅甸来的使臣,而且刚才听父皇的意思,也确实是铁了心的要议和的。那这议和的方式,这议和的人。。。。。。”心里一惊,“哥,这。。。。。。你是说。。。。。。”前些时日的景象,一幕幕浮光掠影般呈现于脑海,那么鲜活。
女子瘦瘦的身段顿时靠在了树上,娇小怜人。
。“缅甸的事刚刚告一段落,就又要和颉利开战了。哼!这天底下什么时候才能太平。”高阳倚着栏杆,自顾自款款低语。
岑忠在一旁笑她:“不愧是妹妹,和你三哥一个口音儿!”
“切,怎么了?”高阳眼皮一翻,“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们的公主大人,您想怎么样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岑忠嬉笑着调侃。
高阳反倒不再做声,独自沉静在一派悲天怜人里。
岑忠本想说什么的,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些时日,岑忠离去,长乐来到高阳姐姐这里,嗫嚅半天,带来一个消息“刚才在父皇那里听得,岑家兄弟俩,就要去征讨颉利了。”
高阳心里一动,周身有些凉。
明明还是初夏,却为何有了初冬的味道呢?
。起风了,这夏日里,怎么会有如此料峭的风?
迦绫一边喃喃,一边关上窗子。
正在此时,李恪恰巧走入,见她关了窗子,心下好奇。
“三哥。”迦绫转过身来,看到了他,下意识开口,“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出声,吓死我了。”
李恪轻轻一笑,雪白的袍袖背于身后,抬步走到窗前:“好妹妹,这大白天的,你关窗子做什么?”说着,便要推开。
“哎。。。”
却被迦绫拦下:“三哥,外边好冷。”
“嗯?”李恪诧异。
“真的很冷啊,你过来的时候,不觉的吗?”迦绫侧目询问,满是纯真。
“不”李恪摇了摇头,“哪里冷了,是你整天闷在家里,闷坏了吧!”
“当然闷了。”迦绫微微点头,“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闷。”
“也是。。。。。。”李恪低头冥想,良久,思忖了一阵后,端坐下来:“绫妹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迦绫笑着,坐到了李恪身边:“我还从不知道,三哥也会讲故事呢!”
这笑颜异常清艳,四季仿佛也不再轮换,只为贪看她那独有的,未曾雕琢过的容颜。
李恪抿了口茶,打开一个俊朗英气的笑,墨玉长发微摆:“据说啊,波斯有座绫山,山上呢?有个迦子洞。”
“三哥。”迦绫面颊泛红,“你且讲故事,又何必拿我说笑。”
李恪笑着摇头:“我是认真的,姑苏确实有个这山这洞,不信的话,你自己查去!”
迦绫抿嘴巧笑:“书卷浩浩,也不知哪本上面有这样的记载,就权且信了你吧!”
李恪顿了顿,继续道:“这迦子洞里,住着一群猴子。有一天。。。。。。猴王要给虎王贺寿,就起草了一份礼单,吩咐手下小猴儿们去筹集。这礼单上的‘金银珠宝’啊,‘玛瑙翡翠’啊什么的,猴儿们还办的不错,只是有一项‘绫,罗,绸,缎’,它们总也称不了猴王的心,就在这一筹莫展之时,猴儿群里一只老猴子站了出来,一语道破大家心里的忧烦,你知道它是怎么说的吗?”
“不知道。”迦绫正听在兴头上,抿嘴摇了摇头。
李恪故意清清嗓,装作很深沉的样子:“只见那老猴子颤颤巍巍地走到中央,很权威的指着一群猴儿道,‘你们。。。。。。只识得。。。。。。这人间的绫罗绸缎,却不知。。。。。。那南边儿的大唐,长安城里,唐王膝下迦绫公主杨水茹,才是真正的绫罗绸缎呢!”
迦绫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又羞又急,“三哥还说没有,明明就是在拿我解闷。”
“我可没有。”李恪同她开起了玩笑,“我说的可都是真话。”
迦绫“噗哧”一下笑出了声:“那哥哥的意思,岂不是要把妹妹去献给那波斯的猴子?”
“好妹妹。”李恪也按捺不住哈哈大笑,“若真是这样,我剿灭整个波斯!”
。“心。。。心。。。我的心。”
“心,别这样,听话。。。心。。。”
何语走到承乾内室门外,忽听得有人阵阵轻唤。她识得是承乾的声音,不由心生疑惑,便悄悄凑到门帘一旁,侧身倾听。
“殿下。。。殿下。。。别这样。。。”
“怎么了。。。听话。。。别躲。”
“殿下,莫要让人撞见了。。。”
“呵?撞见又怎么样,谁敢说什么去!”
分明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承乾,另一个。。。。。。是个女子。。。
何语眼前一黑,顾不及多想,伸手去掀那门帘。
“太子妃殿下。”
正欲将那帘幕撩开之际,忽而听得人语,玉手临在半空。
室内人声戛然而止,静得可怕。
何语悻悻缩回了手,定定神,转身,见是丫鬟冰媛。
“何事?”
“哦,太子妃殿下。”冰媛低头行礼,开言回禀,“您的哥哥苏茂大爷来了。”
“哥哥?”何语皱了一下眉,心下不禁暗想,“他来做什么?”
何语踌躇一阵,喝退丫头,转身,凝望着内室,最终摇了摇头,抿着嘴唇离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门帘悄悄挑开,一个娇小秀气的人影敏捷的闪了出来,做贼一般,四下里看看,踮着脚,绕着道,东张西望的离开,正是称心。
透过细细窗纸筛下的点点光亮,帘幕上模模糊糊映出了李承乾的影像,他就坐在榻上,那么的安静。
似在沉默,又似在叹息。
。“哥哥。”女声响起,轻柔中不失沉稳,典雅中隐逸着高贵,威严。
正在和婢女们嬉闹的苏茂回头一看,是妹妹苏何语走了进来,急忙行礼作揖。
何语没有理会他,不紧不慢的扫了一眼众多女眷,开口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
苏茂惊了一下,悻悻开口:“太子妃殿下。。。我们。。。我们。。。”
“你们怎么了?青天白日的,嬉闹什么?”何语有些冒火,“好,今天我就让这乱到底!来人,给我各打50!”
侍女们顿时着了慌,跪倒在地上认错讨饶。
何语看也不看,一意孤行。
苏茂在旁边站着,也有些看不过眼:“妹妹,算了,饶了她们吧!”毕竟是自己连累了这帮姑娘们,苏茂有些愧疚。
“哥哥,你不懂。”何语很平静:“这些小贱人们就该打!今儿个,幸是勾引了你,赶明儿勾引了太子殿下的话,我这脸上也无光不是?”说着,转脸看着下人们,“都不要停手,打!”
苏茂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在一旁悻悻站着,看那些侍女们个个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头庆幸妹妹没有连他也一起打了。
“这是在干什么!”哭天喊地的声音引来了承乾。
“太子殿下。”何语不慌不忙的行了个礼道:“这些小浪蹄子太没个礼教了!哥哥远道而来,竟聚在一起把个大老爷们儿围在中间,成何体统!臣妾看不过眼,便要狠狠的教训一番了。”
“那些太监,宫女们,成天得在主子面前晃,一不留神,就会成为主子的出气筒,替罪羊。”承乾猛然间想起了称心说过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喝退了众人,拉过苏茂:“小语,你也真是!大哥老远过来一趟,你不好生接待,整出这些个碴来!”又对苏茂:“走,苏兄,咱哥俩喝酒去!”
何语伏身行了礼,为承乾取过披风,一边悄声叮咛,一边小心为他披好:“殿下,天色渐晚,不要玩的太久,犯了夜,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承乾应付的摆摆手,眉目间似乎隐逸着慌乱,拉起苏茂,掀帘离开。
何语紧紧盯着前方,嘴角不觉勾起一抹笑意,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慢慢转身,向内室走去。
眼角眉梢有一丝怅然滑过,缓缓。细碎耳饰和着步子一荡一荡的,衬着高贵。
。“那,无忌,你可有合适人选?”书房里,无忌向太宗进言为李治选妃一事,太宗应允下来,发问。
“啊,臣还是有一些人选的。。。。。。”
“哥哥!”
无忌拱手正欲再度开言,却被太宗身旁的长孙皇后拦下。
“哥哥呀。”皇后笑了一下,“治儿还年幼,再者说,他上面的几个哥哥也都还没有皆数娶妻生子的,哪还就轮到他了呢!”
“哎。”无忌摆手:“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讲。。。”
“况且!”皇后抬高声腔,一个“况且”打断了无忌,无忌瞥了下嘴,只好暂时作罢,心说:“这个妹妹是真要跟我对着干呀!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光复长孙一族门楣,难道不好么!”
“况且那些个富贵显赫之家的千金们,个个矫揉做作的紧呢!若要选,也要选个合适的不对?”
“嗯。”太宗点了点头。
“过个两三年,三四年的啊,我们再来操这个心吧!”皇后瞥了一眼无忌,幽幽:“我也不求个门庭,家势什么的。只要人模样标志,脾气好,心眼儿好,会个文书墨彩,又是真心对我们治儿,就行了。若是家势败落,再给她抬起来不就是了?”
“柔懳所言在理呀!”太宗又点点头,顺势拉起皇后那双润泽,纤小的手,轻轻抚摸着:“如今,孩子们也都长大了,你这个做妻子,做母亲的,为朕和孩子们操了不少心吧!”
“这是臣妾的本分,皇上无需记挂。”长孙皇后微微低头,面上显现了久违的天然仪容——娇羞。
长孙无忌抿了一下嘴,心想:“妹妹这话。‘家势败落’,‘门庭不再显赫’,不是处处都在映射武华姑吗?她就真吃了秤砣铁了心,偏要华姑做媳妇?”
再观眼前,皇上与长孙后的亲昵之举,也不好久留,知趣的做礼,告退。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