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英和绿丹九女,自桃洼回到家中,便分作两路,一路由殷艳艳、红玫、贺书苑三人,出川向西北,去汇合少林寺和武当派众人。另一路则由谢成英和紫娟、雅仙两女陪同,从四川出发去北京,以平息朝廷中的肃王之乱。
先不说,殷艳艳三女一路西去的详情。却说,谢成英和紫娟、雅仙三人,一路向北经广元出川,准备再从陕西,取道汉中、西安、渭南往北京而去。
且说,谢成英和紫娟、雅仙两女,在离开丹景峡的第二天下午申时,三人便赶到了陕西的华阴小镇。这一路上,紫娟、雅仙两女,是如何无微不至,照顾她们的夫君,就不必一一细说了。
这时,他们正路经天下有名的华山,谢成英坐在马背上,望着不远处高耸的群峰,笑着对两女说道:“只可惜,我们也真是事急,不然倒可先上华山一游。”
“成弟弟,如此喜欢高山之险,来到此地,竟不能前去一观,感觉会有点遗憾吗?”紫娟笑问道。
“成弟弟,这次去不了,也没什么。他日闲暇时,姐妹们陪你出来,专程来华山一趟好了。”雅仙也笑道。
谢成英笑着点点头,他看到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家乡村茅屋小店,便对两女言道:“如此赶路,人还没什么,马却要时时休息。前面不远好似有一家小店,不如我们过去,歇息一下,也好让马歇歇脚。”
紫娟、雅仙两女自是点头称好,于是,三人纵马向山脚下的那家小店赶去。
三人来到这家茅屋小店,店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见三人到来,那位妇人很是高兴,便请三人在屋前的一张空桌坐下,又赶紧从屋中,叫出自己的丈夫,把三人的马匹,好好的喂一喂。
谢成英和两女一边喝着那妇人端上的香茶清水,一边向那位妇人,请教着一些华山当地的趣事。
这间小店,紧临华山山脚,门前一条山道,蜿蜒着直通往山上而去。几人正在歇息,这时,突然从山道上的拐弯处,传来一阵急怒的骂声,接着,又是刀剑相碰的拚斗声。
稍停,从拐弯处,飞身奔出一位手持单刀,大约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少年的背后,竟有五、六个,手持长剑的年轻白衫汉子,在紧追着他。那少年好似已受了颇重的伤,轻功有损,他还没跑出多远,便被那五、六个年轻白衫汉子追上了。于是,那少年人,又只得急忙回身,与五、六个年轻汉子拚斗起来。
那少年人,别看年纪不大,手中的刀法,却甚有法度,只是伤势过重,令他的刀法显得略有些呆滞。虽是如此,两位刚追近到他身边的年轻白衫汉子,竟被他一招,提刀向左,然后,向右斜劈而下的横越平川的刀式,逼退了两步。那位少年人见此,赶紧又一扭身,接着弹身一纵,又脱身向山下跑来。
这时,他身后的五六位年轻汉子只一停顿,便又一齐紧追不舍。
好似为了一定要逃出,那少年人,这时咬着牙,向山下狂奔而来。见几位年轻汉子又再次追近,那位少年人便又突然返身,同样又是一式横越平川的刀法,将几人一齐逼退。
然后少年人又返身飞跑,看看离茅屋小店已不足五十丈,那少年人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便扑到在地上,在后紧追来的五、六位年轻汉子见了,飞快一齐闪身,便将那少年人围在了当中。
那少年人见自己陷入了几人的围攻中,便赶紧就地一旋,沉身颤抖着,挺身站起,同时勉力将手中单刀一竖,吃力地向当面的一位白衫汉子横推过去。
那位白衫汉子将手中长剑一旋,在那少年人推来的刀身上,猛地一点,但听当啷一声,那少年人的单刀,便掉在了山道上。接着,少年人又脚下下一晃,一下子坐倒在地上,突然喘起了大气。
几位围着他的白衫年轻汉子,这时,慢慢地向那少年人靠近。一位白衫年轻汉子,突然一震长剑,将剑身一挺,向少年人背后闪电刺去。
这时,一旁的另一位白衫年轻汉子,赶紧一旋长剑,将刺向那少年人的长剑挡开了。
“师兄,让我杀了这个臭小子,免得他再来纠缠。”那位刺人的白衫年轻汉子,怒声言道。
“算了吧!我们都不知,他究竟与我们华山派有何怨仇,便因此而杀人,怕是不太好吧。”那位被称为师兄的年轻汉子道。
“这小子如此无理纠缠,还口中胡言乱语,说四师叔杀了他的娘。并打伤了本派一位师弟,连四师叔都不得不亲自出手了。”另一位白衫年轻汉子插言道。
“对,杀了他,好一了百了!”先前刺人的年轻汉子又大声道。
这时,那少年人的喘息,平静了一点,他猛然大声叫道:“杀啊!杀死我吧,你们华山派无耻,有种杀人,没胆承认,还枉称是什么,天下名门正派呢?”
先前出手的白衫年轻人,听了大怒,再次长剑一抬,又向那少年人猛地刺出。
那少年人,此时已全无还手力,也无力躲闪,背后肩处,顿时被那白衫年轻人一剑刺中,他口中狂吐了一口鲜血,一下子扑身在地。
那出剑的白衫年轻人,正要震剑再刺,突然凭空里“当”一声轻响,他低首一看,自己的长剑,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击断了。
顿时,那五、六位白衫年轻汉子同时一惊,赶紧一齐退出数步,转头一看,二十余丈外,当先站着两位身着彩衣的年轻美艳女子,那两位女子的身后,还站着一位二十六七岁的儒雅青年人。
“几位是什么人?竟敢将在下的剑击断!”那位被击断长剑的年轻汉子,看着当前三人,怒声问道。
“仙妹的弹指功力不错啊,能达如此距离。”一位身着紫衣的年轻女子,对一位着白衣的年轻女子,笑着道。
几人见两位年轻美艳女子,如此便承认是自己所为,这时,那几位年轻汉子便舍了那受伤的少年人,一齐围了过来。
“几位是何人?为何要管我们华山派之事?”一位白衫年轻汉子,站在十丈外,沉声问道。
“这里有人要枉杀无辜,我们只得出手,管一管啊。”白衣年轻女子冷着脸,说道。
“对啊!天下有名的华山派,也要对一位身受重伤的少年人出手,这倒是有些奇了!”紫衣年轻女子也娇声说道。
“两位女侠,请勿枉言!本派不过是要惩罚一个无端寻事的狂徒而已。”问话的白衫年轻汉子又道。
“不知是那一位女侠,出手击断本人的长剑?”这时,被击断长剑的白衫年轻汉子,突然,怒声再道。
“不好意思,是本女子所为,不知阁下想怎样?”白衣年轻女子轻蔑一笑,承认道。
“既然是你,在下便要你赔剑!”白衫年轻汉子看着白衣女子,恨声道。
“一把枉杀无辜的破剑,有什么可赔的。”紫衣年轻女子也轻蔑一笑,说道。
眼前的两位年轻女子,可能还不知,这华山一派,乃天下有名的剑派,弟子多以长剑作兵器,更以用剑为荣。若长剑遗失,或为人所毁去,华山弟子便视之为自己终生的奇耻大辱。所以,那位白衫年轻汉子,一听紫衣年轻女子的话,顿时狂怒不已,一把抢过了旁边那位同伴的长剑,在手中一抖,飞身向紫衣女子挺剑刺来。
却见那位紫衣年轻女子,面含冷笑,立身在地,一动也不动。
那白衫年轻汉子见她竟不闪身躲让,不由剑下一慢,随后又一咬牙,便又飞身向紫衣年轻女子,当胸刺到。
看看白衫年轻汉子的长剑,已递到近身半尺,却见那紫衣年轻女子,突然倏地一翻腕,右手食中两指一并,竟将如电刺来的长剑,轻轻夹住了。
那位白衫年轻汉子顿感手臂一麻,长剑跟着脱手而出。只此一照面,他的长剑,竟为紫衣年轻女子,空手夺取。
白衫年轻汉子见自己如此一招之下,便失了手中之剑,立时心中惊骇,脚下一点,倒身退后数丈,楞楞地站在那里,再不敢吱声了。
紫衣年衣女子这时,用手轻拈着那把剑尖,再左手将剑,倒转提起,口中轻哼了一声,问道:“你这叫剑吗?”说着,右手平展,在剑身上轻抚而过。然后,又将剑向楞在那里的白衫年轻汉子一抛而去,口中道:“拿去!”
那白衫年轻汉子赶紧伸手接住长剑,正要往剑身上一看,却见自己手中长剑,竟随即便突然断成了十数段,每截寸长,那情形好似被山风吹断了一般。吓得他,顿时全身颤抖,恐惧不已,瞪着两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紫衣女子,脚下不住地,又退出了两三丈。
此时,其他几位白衫年轻汉子见了,也惊骇不已,几人才知眼前的两位美艳年轻女子,武功定是深不可测,于是,几人也再不答话,一齐转过身,向山上狂奔跑去。
这一男两女的三人,正是在茅屋小店小歇的谢成英和紫娟、雅仙两女,穿紫衣的是紫娟,穿白衣的是雅仙。
看着几位白衫年轻汉子狂奔而去,谢成英三人这才走近那位,受伤倒地的少年人身边,雅仙伏身将那少年轻翻过来,见他嘴角还不停溢着鲜血,便赶紧在他手腕处,用指一搭,便看着谢成英微怒,说道:“这些华山派的人,真是狠!不但以内力将其震伤,而且还要致人于死地。”
“还有救吗?”紫娟轻声问道。
“除了我们的‘玉石灵乳’恐怕难了,只是……”雅仙摇头道。
“给他服下一滴,先救醒了再说。”谢成英微一皱眉道。
紫娟一听,赶紧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盖,雅仙将那少年人的头轻轻抬起,紫娟便向那少年人的口中,滴了一小滴,然后再将瓷瓶收好。
半个时辰后,那少年人的腹中鸣响一阵,他突然翻身而起,双手当胸,正要出手,一见面前站着的紫娟和雅仙两女,便脸色一松,不好意思说道:“对不起!我还当又是华山派的那些无赖呢。”
随后他一摸全身,便又惊道:“是两位姐姐救了我?”
他见两人女微一点头,少年人便立时跪下磕头,口中连声说道:“多谢谢两位姐姐!多谢两位姐姐大恩!我若死了,娘和姥爷的仇,就没法报了。我们戚家,也就断后了。”
“小兄弟,别多谢了!快起来给我们说说,你姓甚名谁?如此小的年纪,怎么会惹上了这些华山派的高手?他们又为何要追杀于你?”紫娟笑着,连声问道。
“我们先到那边小店,坐下再说吧。”谢成英道。
于是,那少年人赶紧过去拾起了自己的单刀,随他们三人来到茅屋小店中,谢成英又让店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那少年想是渴极了,一口气便将水喝下,才用手一抹嘴,然后,慢慢说道:“我姓戚名长远,山东东牟人氏,原先家中原有姥爷、父亲、娘和我四人。父亲是镇守西部边关的一位将军,三年前,我父亲不幸阵亡,我姥爷和娘带着我一起,远到西部边关,来领回我父亲的遗骸,想带回家乡去安葬。”
说到此处,那姓戚的少年人又喝了一口水,才又接着说道:“我们取回了父亲的遗物,一路往回,那天下午,刚走到华山脚下,在前面的那一段山道上,我娘和姥爷正在一处小停中歇息。突然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伯伯,这位老伯伯满脸通红着,好像渴醉了酒一般。他一见我娘亲,便口中胡言乱语,并走过去,要拉住我娘的手,说要我娘和他亲……热。我娘便骂他一句‘为老不尊!’那位老伯伯便大怒着,向我娘猛扑过去。”
姓戚少年说着,这时,小脸气得通红,他看了谢成英一眼,才又继续说道:“我姥爷见此大怒,便赶紧过去拦阻,那恶人竟对我姥爷出手。这恶人武功极高,我姥爷不是他的对手,两三招便被他打倒在亭子之中。”
说到这里,少年人突然难过得,轻声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接着道:“那恶人又继续向我娘扑去,我娘有些家传武艺,便抬腿脚向他踢去,这家伙见我娘子还手,竟突然猛拍一掌,拍在我娘的腰上,将我娘震飞出亭外,我娘直向亭外几十丈深的悬崖下摔去。那恶人一见,这时好像突然又清醒了,飞身跑到崖边,向崖下一看,便楞在那里。我姥爷爬起来,也奔到崖边一看,见我娘已被摔死了。”
“姥爷见娘摔死,便要找那恶人拚命,那恶人竟一言不发,突然向山上狂奔而去。”姓戚少年说完,便伏在桌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雅仙一见,便赶紧劝道:“小兄弟别哭,快说,后来又怎么样了?”
“后来……姥爷估摸着,这人可能是华山派的人。便带着我,上山去找华山派的人理论。不想我们来到华山上,竟没有找见那位恶人,华山派的人自然一口否认了。姥爷无法只得带我离开,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了那位恶人。华山派的人,叫他四师叔。姥爷当下指着这人说‘就是他,刚才在山下,打死了我的女儿!’”
“不想,此人一言不发,竟死不承认。华山派的人,后来竟说我们诽谤他们,坏了他们华山派的名声,便将我们赶下山来。姥爷无法,只得将我娘的尸骨收了,寄放在前面的一个小庙里。姥爷说华山派是名门正派,后来又带我上山去,要找他们评理,可华山派的人还是死不承认。姥爷又去求过一些,当地的武林中人,他们一听说是华山派的人,便都摇头,不敢替我们作主。姥爷无法,只得留在此处。后来姥爷告到官府,官府也说管不了。一年前,姥爷气闷之下,也已亡故了。”说到这里,姓戚少年人,哭得特别的伤心。
紫娟和雅仙听了,气得两眼冒火,谢成英沉着脸,一声不响,只认真地听着。
雅仙这时,有些难过,便问道:“小兄弟后来呢,你怎么会独自去找他们报仇的?”
“娘和姥爷都死了,此仇不报,我便不能回家,只能在这附近一边流浪乞讨,一边想着报仇。半年多以前,一位老奶奶路过这里,见我可怜,她便问我,我将此事一说,那位老奶奶听后,叹了一口气说,以她的功力,对付不了华山二仙,她不能替我报仇。便给我服下一颗能培养内力的丹药,又给我了一本小册子,让我有空照着练习,说将来或许能拜得高手为师,再图报仇。”
“我照着那册子上,练了半年多,比我家的传武艺强多了,便想上山找他们报仇。今日午时,我独自上山,碰到了几位华山派的年轻弟子,我便与他们交手,竟伤了他们一人。这时,他们的那位四师叔正巧出来,此人见我又来纠缠,便大怒着向我出手,不想,我武功不济,竟被他一掌击中在了右胸。我一看不好,只得赶紧逃下山来,那些华山派的人,便一路紧追着我。跑到这里,我跑不动了,只得再与他们交手,后来就不知道什么了。”
谢成英听了姓戚的少年人说完,沉吟一下,便道:“小兄弟,能否带我们去,你存放你娘和姥爷遗骸的小庙看看?”
“这位大哥哥要去,当然可以,我平时也住在那里。小庙离这不远,也就一里多路,是一个小镇的边上。”姓戚少年人点头,说道。
三人说走便走,紫娟结了帐,谢成英将那少年提到自己的马上,紫娟、雅仙各乘一匹马,便向小镇上赶去。
姓戚少年人,一路走一路说,那庙中的大师可好了,不但留他住在那里,还供他吃喝,并且从不收他一文钱。
小庙在紧临着小镇的一个山坡上,占地不大,仅有两三亩地大小,主持方丈是一位年已七十多的老僧人,他见戚长远带着三人前来,便立即迎出,并一路陪着他们来到了小庙的后院中。老僧人一边走,一边对谢成英三人说道:“这位戚小施主,真是可怜得很啊!”
后院里,一间不大的小殿中,果然放有三个半尺大小的瓦罐,瓦罐前分别放有三个牌位:先父戚高云之位、慈母戚余氏之位、姥爷余氏之位。
紫娟一看,不由娇声怒道:“成弟弟,这事我们不能不管!”
“是啊!京中之事,不急在一天。我们先办完此事,再去不迟。”雅仙也恨声说道。
谢成英只是沉着脸,也不说话,转身退出了小殿,来到大殿,紫娟向小庙捐了一百两银子,那位老僧赶紧合十一礼致谢,并低喧一声:“阿弥佗佛!”
谢成英也向老僧人一拱手,肃容道:“大师扶此义孤,义德在天,令在下敬佩!”
“施主过誉了,只是戚小施主,如此家破人亡,凶徒不受惩罚,怕是天理难容啊。”那位老僧人和声说道。
“大师请放心,凶徒必会受到惩罚,华山派如此包庇凶手,也会受到惩罚!”紫娟插言道。
三人说毕,与姓戚的少年人,一齐走出小庙,谢成英对他轻声说道:“小兄弟,今日我们在此歇息,明早你带我们大家上山,我们一齐去找那些华山派的人,为你娘和你姥爷报仇。”
“大哥哥,我看你和两位大姐姐,都不是习武之人,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这报仇之事,长远我不敢劳烦你们了,你们救了长远一命,如此大恩大德,我戚长远一定会终生铭记的。”那姓戚的少年人,看谢成英摇着摇头,说道。
紫娟与雅仙一听,不由一齐笑了,雅仙道:“小兄弟怎知我们不会武功!这位大哥哥的武功,可是高得很,不敢说是天下第一,……唉,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替你,报此大仇的。”
那姓戚的少年见两女如此一说,又半信半疑地看了谢成英一眼,才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这华山派的镇岳宫大门前,便来了两男两女四人。两位年轻女子腰悬短剑,一位少年人背着一把单刀,另一位年青年儒士却空着双手,他们正是谢成英、紫娟、雅仙和那位姓戚的少年人。
镇岳宫的大门前,一口悬挂的大钟,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那姓戚少年人正觉奇怪,不由跑前了几步去看,大钟为何会无顾响起?这时,镇压岳宫的大门突然开了,几位华山派的弟子一齐跑出来,有人高声问道:“是谁,谁在此敲钟?”
几人跑近一看,见又是姓戚的少年,领头一人不由大怒道:“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当真不怕死吗?”
这时,几人身后的一人,突然认出了紫娟和雅仙两人,吓得他,赶紧转身便向宫内急跑而去。
一刻后,镇岳宫内涌出了几十位,身背长剑的华山派弟子,最后出来的是四位老者,这四人同样身长背剑的老者,便是华山派当今的掌门人和他的三位师弟。
姓戚的少年一见四人,便手指着一位五十余岁、有些道貌岸然样子,身材较壮的老者,对紫娟和雅仙大声道:“大姐姐,就是那位老伯,杀死了我娘!”
四位老者似乎已听门下之人,说过了昨日之事。这时,站在右首的那位老者,面色凝重,他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问道:“不知几位是何人?为何与这位小无赖,来此本派之地?”
雅仙一听,口中不由娇哼一声,沉声道:“这位姓戚的小兄弟,说你们这位华山派的人,三年前杀了他的娘亲,我们来此,便是想替他,向你们华山派讨个说法。”
“三位朋友,这小孩子的话,又如何信得?”四人当中,第二位老者沉声分辩道。
“小孩子的话,不能相信!可那小庙之中,那几人的遗骸,难到也是假的?贵派几位弟子,昨日在山下追杀这位姓戚的少年,在他身受掌伤后,还要致他于死地,难道也是假的。”紫娟连声问道。
“这……”先前问话的领头老者,不由看了一眼其他三人,迟疑着不说话了。
见他们不说话,雅仙把那姓戚的少年人,上衣一掀,那姓戚少年人的上身,露出一个很大的,并不十分清晰的掌印。雅仙接着冷笑一声,道:“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略通武功,你们能竟以华山派的独门内功,混元一气功向他下手。这又是为了什么?”
“真是啊!杀了你家的娘,还想要斩草除根!阁下真是够狠!”谢成英这时,看着姓戚少年人所指的那人,淡然说道。
不知何故,那位身壮老人一听谢成英的话,竟哈哈一笑,走上前来,洪声道:“看不出你小子,文文弱弱的一位书生,竟能认出本门的混元一气功。”说着,口中一顿,又大声说道:“听说,这两女侠中的一位,昨日露了一手很俊的功夫,震断在下徒儿的剑,今日在下倒也想见识一下,你们的武功,竟有多深!”说着,走上前来,准备出手。
“阁下想动手,不要着急。在下只是想先弄清楚,你到底有没有杀死这位小兄弟的娘亲?你是一个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不会也要失口否认吧!”谢成英冷冷地,看着这位身壮老者道。
那位身壮老者又是嘿嘿一笑,说道:“你们三人,今日既然来此,老夫想,也不用再走了。现在告诉你们也不妨,不错三年前,老夫一时酒后乱性,在山下小亭处,看见了这位少年的娘,有些忍耐不住,便想轻薄非礼于她。”
“阁下,真是下流无耻之极!”紫娟听此人一说,竟无半点羞耻,不由娇靥一红,怒声道。
“那是老夫一时乱性,事后也曾后悔。不过事关华山派的声誉,老夫当然不能轻易承认了。不想这一家人,不识厉害,竟多次找上山来,让本门蒙羞。特别是这小子,几次来本派纠缠,昨日,还动手伤了一名本门的弟子。老夫只得施以颜色了,杀了这小子倒也清静。”那位身壮老者怒声说道。
这时,姓戚的少年人一听,不由大怒着,正要冲出去,高声怒骂,雅仙便赶紧将他拉住。
“看来阁下,不但下流无耻,还真是狠毒。”谢成英仍是淡淡地,说道:“不过在下有些奇怪,阁下以前不愿承认,不知今日,又为何要公开承认了呢?”
“因为老夫今日,不想让几位中,任何一人下山了。否则,怎能再保得住华山派的百年清誉!”那位身壮老者,慢声说道,随后对华山派众人一挥手,那些华山弟子们,便赶紧一起,将四人的来路拦住。
姓戚的少年人见了,有些慌张,紫娟便轻声地安慰他,要他别怕。
谢成英看了,并未动怒,只是一笑,又转头向领头的那位老者一拱手,肃声道:“在下,想请教一下几位前辈的名号,不知可否相告?”
那位领头老者还未答话,那位身壮老者便大声道:“那位是老夫的大师兄,叫道天子,也是我们华山派的掌门人。这两位是老夫的师兄,一个叫道亦子,一个叫道云子,老夫叫道然子,我们兄弟四人,合称‘华山四贤’”。说完,口中又是一阵哈哈狂笑。
谢成英听了,便点了点头,然后便对雅仙道:“此人既已承认,仙姊,由你出手吧,把他制住就行了。”
这时,华山派众人已一齐撤剑,向谢成英四人围了上来。
谢成英见此沉声道:“请道天子掌门,让他们退回去,在下不想多造杀孽,只想惩治凶手一人!”
那声音看似不大,但传入众人耳中,竟不断嗡嗡作响。
雅仙一旁,赶紧将姓戚少年的双耳捂住,以免他受了内伤。
那些华山派众人,不由一齐震悚心惊,有五、六人,竟被震得手中长剑掉地。
道天子四人,这时看着谢成英,也不由大惊。才知面前此人,看似文弱,实是内功深不可测,只得赶紧要众人退后。
雅仙冷着脸,走上前去,在道然子对面的两丈处站立,这道然子看着雅仙,有点恼怒,不由沉声对谢成英道:“小子,你又是何人?为何要来管这等闲事?”
“在下,江湖无名之人,只是不耻于阁下的所为,故而想出头管上一管。”谢成英慢慢地说着。
这时,道天子看谢成英说话,总是轻描淡写一般,心中暗道:大敌当前,此人如此文弱,竟有这分闲定,莫非……。于是,他上前一步,拱手问道:“请问这位朋友,尊姓大名?”
“在下,今日尚不能确定,是否下得了此山,这姓甚名谁,倒也不重要了。”谢成英淡笑道。
“是啊!你小子今日冒犯了本门,便得终生留在此地,说不说姓名也不要紧。”道然子这时,正缓缓地在暗聚着内力,突然他,右掌一抬,对立身面前的雅仙,重重拍出一掌。
雅仙一见,口中娇哼,便右掌一翻,迎着他的掌力,轻推了一下。
这道然子的混元一气功,虽和雅仙的九转玄功一样,也是先天之功。可是九转玄功源于鸿蒙太虚之玄阴,而混元一气功,则是法天地混玄之势,修成的一种内家功力,其功力比九转玄功,自然要低得很多。
因此,眼前两人拍出的劲力,虽均都是无影无形的内家功力,但雅仙的劲力一出,那道然子的混元一气功,便相见形掘了。只见他一接雅仙的劲力,上身便猛然一震,脚下不由虚晃,接连着退了两步,才稳住了。
道然子这下大惊,才知眼前这位看似娇柔的美艳女子,果真是功力,怪异非常,自己的混元一气功力早已大成,现以七成功力拍出,竟接不住她轻轻一推。
这时场中肃静,无人敢出一声,姓戚的少年人见了,也高兴起来。
道然子楞了一下,转腕在背上拨出长剑,轻轻一抖,立时绽出数朵剑花,那数道剑气溢出,两丈处空气,也紧张肃然起来。
雅仙见了,右手也是在纤腰上一扶,撤出自己的短剑,短剑向下一摆,一道无形剑气,竟骤然向道然子的剑气抵去。
道然子一见,心中暗自惊骇,他只得将心一横,长剑一荡,闪身向雅仙的左侧攻出。
雅仙就待他出剑,见他闪身一动,雅仙已不再客气,脚下一旋,飞身出剑,那剑势快得令人咋舌。众人但见一道寒光电闪,但听一声当响,两剑相接。那道然子粗壮的身形,突然一慢,半截大袖,竟飘然而下。
华山派众人见此,甚是骇然。道天子正想出声,却见道然子,口中狂嚎一声,猛然向雅仙扑去。
雅仙立身不动,轻点脚下,又是一个飘然旋身,短剑奇妙一转,竟一下贴在了道然子的剑身上,道然子的身形一下停住,雅仙也静身站住,并未再行出招。
两人剑身相贴,谁都不动,却将内力透过剑身,向对方攻去。
仅一刻,道然子便感觉出,对方短剑传过一道强大的内力,令他不得不运出全身功力,与之相抗,但仍被对方的劲力攻了过来。
这时道然子的全身,慢慢颤抖起来,粒粒汗珠,骤然而下,那张大脸,也一下苍白了不少。
道云子见了,便立时拨出长剑,也飞身闪出,想助道然子一臂之力。
这边,紫娟正要出手,却见雅仙左手,曲指轻弹,竟隔空点了道然子的胸前大穴。
雅仙制住了道然子,竟倏地回身,将短剑一点,道云子扑到她身后两丈的身形,竟不由一顿,原来他也被雅仙,短剑的劲力所阻。
雅仙这时又一闪身,短剑一滑,竟剑尖指在道云子的腰际。道云子赶紧向侧一闪,躲身开去,可对方剑势不变,竟随之一横划,仍指在他的腰上。
这下道云子惊得,几欲魂飞魄散,他闪身出来,长剑尚未变招,便被眼前这位年轻女子的短剑制住,不由他不恐骇,只得点脚飞身后退。不想眼前的年轻女子,并不起身作势,却仍是身形,只向前一挪,那移身之势,竟比他点脚后退要快,对方的短剑,仍指在他的腰上。
道云子这时一楞,只得停身不动了,这时雅仙又左手一抬,隔空点了他的腰上穴道。
雅仙这一起身,见又制住了道云子,再一闪身,她便回到谢成英三人身前。这时,谢成英哂然道:“不知诸位,可还有想要出手的?”
此时,场中的华山派年轻弟子,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奇妙的武功,众人面色惊惧,都以恐惧的眼神,看着谢成英几人。
这时,道天子和道亦子两人,见两位师弟先后出手,只得数招,便被眼的年轻女子制住,两位师弟几无还手之力。两人以多年的江湖阅历,却看不出这位年轻女子的武功招式,另一位年轻女子虽未出手,但那神色镇定的样子,其武功应在出手之人以下,而那位青年儒士,武功会不会……,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道天子见众多的华山派弟子,面呈惊惧之色。今日强敌当前,若他也不出手,则华山派众人,便无人能是来人之敌。于是,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越身而出。
突然,远处山中响起一阵啸声,同时,一个声音沉声道:“是什么人?敢在华山逞强!”
那声音传自数里外,却听来如在近前一般。道天子一听,不由大喜,他知发话之人,便是自己的师叔,于是,他赶紧停身不动,静待来人。
谢成英和紫娟、雅仙两女,只冷冷笑了一下,便都抬首,看着远处。
这时,远处山道上两道灰色人影,如飞地向此处驰来。仅一片刻,两道人影已跃身来到场中。
谢成英和紫娟、雅仙一看,见是两位七、八十岁的老者,一位身村略瘦,颌下半尺胡须。另一位圆脸胖胖,却眉眼展笑,看似一位笑面之人。两人正是华山二仙,也是华山派的上辈高人。
胖脸老者人还未到,却大声说道:“你们这些徒子、徒孙们真是出息,老夫两人才归隐三年,你们竟一下闹得灰头土脸的。”
两人一到场中,道天子和华山派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大为高兴。道天子神情一松,便立时上前,拱手一声,道:“徒儿道天,参见师父、师叔。”随后,便轻声对两人,说着什么。
听了道天子简要一说,那位略瘦老者还未出言,那位胖脸老者却将笑脸上一沉,走出两步,看着谢成英和紫娟、雅仙三人,微怒道:“小子,你们如此上山胡闹,当真以为华山派无人吗?”说着,他突然翻掌,向雅仙一推而出。
雅仙早有防备,便右手一抬,迎着他的掌力,翻掌一拍。两道掌力,虽无声息,众人却能感觉出三五丈内,空气猛然一紧,随即众人两耳,嗡鸣不已。
却见雅仙仍像未出过招似,站在那里一动未动,而胖脸老者,却上身一晃,身子猛一沉,胖脸上突然红了一下,才又转过色来。
只此一招,便令华山二仙神色俱惊,那位胖脸老者几乎不相信地,看着眼前出手与他对掌的年轻女子,半响,竟有点不知所以了。
那位略瘦老者,此时细看了谢成英几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惊骇之下,见胖脸老者还要向年轻女子出手,便立即出声道:“老二,且慢!”
那位胖脸老者一听,赶紧转过头去,看着略瘦老者,两人嘴唇微动了一下,胖脸老者也是神色顿时惊骇,赶紧收身,退后数步。
这时,略瘦老者走上前来,对谢成英一拱手,和声道:“请问,这位少侠,可是姓谢?”
谢成英一听,看着略瘦老者,淡然道:“在下正是姓谢!”
略瘦老者一听,立时神色含笑,不由笑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谢盟……”他话未说完,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前辈,在下不想让众人知我身份!”他闻言之下,便特意向谢成英细细一看,见他并未出声,只是微笑着看自己,只得赶紧改口道:“原来是谢少侠,老夫等人不知,还请少侠谅解。”
原来,华山二仙数年前,曾到过黄山武林大会,见过九玄诸女和谢成英一面,他现在见雅仙仅随手一招,便能胜过自己的师弟。暗想:这天下之人,能在一式内功之下,将本门师弟击败的年轻女子,会是何派之人。再仔细一看谢成英的容貌,便有几分相信了。
这时,华山派掌门人天道子,见师尊竟与眼前这位青年儒士相识,不由奇怪,便走近轻声地,向略瘦老者一问。略瘦老者只轻言了两句,道天子大惊,便赶紧拱手,对谢成英深施一礼,满脸愧色道:“老夫见过少侠,是老夫处置不当,请少侠处罚。”
这下华山派众人,更是惊异,不少人看着眼前的谢成英几人,竟轻声议论起来。
这时,谢成英突然一伸手,向道亦子和道然子一挥,两人顿感全身一松,便知穴道已解。道亦子赶紧过去对两人轻言几句,两人几乎不相信地,望了谢成英和紫娟、雅仙两女一眼,便不敢再吱声了。道然子更是吓得神色大变,一动不动地楞在那里。
此时,道天子已将此事的缘由,对华山二仙细说了一下,事已至此,道天子再也不敢有一分隐瞒,只得将事情经过,如实说出。
华山二仙听了,不由怒色满面。略瘦老者气得怒瞪了道天子一眼,吓得他赶紧垂下头去。胖脸老者这时转头看着道然子,怒声道:“为师就知恶习不改,早晚要惹事,今日犯下如此大错,怎么你还不举掌自裁,难道要为师亲自动手吗!”
此时,道然子才知生还无望,他垂头站在那里,阴沉着脸不说一句,在场众人也没人敢替他说一句。半响,道然子突然狂嚎一声,猛然翻掌,往自己的前额一拍,但听卟一声,顿时他前额已破,鲜血飞溅丈外,他口中一声:对不住了!那粗壮的身子便慢慢地,向后翻倒了。
此时,整个场中鸦雀无声,众人看着道然子自裁而死,胖脸老者的脸上,不禁也有一些悲鸣。
谢成英和紫娟、雅仙看了,一齐摇了摇头,姓戚的少年人,却也两眼含泪,不说一句话。
这时,略瘦老者叹息了一声,然后转头对谢成英一拱手,恭声道:“道然子已自愧了断,老夫另有一不情之请,想请少侠准许?”
“前辈请说!”谢成英赶紧肃容道。
“此事,确乃我华山派失理,罪在老夫两人失察之过,但事关华山派百年声誉,老夫两人,想请少侠和两位女侠,看在华山派历代祖师的份上,代为保守秘密,如何?”
谢成英沉吟着,紫娟却一旁对姓戚少年人,道:“小兄弟,现在杀你娘亲的凶手已经死了,姐姐想请你看在大哥哥的面上,不再追究此事了,今后也不要再对外人,提起此事好吗?”
那姓戚少年人,看着躺在地上的道然子的尸首,半响,才点头道:“他已死了,我娘和姥爷的仇也就报了,我就听大姐姐的!”
这时,谢成英肃容道:“其实这位道然子,乃是一错再错,若非此子,现已家破人亡。在下也不愿,如此处理此事。”说着,他稍停了一下,又对略瘦老者一拱手,再道:“在下答应前辈,不再追究此事。不过,还请前辈约束华山门下,今后不得再寻机,去找这位小兄弟的麻烦。”
略瘦老者一听,这才放心下来,便立时接口说道:“请少侠放心,华山门下永不会为了此事,再与这位小兄弟过不去。从今日起,华山门下愿自闭五年,以向这位少年人和他的家人,谢罪如何?”见他如此说了,那位道天子三人,赶紧一齐点头称是。
谢成英道:“在下见两位前辈处事,甚合道义,这自闭五年一事,我看就不必了!”
“难得少侠如此宽厚,华山派仅遵少侠之言。”略瘦老者口中,赶紧谢道。
这时谢成英对华山二仙,拱手一礼,和声道:“如此事了,在下几位便要告辞了!”
“少侠既已来此,何不在华山上,小住一日,让本派略尽地主之宜。”略瘦老者不由挽留道。
“多谢前辈盛情,在下还有要事急办。改日,在下有空,再来贵派光临。”谢成英致谢道,说完与紫娟、雅仙及姓戚的少年人,一齐告辞离去。
华山二仙又便亲自把谢成英几人,送出了两三里地,才分手作别。
来到山下,谢成英和紫娟、雅仙三人把姓戚少年人,送回到小庙。临别,紫娟又送给姓戚少年人三百两银子,对他说道:“小兄弟,姐姐们和大哥哥,还有要事,要马上离去,你现在可放心回家,今后认真习练那套刀法,便没人再敢欺侮你了。”
姓戚少年人听了,立时翻身跪在地上,对三人一边磕头,一边谢道:“戚长远多谢两位大姐姐和大哥哥,为长远报得此仇,长远终生铭记,永世不忘。”
后来,这位姓戚的少年人,终于回到了山东老家,几年后他成了山东一带有名的大侠。到了明世宗时,这位姓戚少年人的后人中,竟出一位了不起的抗倭英雄,名叫戚继光。这与本书无关,就不多说了。